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彩虹確實很美，尤其現在他們頭頂的天空，如同被剛剛的那場小雨洗濯過，藍得那么清朗又舒暢。在這樣天空的映襯下，彩虹掛在天上，明明是用視覺去體會的色彩，但人們卻有一種同時聞到了沁人馨香，聽到了優美音樂的感覺。

    這場景就是一副最美的詩。

    只要發現了彩虹，就沒人想要將雙眼移開，就算所有人都又餓又累，可歡呼聲也此起彼伏。

    但奧爾尋找達利安一起欣賞的時候，卻發現他剛才貌似忽略了一些情況，而達利安現在正在解決。

    ——狼人們和血族們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娜塔莉和塞薩爾，這兩位魚尾區的血族還好，艾薩克和克拉羅斯的神色，稱得上是警惕了。

    但無論是好還是警惕，現在血族和狼人全都各自站在一邊。

    “怎么了？”奧爾問。

    克拉羅斯無比正式地向奧爾行禮：“先生，我知道您和加西亞·達利安是伴侶，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還是會詳盡地向族里匯報?！?/br>
    艾薩克：“我也是?！?/br>
    “另外，剛剛他向我提出，要將我身邊的狼人調配到魚尾區警局，這是一件需要極端警惕的事情，畢竟，昨天那些狼人，都表現出了面對血族時的對抗情緒?！?/br>
    艾薩克：“是的，沒錯?！?/br>
    魚尾區的狼人們看似都很坦然，但奧爾能感覺到他們偶爾瞟過來的那期待的小眼神的?？死_斯的狼人是茫然和冷漠的，他們就站在那看著地上的一點，好像對外界的一切都無動于衷。至于艾薩克的狼人，別看艾薩克跟應聲蟲一樣的反抗有點搞笑，他每次開口，那些高大的男人都會顫抖一下，他們的表情與神色沒有恐懼，但那些恐懼已經刻印進了骨子里。

    艾薩克確實是新人，但克拉羅斯是與奧爾合作了有一段時間的血族了，日?？磥硭退睦侨藗兿嗵庍€算和諧，但看來……也只是相比之下的和諧罷了。

    “我需要把他們幾個調到魚尾區來幫忙，有意見嗎？”

    克拉羅斯沒有退步：“先生，殿下，充滿對抗性的狼人，是對我們兩族長期合作的不穩定因素，是……”

    “不，他們不是危險的。他們只是遵循了本能的反應，畢竟當時他們的薩滿在那?！?/br>
    克拉羅斯最初根本沒理解“薩滿”的意思，自以為是自己聽混了什么發音，他停頓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了：“薩、薩滿？！狼人薩滿？！”

    奧爾已經轉身面對那些狼人們：“沒感覺到你們身體的變化嗎？”

    狼人們已經抬起了頭，他們看著自己的手腳，他們身體上的感覺無法欺騙別人。被血族吸走溢出的生命力，就像是一個即將溢出水的水壺把水倒出來，死水還是死水。但現在他們的身體里多出了一種力量，將多出來的那些生命力在不知名的地方繞了一圈，又引了回來，死水變成了活水。

    而本該隨著生命力的增加，也該增加的躁動易怒，變成一種……活潑？熱情？

    狼人眼神漸漸從茫然變成了驚喜，接著是狂喜。這次連魚尾區的狼人也包括在其中了，只不過他們在發覺到自己的想法后，立刻露出了幾分心虛，并陸續愧疚地看向奧爾。

    同樣關注著他們的奧爾，卻只是笑了笑，神色間不但有理解，甚至還有帶著幾分鼓勵。

    這有什么不理解的呢？一個為了生存與延續而不得不成為奴隸的種族，當他們再次發現了自由的可能，卻依然表現出漠然，那他才會無奈——那說明這個種族已經徹底變成家畜了。

    達利安走向了奧爾，克拉羅斯甚至下意識地高喊了一聲：“你要干什么？！”他剛要沖上來保護奧爾，就被娜塔莉一把拽住了。

    奧爾與達利安，已經擁吻在了一起。

    血族們松了一口氣，狼人們……有些人也松了一口氣，有些人卻露出了絕望。

    一吻結束，達利安看向了他的同胞們：“是奧爾找到的覺醒薩滿的方法，否則你們以為我是什么特別的人嗎？”

    娜塔莉翻了個白眼，她才剛把全套配方交給了族里沒幾天，不過想想親王帶來的口信，她只能嘆一聲：不愧是陛下，果然有先見之明。

    “我們族里正在和你們族里溝通，再過一陣子，部分狼人就要收到族里的召回命令了?！蹦人蜻@句話是對著狼人們說的，但又何嘗不是告訴血族的，“你們覺醒需要的藥物，只有血族能夠制造，未來你我兩族依然是堅定的盟友?！?/br>
    血族和狼人，雙方的表情都變得極其的復雜。

    克拉羅斯和艾薩克都自認為自己對待狼人的態度，相對來說，還算友好?？纱藭r此刻，他們卻都意識到沒法再像過去那樣對待狼人了。

    狼人們在狂喜的同時也有一些不甘，他們是掙脫了血族的束縛，可顯然沒有徹底掙脫。

    “我們都是異族，是生活在人類當中的異族?！边_利安與奧爾的唇分開，“我們在輔助血族，血族卻也為我們張開了保護傘。故鄉的峽谷是我們的噩夢，但曾經也是我們唯一可以享受安寧的歸處。一旦分開，我們都會滅亡?！?/br>
    天性使然，大多數狼人的思考方式都很直接，而且狼人的貪欲其實不大——獸性對他們的影響很大。他們確實嗜血、嗜殺，但也吃飽了就想曬太陽睡覺，想和伴侶共舞。他們不善于學術性的工作，不善于除了戰爭之外的謀略，對藝術缺乏興趣。

    只有極少數狼人能夠玩得轉政治，現在他們和血族就像是頭腦與手腳的關系，一旦脫離，雙方都不會有好結果。

    達利安有時候聽奧爾轉述他肚子里那個紅龍的知識，述說那些現在的血族和狼人都不知道的歷史時，總感覺有些無法理解，曾經的狼人到底是如何與血族結下那樣的死仇的？

    只是為了吞噬血族的鮮血嗎？或者是那些薩滿狼人為了隱瞞自己成為薩滿的原因？可兩族結成聯盟，反而更容易秘密地得到血液吧？兩族頻繁地交戰，以狼人那種野獸的戰斗方式，很容易把血族的血rou吞進口中。

    而低魔時代的到來，兩族的接觸一度減少，狼人那邊的知情人寧可死光也不愿告訴其他狼人薩滿的成因，他們難道不知道失去薩滿后，狼人會走上怎樣一條絕路嗎？

    至于說因為缺少血族作為血食，所以薩滿自然消失……那兩族是怎么結盟的？能結盟就說明是有接觸，或者至少知道對方的行蹤。假如狼人們知情，那面臨種族的危亡，拼盡全力多少能抓到幾個血族。

    祖先們的隱瞞，更像是在阻止……

    達利安看向了奧爾，奧爾正雙眼閃亮地看著他，威嚴又霸氣的達利安，讓奧爾心口發熱。

    ……像是在阻止他與奧爾這樣情況的誕生。

    ——魔法時代是互噬的仇敵，極稀少情況下誕生的情侶也很快被種族大環境抹殺。低魔時代雙方種族瀕臨滅亡，尤其血族力量斷崖式下跌時，狼人卻又對薩滿出現的原因守口如瓶，兩族形成了共生關系。這時候雙方即使結成伴侶關系，狼人也沒可能大量飲下血族的血。

    達利安琥珀色的眼睛柔和了下來，當他看向狼人們時，眼神卻又再次變得凜冽：“在族里有最新的消息之前，禁止你們將情報外傳?！?/br>
    奧爾看向血族們：“所以這幾位就暫時放在我們魚尾區吧。你們二位也請注意守口如瓶?！?/br>
    克拉羅斯和艾薩克知道事情無法阻止了，也只能憋著氣點頭。從兩人的態度就知道，不需要擔心他們泄漏消息，這兩個血族顯然更希望這件事成為他們倆一輩子的秘密。

    魚尾區的四位狼人很快從那種“??！我要自由了！”的沖動中抽離了出來，其他狼人就算想反對也沒有那個資格。

    奧爾對達利安比了個大拇指，去拿起盒子，走到了被封印著的淤泥怪旁邊。

    三塊被獨立封印，還有一塊被奧丁炸了個稀爛，不過竟然沒“死”。奧爾招了招手，崩潰的淤泥怪蠕動著變成了第四塊。

    “要怎么處理？”達利安湊過來問。

    奧?。骸巴?！”殺掉殺掉！

    奧爾空出一只手來摸了摸奧丁的喙，轉頭看向達利安：“大多數會交給族里吧？不過我答應了彼得·潘，有兩個人要救下來?！?/br>
    他將盒子打開，傳出了“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巨大瓶子里的q版生物，第一眼看上去時，就像是一群擁擠在一塊的蟲子。

    克拉羅斯雖然被奧爾叫進了馬戲團，但他的活動范圍被限制在了外圍，只看見了獅鷲還有木頭精靈，他一開始還以為那兩個家伙也是假的，直到獅鷲看向他們，張開翅膀對他們行禮說：“啊，你們就是那個小家伙的下屬嗎？”

    他看見了獅鷲張嘴說話時的部分口腔結構，看見他行禮時，那種……肢體的協調與自然。他當時膝蓋有點軟，只有一點點，真的。

    娜塔莉吹了個口哨：“我們的先生又干了件大事?！钡@位驕傲的女士，卻立刻對著獅鷲恭敬端正地行禮。

    看到那個大瓶子里無數蠕動的小東西時，他自認為已經可以冷靜地面對大多數突發情況了，畢竟他們剛才還經歷了狼人薩滿重現，無論對血族或對狼人來說，還有什么事比得上這個更重大嗎？絕對沒有了！絕對！twt真的。

    克拉羅斯退后了一步，雙腿無法控制地開始哆嗦。

    他至少知道獅鷲大概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但他從未見過，或聽說過那盒子里的東西，或者誰能做到如盒子里類似的事情。

    艾薩克更是被嚇得面無血色，用最快的速度躲在了娜塔莉和克拉羅斯的身后。

    那些狼人也看見了，即使是其中兩個將不忿寫在臉上的，也立刻收斂了情緒。

    “他們看不見我？”達利安湊過來，用手指戳了戳大瓶子，冰冷滑膩的觸感，有些類似于玻璃，但又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同。

    “看不見，他們只能看見瓶子里的東西?！?/br>
    “他們還活著嗎？”

    “活著，而且還是能恢復成正常人的……大概?！毕肓讼氡舻碾u蛋先生，奧爾的底氣也不是太足，“我要做些練習，熟練了就沒問題了。不過先把那個東西收進來?！?/br>
    奧爾看向淤泥怪，他撇了撇嘴，這玩意兒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密集恐懼癥的噩夢，無數被淤泥充塞了大半的人頭保持著張嘴尖叫的驚恐模樣，密密麻麻地擁擠在淤泥的表面。

    下一刻，四塊淤泥怪都化為了馬賽克小方塊，如一條灰色的溪流，流淌進了大瓶子里。

    本來就已經很擁擠的大瓶子里，小人們再次發出了抗議的凄慘嚎叫。被吸進去的淤泥塊很快占據了瓶子的五分之一，但隨著擁擠，那些小仙子一個又一個地被從它身上擠了出來，淤泥怪自己也很快在擁擠中分成了一塊又一塊的個體，最終變成了一群黑色的四足小蟲子，與一只黑色的花背蜘蛛。

    奧爾松了一口氣，這個盒子本身就有展露本我的效果，想把本身就是一種融合體的淤泥怪重新分散開，奧爾只有這一個法子。很幸運，他們彼此之間的融合還不算深，還有著自我的存在。

    “嘭！啪嘰！吱咯！”

    突然，細窄的瓶口伸出了一只木頭腳，當木頭腳被吸回去，露出的又變成了一只手，后來是個戴著王冠的腦袋。這正是王子木偶，不知道是他的身體與瓶子摩擦，還是他被擠壓得太過痛苦，他不斷發出稀奇古怪的聲音。

    這變化持續了十幾分鐘，隨著“噗！”的一聲，他終于從瓶子里飛了出來，大頭朝下扎在地面上。

    “哦，仁慈的先生們，請饒過我的吧，我發誓，我是一個好人，我會在那，不過是因為我拒絕了一位小姐的求愛，她將我騙到了馬戲團，當我醒來時，已經是這副面目可憎的模樣了?！蓖踝优Π炎约旱念^從泥土里拔了出來，用唱戲一樣的詠嘆調，訴說著自己的痛苦和無奈。

    奧爾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說了什么，而是在他的身體狀況上，至少這個木偶的手和腳都在該在的位置，內臟也沒有錯位的。

    “別！不！別把我關進——”他回瓶子了。

    除了達利安和奧丁還看得興趣十足，狼人和血族們已經越退越遠了。失血過多的塞薩爾已經和魚尾區的狼人們抱在一起了，從他收緊的胳膊看，在這種行為中很顯然他獲得了極大的安全感。

    奧爾把巨人（這家伙要害中了三槍，雖然倒地，但是沒死）、公主和王子輪流收收放放地練手，三個木頭人是未來重要的情報來源，所以奧爾沒有拿出來做實驗，以免他手上一抖，把人弄死了。

    終于奧爾覺得差不多了，他首先放出來了兩位小仙子。

    她們身上亮色的小裙子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光鮮，一身破爛的小仙子們緊緊和對方抱在一起。

    奧爾感覺到彼得·潘探出了小腦袋，奧爾抬起手，用手指輕輕地擋了一下。但隨著他細小的聲音傳入耳中，奧爾最終還是挪開了手指。

    彼得·潘飛了出來，隨著他的金粉掉落在小仙子們的頭頂，她們漸漸停止顫抖，抬起了頭來。

    “啊~~”一個小仙女張開了嘴巴。

    她吐出的不是任何一種語言，而是只有一個發音的歌聲。從她的歌聲中，眾人能感知到她的無助與祈求。這不是某種催眠，沒有半分魔法的力量，只是無比純粹的歌聲。

    “我們并不想傷害你們，可以讓那位jiejie為你們做一個檢查嗎？”奧爾也退后一步，將空間讓給了娜塔莉。

    兩個小仙子順著奧爾的手看了過去，剛才躲到幾十米外的娜塔莉立刻露出她以為的最和善的笑容，小仙子們打了個哆嗦，看來不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被嚇了一跳。但是當娜塔莉靠近的時候，她們只是可憐兮兮地看著對方，沒有躲閃。

    娜塔莉取出了一個單片眼鏡待在臉上，雙手在小仙子的身上摸來摸去：“壞消息是，她們倆所有聲帶相關的器官、整根頸椎與部分脊椎都被摘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形態類似于蜻蜓的機械造物。

    很粗糙的機械造物，是大批量生產的，并沒有按照每個人的身體狀況定制。我只是粗略一看，就能清楚地找出幾處那個機械造物不相符的地方。你們隨時都能感受到那東西帶來的痛苦吧？”

    兩個小仙子一起露出苦笑，算是默認了。從面部看，她們都是漂亮健康的年輕姑娘，但她們的四肢被裁短，安裝上了那么一個東西，變成了一個扭曲的怪物。

    “隨著機械造物與她們骨頭的磨損，她們隨時可能猝死，最多還有十年的壽命吧？

    好消息是，沒從她們身上發現定時炸彈，我們可以組織人手慢慢尋找她們身體里作為控制的部分，將之摘除?！?/br>
    壞消息太過可怕，但好消息也不是多好。

    小仙子們看了看娜塔莉，又看了看奧爾：“哦~啊~？”

    她們有那么多，需要吃飯、穿衣、睡覺，但無法從事任何正常人的工作，她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戰斗。這位血族的王儲，也需要她們去戰斗嗎？那么和過去的她們又有什么不同？

    “喔~~~~??？”她們一起指了指那個大瓶子。

    可以……讓她們死去嗎？那里雖然有點擠，但卻沒有痛苦，可以……讓她們在那里死去嗎？

    “啊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