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開始，奧爾穿上了替換的那套制服。整裝時，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鏡子里的那張娃娃臉也看著他。

    “什么時候你能長大一點??？”他點了點鏡子里的娃娃臉，如果長成大麥克那樣，相信會減少他很多的麻煩。奧爾吸一口氣，戴上頭盔出門了。

    “加油，親愛的?！彼M入警局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看他，簽到時班迪尼克更是對他握了握拳，然后他示意奧爾上樓去。

    “謝謝?！?/br>
    奧爾在樓上看到了藍帽子，不是昨天那位。博尼·博尼也在這，他第一次穿著一身整潔的制服，還戴著頭盔。

    “來吧，奧爾?！笨匆妸W爾后，他立刻走了過來，“你留在外邊?！焙笠痪涫菍Υ篼溈苏f的。

    大麥克退后一步，或許他在血族的社會中有一定的地位，他在平常時也能和博尼像是尋常朋友一樣交流，但在這個時候，毫無疑問，他的身份太低了。

    藍帽子們站在原地，只是向他投來各種各樣的視線，惡意的、探究的，還有憐憫的。

    “就是這孩子要吃下6艾柯的食物？”

    “他佩著肩章?！?/br>
    “所以事情不正是更簡單了？點頭吧，你不會有什么麻煩的?！?/br>
    他們在奧爾走過時亂糟糟的說著，好像是對奧爾說的，又好像只是自己人在嘀咕。

    局長室的門打開了，麥斯威爾，那天的藍帽子波頓，還有其他兩位，一個是藍帽子，一個則是皇家警察。

    當然，除此之外，這地方還堆了6艾柯的食材，簡單的廚具，還有……兩個瓦斯爐子。

    奧爾一進來就對著皇室主要成員的畫像以及皇族徽章敬禮，接著對室內的幾位敬禮。他太正式與嚴肅了，跟著進來的博尼也不得不一起敬禮。

    紅制服們對奧爾回禮，露出溫和的笑容。藍帽子們臉色陰沉，雖然回禮了，但不情不愿。

    “我記得您說過，他今天才會轉正?！辈D也看見了奧爾的肩章。

    老麥斯威爾聳聳肩：“您也說了，今天中午才來?！?/br>
    兩邊互相冷笑著，同時別過臉。

    “總之，年輕人，開始吧?！绷硗庖晃凰{帽子直接走到左邊的小茶幾那，坐了下來，他翹著腿，拿出煙斗點燃，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奧爾掃了一眼：“我需要一張桌子?！彼寐院敢獾难凵窨粗消溗雇?。

    辦公室很大，但在塞下那么多的東西后，實在是塞不下更多的桌子了。這代表著奧爾能用的只有他的辦公桌。

    老麥斯威爾僵硬了一下，但最終開始伸手收拾起來辦公桌。

    “別……就是……算了?！卑炎烂嫔系臇|西都放進抽屜，想說點什么的老麥斯威爾最終放棄，也搬著椅子坐到一邊去了。

    “我覺得我可以離開了?！辈┠嵋贿叧吨I子一邊說。

    “能請您幫忙讓大麥克去我家一趟嗎？”

    兩個藍帽子立刻提起了警惕，波頓問：“你要干什么？”

    “我需要調料，先生們。我需要鹽、醋、洋蔥和黃油、雞蛋?！?/br>
    這世界醬油、面醬、五香粉、十三香、雞精、蠔油、香油、麻醬……奧爾買不起糖、胡椒和蔥姜蒜，他連奶酪都買不起。

    而且就連醋的味道也很糟糕，因為這里的醋是工藝不太高的水果醋，有些根本就是密封不慎放壞的酒，所以帶著一股霉變的味道。

    奧爾就是個大寫的窮。

    “……”

    “拿來之后你們可以檢查，包括雞蛋?！眾W爾的心在流血，這也是一大筆錢。

    波頓用“你還挺挑剔”的眼神看著奧爾，但沒再說什么。博尼出去叫大麥克了，奧爾脫下制服外套，擼起袖子，開始他的表演。

    波頓這家伙準備的6艾柯食物里除了3磅左右的面粉外，剩下就是配了大量的蕪菁（俗稱大頭菜），以及少量土豆和卷心菜。

    蕪菁是最便宜的菜，在種花家算是健康蔬菜，但在這個世界一日三餐都吃這個的窮人之會變得重度營養不良。

    蕪菁削皮切絲，奧爾當年為了耍帥所以練過用水果刀削果皮，現在削蕪菁皮也是沒問題的——無比懷念種花家的菜刀，細長刃的廚刀雖然刀刃鋒利，但至少奧爾用來切絲十分不方便。

    ——為什么在家里用勺子刮土豆皮？土豆皮和蕪菁皮的情況完全不一樣。而且在家里吃土豆時他肚子餓還不知道怎么填飽肚子，能多吃一點都是好的。但現在是被強迫吃東西，他還不知道自己吃多少能飽，能多削一點總是好的。當然，只是多削一點，他不會浪費食物。

    切一半的時候，博尼回來了。奧爾很意外的是，他拿來的不是奧爾的鹽罐子和醋瓶子，而是雜貨店的滿瓶鹽和醋，還有用油紙包裹的整塊黃油，以及滿滿一籃子雞蛋。

    向博尼道謝，奧爾表情不變的把這些東西接了過來，總歸這些現在是對他有利的，別的以后再說。

    本來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博尼，這回留了下來，但他沒去右邊書架那和老麥斯威爾他們坐在一起，而是直接靠在了門上。

    波頓還真的過來檢查了，他把鹽倒進一個盆里，用手抓來抓去。劇烈搖晃著醋瓶子，然后將其中半瓶倒進剛才的鹽盆里。抓了兩個雞蛋倒進鹽醋混合物里，最后一刀切開了黃油，抓爛了其中的半塊。

    最后這家伙拿著一個蕪菁擦了擦手，把它扔回大籃子后，皺著眉離開了，跟他一起的那個藍帽子都歪過了頭，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奧爾很想罵街，浪費食物的家伙都是混蛋，浪費調料的家伙更是混蛋中的混蛋。

    奧爾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波頓用來擦手的蕪菁拿了出來，這玩意他吃不下去，但……可以送給流浪漢，總之不能浪費。

    “嘿，你得吃掉?！辈D看見了奧爾的舉動，奧爾剛把蕪菁放下，他就露出了惡意的笑容，“說好的，6艾柯的食物，你得吃掉，親愛的。包括那些你自己拿來的?！?/br>
    波頓指了指那個盆，臉上的笑容更得意了。

    “波頓……”坐在書架那邊的老麥斯威爾和另外一個皇家警察站了起來，博尼皺緊了眉，抽煙斗的藍帽子也扭過頭看著波頓。

    至于奧爾……他放下蕪菁，端起那個盆，轉身邁步，直接將盆里的東西潑向了波頓！

    波頓沒料到，其他人更都是沒料到，所有人的動作都靜止了。

    “你竟敢……”

    “你在皇室與國徽的面前，侮辱了一位皇家警察的尊嚴，我并不是為了我自己才反擊的，我是為了國王陛下與諾頓帝國！如果您對此懷有疑問，我歡迎您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告訴給任何其他人！”

    “砰！”奧爾把陶盆扔到了地上，直接砸在了波頓的腳邊，碎裂了一地。

    第28章

    “！”波頓在小沙發上嚇得蹦跶了一下，他臉色青黑，但房間里除了他和奧爾之外的四個人，包括那個藍帽子同伴，他雖然不像別人那樣用“你活該”的眼神看著波頓，但也選擇了暫時離開。

    奧爾回去繼續做飯，蕪菁切絲，加鹽，擠出水。土豆、卷心菜也切絲。三種菜絲混合在一起，加鹽，攪和攪和。加炒雞蛋，再攪和攪和。

    奧爾沒露出單手搟皮神功，老實用雙手將搟出厚皮，把菜絲卷進去，放在刷了黃油的平底鍋上煎。煎到蕪菁卷微微變黃時，加入面粉水。沒辦法，現在來不及弄淀粉，這也勉強能用。一口鍋一次能煎三個蕪菁卷，兩個爐子兩口鍋，一次就是六個。

    在剛才奧爾用那盆調料給波頓入了味之后，再沒有什么意外發生，除了奧爾咚咚咚、嘭嘭嘭的做飯聲，整間辦公室里安靜得無聊。

    老麥斯威爾好奇問了一下奧爾切菜為什么這么利落，但奧爾以“我喜歡做飯，私下里練習的”作為回答，也就沒人多說什么了。

    這件事稍微和原主有些不符的，在公學食堂吃飯的少年人，根本沒想過自己去做飯。但他總會有一些別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的私人時間的，奧爾說那時候他在學做菜，也沒人能出來反駁。

    人們開始感覺無聊，靠著門的博尼已經睡著了兩次，他顯然是想離開的，但看看那邊的一臉陰霾的波頓，還是選擇留下。

    平底鍋里發出滋滋聲，一股香味漸漸冒了出來。

    跟老麥斯威爾坐在一起的皇家警察動了動鼻子，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這時候他才發現，茶杯里的水已經空了。

    “蕪菁是這個味道的嗎？”

    “我不知道?！崩消溗雇枔u搖頭。

    蕪菁是下層人的食物，他們這些出身不算太高，但也不錯的人，嘴唇一輩子都沒有碰過這種東西。

    第一個蕪菁卷已經熟了，奧爾把它撥弄到盤子里開始吃。

    蕪菁口感松軟，味道平淡，再加卷心菜、土豆絲和炒雞蛋，在調料只有鹽的情況下，蕪菁卷的味道不能說是美味佳肴，但也不算難吃。奧爾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無論如何，他白混了一頓飯。

    煎熟的蕪菁卷越來越多了，辦公室里都充盈著濃郁的食物的香氣——主要是面餅被黃油煎時的氣味。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辦公室里的這幾位最多只是感慨一句“好香啊”。但現在已經接近中午了，來得都很早的這幾位肚子已經開始感覺到饑餓了。他們忍不住看向那兩口鍋，看向嘴角略微上挑，帶著微笑進食的奧爾。

    他進食的儀態很好，就算吃得很快，也絲毫看不出粗魯。

    并且當他吃東西時的眼神，是滿滿的專注與珍惜，看著他吃，很自然的就會認為他的食物很好吃。

    “咕嚕?！?/br>
    別問這是誰的肚子發出的聲音，問就是除了奧爾之外，其他人都不自覺的縮了一下腹部。

    奧爾還在努力干飯。

    奧爾的口味是喜歡咸、鮮、甜，以及微辣，醬油和蠔油是他的摯愛，醬油拌飯加點水他都能吃得很開心?，F在奧爾進食已經沒有了飽足感，食物入口之后，口感和味道就成為了奧爾的全部感覺，結果他越吃越沒味了。

    能繼續吃下去，全憑著他對于雞蛋的愛，他讓自己的舌頭尋找蕪菁卷中炒雞蛋的味道。醬油是他最愛的調料，雞蛋就是他最愛的食材，有人說每天吃雞蛋會吃膩，他不會。每天吃雞蛋，每頓都吃雞蛋，即使都是白煮蛋，他也越來越愛它們。

    當然還有煎得脆脆的卷底，雖然有些硬，但這種口感也是十分讓人享受的。

    奧爾這尋求味覺體會的專注表情，也就更讓其他人感覺到饑餓了。

    “咕?！薄肮緡！?/br>
    肚子叫的聲音越來越響，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面無表情，無論紅制服還是藍帽子，都保持著笑容，仿佛自己的肚子沒有叫，別人的也沒有叫，他們只是在進行一場下午茶的茶會。

    “蒙代爾，給我一個?！辈┠釋λ耐聜儼l出一聲嗤笑，他走過去，直接對著奧爾伸出手，“我餓了?！?/br>
    “他——”波頓立刻要站起來制止。

    “好了，誰都知道今天的一切就是一場鬧劇。這孩子一天吃掉6艾柯難道真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你的一杯奶茶都要花掉10艾柯，甚至更多。有人把你關在房間里，弄上一堆蕪菁朝你的嘴巴里塞嗎？他還是個孩子！

    他或許有一天多買了些rou，周末的時候發現要餓肚子了，跑到郊區去買點便宜的土豆和大豆。神啊，這難道是一件難以被理解的事情嗎？”

    那位一直叼著煙斗的藍帽子臉上露出了幾分紅色，他把頭歪在一邊，噴吐著煙圈。

    “我有足夠多的人證，所有人都說他是兇手?！辈D看著奧爾，“你們在包庇他，他殺了一個警長。別用什么文書當做他無辜的證據，如果他不是殺了人，他為什么會要求鎮長給他寫那樣一份文書？”

    奧爾：“……”

    “豪森·波頓，你一直都是個蠢貨?！焙敛涣羟橹赋稣嫦嗟?，是另外那位紅制服，他整理著制服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我想你來之前已經充分了解過了這個孩子的身世，你該知道他和那位警長并沒有任何的利益糾葛。

    他現在是一位皇家警察，但也只是最初級的巡警。他為什么要殺人？

    單純的以殺人取樂，他可以去找流浪漢，在自己的轄區里殺人比穿著制服跑到郊區更明智得多。有人雇傭？情殺？看看他的臉，你覺得誰會雇傭這樣一個人？至于情殺……”

    紅制服嘆了一口氣：“也別再說什么人證了，當那些人證都與死者有著利益糾葛時，那他們的證詞就都是不可信的。你把他們全都抓進牢里，關上兩天，你得到的會比在這欺負一個孩子，得到的更多?！?/br>
    紅制服直接站了起來，走出了辦公室，老麥斯威爾送了出去。

    煙斗藍帽子也站了起來：“豪森，我和你的父親是好朋友。但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請原諒我不能繼續幫助你了。畢竟我也有家庭，我的妻子和子女都需要他們的丈夫與父親是一位聲譽良好的警長，而不是一個笑話。

    如果你真想做一個像你父親一樣的好警察，那就……”

    那就什么？煙斗藍帽子沒說出口，他把煙斗裝進隨身帶著個一個小皮袋子里，也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波頓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那上面還有些污漬，他拎起自己臟兮兮的外衣，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