“那她現在是暫時回來？等開學后就回去縣城？”許知知的眉眼變得溫和了一些，十分自然問道。

    叔叔嬸嬸對視一眼，都能看到一絲尷尬的味道。

    或許是覺得許知知的好人， 也覺得她無償幫助了自家，她有些無奈道：“她在鎮上讀書，星期六星期天也都在我這里?！?/br>
    許知知微微抿唇， 眼瞼也垂下來分毫，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緒。

    “哦， 這樣嗎？”過了一會兒， 許知知笑道。

    其他人聽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懂，把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丟在老家，帶著兒子在縣城打工補習。這家人，重男輕女的有點理直氣壯啊。

    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他們說兩句解決不了什么。

    何麗看向許知知， “jiejie，你在生氣嗎？”

    許知知回神， 看向何麗，小姑娘的情緒感知有點敏銳啊。

    “有點，”她伸出手， 撫摸何麗的腦袋， 看著她整理整齊的衣服和頭發， 還有端正的坐姿。

    回想女孩之前說話清晰的條理， 生氣的感覺慢慢消退。

    嬸嬸笑道：“麗麗乖著呢，成績也好，在街上的初中這一年都是不管是期中考試還是期末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呢?！?/br>
    她兩個孩子都已經成年外出打工了，她年紀大了，婆婆也去世了，身邊有個小姑娘感覺挺好的，所以當成親閨女在養。

    “除了有點膽小，麗麗哪哪都好，”叔叔也跟著接話。

    兩口子用摻著方言的普通話說著，臉上都帶著滿意的微笑。

    許知知看向兩人，輕聲道：“你們是好人?！?/br>
    兩人看起來很重情義，這點從何麗的狀態，兩口子對長輩的遺像很看重就能看出來。

    房間里的眾人也看向何麗，一人夸獎一句。

    給害羞膽小的何麗夸得臉紅，差點直接躲到嬸嬸身后去看不到蹤影了。

    夜深了，農村小路沒路燈，聊天完畢后兩口子讓何麗拿著大燈，打著帶他們回去。

    不是手電筒，而是類似那種頭戴式，煤礦工人戴在頭上方便作業的礦燈?，F實很少看到，眾人幾乎只能在影視作品上看見。

    許知知目光一直落在何麗身上，路上一直跟在對方身上。

    其他人聊著一些話題。

    距離只有兩百米左右，何麗很有禮貌，看著他們走到屋子。

    許知知走在最后，返回站在了她面前，等到眾人進門后，她才問道：“你爸媽，有拿錢給你嗎？”

    她給的錢每月只有八百，如果能拿給女孩一部分，沒有愛有錢也行。

    “mama說，我在鎮里上學要不了什么錢，沒有校服沒有住宿費。只有每學期學雜費一百多和每個月一百五十塊。爸媽掙錢不容易，我這些錢也夠用，加上偶爾嬸嬸也給個一百五十，生活很好了?！焙嘻惒恢涝S知孩子為什么這么問，她以為許知知覺得她被重男輕女了，所以輕聲解釋道。

    許知知抿唇，身后是劇組租住房子的光，讓她整個面部隱沒在黑暗中。

    【哈哈哈哈哈哈，宿主你太好笑了！這就是你資助的小女孩！】

    【人性本惡，你給他們每月八百，他們用一百五在小女孩身上，剩下的全部傾斜到他們的寶貝兒子身上?！?/br>
    【可憐你，被人蒙騙，耍得團團轉?！?/br>
    機械音在許知知腦海炸開，本來聽起來應該是沒什么感情的聲音，卻在此刻充滿了情緒，狂妄嘲笑著許知知。

    許知知沒理會它，看向何麗，“你過得好就好，我看著你回去，小心一點?！?/br>
    “嗯！謝謝jiejie，你給奶奶畫的畫像很像?！焙嘻惪粗S知知望著她，走出去兩步后，還是回頭看向許知知笑道。

    許知知搖了搖頭表示沒什么，朝她揮揮手。

    何麗也朝許知知揮揮手，然后一蹦一跳離開。

    許知知拿出手機，看著平臺上資料，想了想收回了手機。

    不是她舍不得斷開，而是大晚上不好叫人加班。

    看著手電筒的光慢慢走到目的地，許知知確定人到之后，轉身準備回房間。

    只是轉身，她就看到了看著自己的顏雪。

    她目光和她對視，許知知有些好奇問道：“前輩看著我做什么？”

    “你對何麗很關注啊，很喜歡小孩？”顏雪目光黑沉，看不清情緒，語氣也帶著一絲晦澀難辨的冷意。

    許知知感覺到夾雜著的微小敵意，搖了搖頭，“我認識她，所以問的問題就多了?！?/br>
    其他人都回房間了，房子前面的水泥院壩上，就只剩下了兩人。

    顏雪聽到許知知的話愣住，良久沒有出聲。

    “你之前就認識何麗？我記得你是別省長大的人??？”她語氣中帶著探究。

    許知知看向擺放著的座椅，示意坐下再說。

    顏雪出于好奇，坐著準備聽許知知說個子丑寅卯來。

    許知知蹙眉，想了想，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資助的事情并不是壞事，每月也只在八百，顏雪這種明星有些時候一天的花銷就夠何麗花一輩子，所以說出來也沒什么。

    隨著許知知的話，顏雪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猛地一拍桌子，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慍怒。

    她的反應，比許知知這個當事人更激動。

    許知知勸道：“別生氣，生氣不值當?！?/br>
    “欺人太甚，好歹大部分給孩子，留個一兩百給自己也都不說什么了。這倒好，直接連上縣里初中的機會不給就罷了，還只給那么點錢，打發叫花子呢！”溫柔的顏雪這時候聲音怒氣滿滿，聲線也變得尖銳了一些，顯然是氣得狠了。

    許知知坐在板凳上看著對方，這兩天顏雪情緒之穩定，讓她以為對方不會生氣。沒想到不是不會，而是沒到那個點。

    她想了想道：“我正在思考怎么辦，繼續給錢我肯定不舒服?！?/br>
    “斷了，直接斷掉，如果實在有點心，我看她叔叔嬸嬸心就不錯，還不如給那兩口子，就算留一半還有剩下一半給孩子。不過我看，那兩口子不是那樣的人，就算用不到也會給孩子存著?！鳖佈┱Z速極快說道，看得出她對何麗叔叔嬸嬸評價很高。

    許知知頷首，“我明天和平臺表示斷了，然后斷開聯系。如果何麗叔叔嬸嬸真的可靠，可以直接給他們?！?/br>
    不資助不太行，何麗的父母能直接狠心把人扔家里，斷了只會變本加厲克扣何麗。

    到時候沒準錢不給，直接讓何麗上不了高中，她的人生也就晚了。

    給了叔叔嬸嬸，自己監督著，最起碼上完大學。

    她成績很好，浪費了讀書的天賦不好。

    顏雪看著許知知，眼神變得溫和許多。

    “沒想到，你會這樣做，很有愛心??！”她夸贊道。

    許知知笑了笑，沒多作解釋。

    她說什么傳遞信念，別人聽了恐怕也不理解，索性就不解釋了。

    兩人又聊了聊，許知知打了個哈欠，告別顏雪起身回房間拿東西洗漱睡覺。

    明天還有不知道什么事，今天得早點休息養精蓄銳。

    顏雪注視著許知知的背影，拇指和食指不自覺來回搓動，良久垂眸露出一抹溫柔至極微笑，然后看著滿天繁星，感受著夜晚的微風吹拂。

    許知知回房間，手放在門閂上，垂眸思索著。

    這件事對她的心情影響還是很大的，不是動搖信念，而是覺得悲哀還有憤怒。

    她掙錢雖然容易，但也不是她活該被騙的理由。

    她悲哀是重男輕女，女兒即使更好，也不值得資源傾斜甚至用多余的資源養。甚至還要從她身上剝削，才能讓她好好生活上學。

    憤怒于自己并沒有辦法懲罰欺騙她的兩人，因為動了怕傷到珠玉。損失了錢是小事，毀了人才是大事。

    或許自己可以考慮顏雪的想法，想辦法悄然把資助轉給她的叔叔嬸嬸。

    她把門關上，轉身看了看房間，許知知驟然又升起一股疑惑。

    顏雪好像很信任何麗的叔叔嬸嬸，她說起的時候，眼底全是篤定。似乎篤定他們就是品德高潔的人，不會因為貪心貪墨了何麗的資助。

    想到這里，許知知旋即搖搖頭，嘆息一聲。

    或許是看出來的吧，叔叔嬸嬸的表現出來的行動，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尊老愛幼，即使沒給他們錢，也愿意照顧著一個半大孩子還時常給孩子錢。

    這點從何麗身上也能看出來，他們的品德看起來是真的很不錯。

    【宿主，你在憤怒嗎？】

    犯罪輔助系統突然在許知知腦袋里出聲。

    許知知眼睫低垂，幽幽道：“你很閑??？”

    【宿主，我們并不在對立面，我只是一個系統智能，并沒有害你的心思?！?/br>
    許知知走到床邊，拿了一點洗漱用品放到馮婕準備的小籃子里，“哦？是嗎？”

    她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系統也捉摸不透許知知的想法。

    【我只是心疼宿主，一路走來做了那么多，可那些人依舊在欺騙你。我只是一個智能系統，和宿主你綁定在一起，共同進退生死與共，我看你被欺騙，比我自己被騙還要難受。之前嘲諷你，也是想你看清楚，這個世界不值得你那么努力修補?！?/br>
    系統變化極快，即使是機械音，也說得情真意切。

    一個看起來從未害過你的系統，將真心剖開給你看。如果不感動，那一定是鐵石心腸。

    許知知端著東西，站在原地靜靜聽系統說話，聽它說完才緩緩在腦海里說道：“你想我怎么做?！?/br>
    【那平臺肯定還有類似的情況，為了正義，把它直接黑了，數據全部搗毀！還有那兩口子，他們騙取你的資助，十惡不赦的東西，用你的微博號狠狠曝光他們，讓他們全社會社死，永遠抬不起頭來！】

    聽到許知知的話，系統明顯興奮了許多，機械音的語速也變快了許多。

    許知知嘴角輕揚，“是嗎？這主意真不錯??！犯罪輔助系統，我之前還是輕看你了?！?/br>
    【那是，我可是宿主的好幫手。宿主，一定要這樣做，狠狠報復這些人！這樣以后就沒人敢這樣做了，這叫……殺雞儆猴！】

    許知知嘴角弧度繼續上揚，眼神里也充滿了笑意，“謝謝你，本來我的情緒還不怎么好，現在有你的主意，看你那么急，我很高興?！?/br>
    【嗯？】

    許知知提著籃子打開門出去，十分高興在腦海里回復：“沒事，情緒轉移，看你渴求卻又得不到，我心情十分高興?！?/br>
    看得出，系統是真的很急了，甚至學會了白蓮花綠茶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