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亂世搞基建[穿書] 第247節
更為要命的是地震之后的隨之而來的災荒,呂青那邊好不容易撥了些救災的錢糧下來,卻被州府軍隊那邊層層盤剝,最后能真正支個粥棚施舍幾日發些摻沙子的糙米的,已經算是有‘良心’的了,大部分人甚至連樣子都懶得做,覺得搞定上面派下來巡視災情的人就萬事大吉。 這樣昏聵的做派之下,自然是搞得各州縣百姓怨聲載道,民憤四起。原本大家勒緊褲帶,想著多種些糧食熬過去,又遇到旱情,眼瞅著莊稼幾乎要顆粒無收。這也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聽說恒州這邊的事情后,許多人便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情組織起來,殺進州府縣衙和富戶的家里搶奪財物和糧食。 戰亂四起,前方幾座城池的鎮東軍都在忙著跟那些暴民爭戰,相形之下,定州就仿佛暴風眼似的,變成了附近十數個城縣里形式最為安靜和平穩的地方。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地里的莊稼長勢喜人,雖然大家知道今年絕對不會是個大豐之年,但在遭受地震和干旱的雙重打擊之下還能得到這樣儼然與往年差不多的狀況,簡直要讓那些種莊稼的百姓感動得喜極而泣。 有小股不愿參與爭斗的災民逃到定州,見到眼前碩果累累的莊稼和忙碌和樂的氛圍,都被驚呆了。原來天下也并不是只有那些吸食百姓骨髓的貪官惡吏,還是有能為他們著想的人的。 那些兵卒雖然也冷著臉,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卻從不會欺負人,甚至還會幫著大家蓋房子種地! 秋收之前,定州城按照計劃舉行了齋醮。 顧念原本是想讓夏初來做‘主咖’的,奈何這家伙雖然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卜算之術,對著底下數萬的百姓軍卒卻開始怯場腿軟,嚇得根本不敢上臺。 最后還是崇瀾救的場,不但臨危不亂地控制住了整個場面,甚至還游刃有余的用一篇祭魂書弄哭了底下半數以上的人。 要不是顧念知道他是臨時上去救場的,絕對想不到那篇祭魂書是現場編的。 除了陸昊之外,崇瀾大概就是顧念見過的最能出口成章的典范了。 “卿本佳人,奈何為寇!”顧念郁悶地嘆了口氣。 齋醮過后,整個定州區域的人都開始忙和秋收的事情。 這邊的百姓都是第一次種番薯,從地里挖出那一個接著一個成串成堆仿佛綿延不絕的番薯時,都被驚呆了,這個東西高產得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再也沒有什么比災年的豐收更能撫慰人心的了,看著地里刨出來的那些番薯,大家喜氣洋洋的露出了笑容,心也終于踏實了下來,這個冬天,大家都不會餓肚子了。 然而,那些莊稼給他們的驚喜遠遠不止于此。 那些白花花的不能吃的叫棉花的東西,都被送到了布坊,變成了干凈輕軟的布袍。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這輩子都沒穿過如此舒適的布料。 那些兵卒卻告訴他們,還不止于此,等到過些日子天氣涼了,還可以在袍子里絮上棉花御寒,還會每人發一床新棉被。弄得那些逃過來的災民連連感嘆,如今的日子仿佛就像在做夢似的。 定州城上下為秋季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某天晚上,一隊衣衫襤褸密密麻麻地黑影悄悄靠近了定州地界。 第207章 天邊新月如鉤,百來個人趁著夜色悄悄翻過了東邊定州跟滄州交界處的那座矮山。 “什么人?站??!” 那些人剛從山腳的那片林子里走出百來步,前方就傳來厲聲喝止。 一隊巡查的兵卒匆匆地趕了過來。 夜色之下,他們初時只是覺得定州的兵卒騎的馬似乎有些矮小,隨后就發現了不對勁兒,那些馬居然沒有馬蹄聲! 待到兵卒們趕到近前,那些人才發現他們騎的根本不是馬,而是樣眾人完全沒有見過的奇怪物什,就像兩個馬車車輪被縱向擰到了一起。 見那些人站著發呆,為首的巡查兵卒單腳支地,急急停住了跨下的追星車,把掛在車把手上的電石燈點亮,雪亮的光芒霎時間將附近照得亮如白晝,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問你們話呢,什么人?” 后面的十幾個兵卒則抬臂架起了弓弩,借著燈光齊齊對準那群人。 為首那人是個身材結實的中年農漢,看起來大約三四十歲的模樣,破衣爛衫胡子拉碴的,看見一排閃著寒光的弩箭對著自己,連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軍侯饒命,我們都是滄州的農戶,過來逃難的?!?/br> 見他跪下,后面的百來個人也接二連三的跟著跪了下去。 拎著燈的兵卒皺了皺眉,語氣卻略微和緩了些,“不用跪,站起來回話?!?/br> “是是?!蹦侨擞置Σ坏貛е娙苏玖似饋?。 “滄州怎么了?”說話的兵卒邊問邊打量著眾人 “回稟軍侯,滄州府內外眼下已經被一群暴民給占了,逼著所有人把今年該繳的戶稅和地稅都交給他們。 今年遭了災,大家收成都不好,根本湊不出那么多稅賦。他們就派人來搶,實在沒有的就拉走人家的妻兒去充數,好多人當時就跑了。 前幾日,他們更是放出話來說是要打到長安去,逼著所有人都加入他們的隊伍。我們兄弟幾個膽子小,從小就是拿鋤頭的,連打獵都不會,哪里會打仗啊,再說,造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所以咱們聽到風聲就嚇得跑出來了。 我在這邊有個堂兄,有幾畝閑田,我就想著帶人來投奔他?!蹦侨擞U著問話的那個兵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既然如此,為什么偷偷摸摸的半夜翻山過來?” “稟軍侯,逃難的時候哪里還顧得上時辰啊,我們是怕夜里待在山上遇到猛獸有危險,才憋著一口氣翻過了山,想著到山腳下找個地方先熬一宿?!?/br> “你堂兄叫什么,住在哪里?” 問話的兵卒揮揮手,示意后面的人把弩箭暫時收起來。 見他們收起武器,答話的漢子不禁松了口氣,“我姓胡,叫胡山,我表兄叫趙置,住在定州城東連陽縣趙家莊?!?/br> “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一百出頭?!?/br> “都在這里?” “都在都在?!?/br> “都是一個村子的么?” “不是,咱們最開始只有二十來個人,后來路上有后悔回去的,也有新加進來的,一來二去就變成這么多了?!?/br> “有正在生病的么?” “生病的倒沒有,就是連日趕路沒什么吃的,都有些氣力不濟?!?/br> 說到這里,農漢身后有個年輕人,肚子發出陣咕嚕嚕地響聲,正巧那個領頭的農漢一句話結束,四下寂靜,聽起來尤為響亮。 那人垂下腦袋,窘迫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行了,現在時辰晚了,我先派人帶你們回哨棧。明天早上再帶你們安置所?!?/br> “謝謝軍侯,謝謝軍侯?!鞭r漢一疊聲地道。 那隊兵卒分了兩個人出來給這些難民帶路,其余的人仍舊騎著那怪模怪樣的輪子往北邊去了。 一行人跟著帶路的兵卒又走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那個兵卒口中的哨棧。 首先入眼的是片竹林,竹林前有兩座高達五六丈的竹樓,足足比滄州城的城墻還要高出倍余,暗夜之中,仿佛兩柄巨刃沖天而起,氣勢迫人,看得那些難民目瞪口呆。 再走近些,隱隱還能看到上面有人影晃動。 領頭的農漢瞬間明白了,這兩座竹樓是專門用來瞭望觀察周圍的動靜的。 他心里不禁有些后怕,難道他們在山上一冒頭的時候,這邊的人就已經發現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太對,那座山離這里還是很遠的,即便站在上面應該也看不到啊,難道這些人有千里眼不成? 繞過竹林,就是排簡易的竹屋,帶路的兵卒指著其中兩座竹屋對他們道,“地方不夠,大家今晚將就下,但至少這邊有我們巡視,安全得很。我去給大家煮點米湯墊墊肚子,明天去了臨時安置所就有粥喝了?!?/br> 聽到那個兵卒還要給他們去煮些米湯,那些難民詫異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眾人擠在屋內外,背靠背地睡了個囫圇覺,天色剛亮就被叫醒,又各自灌了小半碗熱米湯,便跟著兩個兵卒往他門口中所說的臨時安置所趕。 定州的秋收顯然已經進行到了尾聲,路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大片大片收割干凈的莊稼地,在頭頂一碧如洗的天空的襯托之下,愈發讓人魂清氣爽。 眾人看著那大片的地,不禁有些羨慕,以今年這種兵荒馬亂災禍不斷的年景,能種下這么多莊稼屬實不容易。 再往前走,有些還未收完的地,那些人驚奇地發現,地里收上來的那些東西自己根本沒見過,白花花的,活像剛下過場大雪似的,而且一筐筐的,數量多得讓他們有些不敢置信,這還是災年嗎?豐年也很少能見到這樣的盛景??! 運送那些‘雪團’的車也古怪得很,前面比普通的牛車多了一個輪子,坐在上面兩腳一蹬,那輛三個輪子的怪車就走了,根本不用再套上?;蛘唧H來拉車,眾人不禁嘖嘖稱奇。 將近兩個時辰后,他們看到一大片竹籬笆圍起來的區域,后面有好多排簡易的房舍,那些屋子只弄了房頂和一面北墻,東西兩邊只有柱子,掛著一垂到地的竹簾和布簾,朝南的這邊直接空著,不過倒也方便他們看清里面。 房子里放的那些物件很多也跟他們熟悉的有所區別,不過大致還是能看出來,是些織布機、紡車、染缸之類的東西。每樣物件都轉得飛快,有人坐在機器后面,有人穿梭忙碌,一切都井然有序,而那些機器上用的東西,正是他們剛才見過的那些白花花的‘雪團’, 原來那些雪團是用來織布的,不是用來吃的,災民們心底不禁略微有些失望。 竹籬笆外面,許多輛那種奇怪的三輪車正從幾個方向趕來,忙著將車上的雪團送進去。他們也看到其中看到兩三輛驢車和牛車,但數量遠不如那些三輪車多。 經過那處大布坊后沒多久,他們終于走到了兵卒口中的臨時安置所。 那里的房子比哨棧和布坊都要好一些,雖然是大通鋪,但三面都有墻壁,朝南的這邊也是竹布簾,不過此刻已經高高卷起,系在了門楣的位置,屋外的陽光直接照在屋內的土炕上,倒是十分敞亮。 房子左邊是雞圈和羊圈,一眼看上去,個個都養得體型肥潤,就是吵鬧了些。右邊是匠器棚一樣的地方,放著很多農具,還停放著幾輛那種三個輪子的怪車。 屋后應該是廚房,按照時辰應該是在做午飯,隱隱有米粥的味道飄散出來。 負責安置所的那位軍侯姓杜,長得白白凈凈的,跟滄州城的那些書生似的,為人也很和氣,說話總是帶著三分笑意,問得比昨晚的那些兵卒細致了許多。 聽完他們的解釋后,那位軍侯輕描淡寫地掃了眼人群,“那你們來定州有什么打算?” 胡山垂下頭,搓著手,作出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其實我們當時就顧著逃命,也沒想太多,表兄那邊要是容得下,我們就在他這邊住下,容不下,我們就再往北邊走走,總歸就是想求條生路,混口飯吃?!?/br> 那些雞羊的聲音有些吵,說到后來,他不得不略微加大了些聲音。 “既是如此,為何不見你們的妻兒?” 一個陌生而好聽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胡山詫異地抬起頭,發現那位姓杜的軍侯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位謫仙似的小郎君。 那位小郎君眉目清朗,比畫上畫得都好看,他身上穿著件月白色的長袍,腰間束著九環白玉蹀躞帶,身姿挺拔,俊逸出塵,胡山霎時間看呆了。 “阿叔?”見他發呆,那位小郎君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小郎君手上的皮膚也極其白皙,清透得跟滄州城里賣得老貴的那些白瓷似的,指尖透著微微的粉色,看不到半點繭子,一看就是豪富之家錦衣玉食才能養出來的人物。 胡山本想稱呼他為‘軍侯’,但他那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當兵的,一時便卡住了,憋得面色微紅。 “我姓顧?!蹦俏恍±删坪蹩闯隽怂臑殡y,適時地開口。 胡山拘謹地垂下頭,掩飾掉臉上的表情,“顧小郎君有所不知,咱們這里都是窮漢,有些還沒娶上媳婦,有些是被滄州那些人搶拉去抵稅了,還有些,是腿腳慢被人家追回去了,也就是我們這些光棍兒漢不拖家帶口的才好跑?!?/br> “也是?!蹦俏恍±删⑽Ⅻc頭,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墨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折射出琉璃樣的光彩。 杜姓軍侯見那位小郎君沒有再開口的意思,便道,“諸位可以在這里暫且住下休息,我們會派人去連陽縣趙家莊那邊給你的表兄帶個消息。若是實在找不著人,大家也可以考慮下在定州墾荒,具體的我會專門找個人給你們解釋?!?/br> 半個時辰后,那群難民喝飽了粥,坐在距離安置所不遠的樹蔭下休息。 先前肚子叫的那個青年斜靠在樹干上,美滋滋地拍著肚子,對旁邊的胡山道,“這粥可太好喝了,尤其是里面加的那個叫番薯的東西,甜滋滋的,你要是不攔著,我還能再喝兩碗?!?/br> “瞧你那點出息?!焙胶掼F不成鋼的白了他一眼。 “哎,說實話,這定州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不是說他們這邊比咱們受災還厲害么?怎么現在看起來就像完全沒遭過災似的?”另外一邊的小胡子也跟著感嘆。 “對,我也有這種感覺,”青年興奮地坐直了身體,“他們這邊吃的,用的,每樣看起來都特別新奇,那個棉布被,我偷偷摸了兩下,可舒服了。老實說,他剛才說讓咱們留下墾荒,借咱們錢置辦的房子的時候,我真的心動了,這生活不比咱們以前舒服多了?” “你是不是傻?”胡山屈指鑿了下青年的腦袋,壓低聲音道,“等回頭咱們拿下定州,你想要什么沒有?” “二郎說得對,”小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露出貪婪的表情,“都走到這步了,誰還甘心繼續給他們種地?哎,你們看到那個姓顧的小郎君身上的那條腰帶沒,那絕對是值錢貨,拿去賣了就夠咱們吃一輩子的了,你們再想想他住的地方會有多少這樣的寶貝?” “沒錯,等咱們摸清情況就動手,到時候那些東西全都是兄弟們的?!焙桨底悦嗣卦谘鼛Ю锏哪切〇|西,眼底閃過抹狠戾之色。 青年點點頭,一臉向往,“他那身衣服是真好看,回頭我一定也弄套來試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