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的治療
說起尤安,西萊爾對他的感情更多的還是對待弟弟般的憐愛。五年前,他被鎮民從西邊森林里帶回來,因為黑發紅眸寓意著不祥,他被說是“魔女的孩子”遭人唾棄,最后還是瑪麗修女將他帶回教會扶養。 但教會里其他的孩子也不喜歡和他玩,每天都是獨自一人孤零零的,實在沒辦法,同樣也是孤零零的西萊爾決定和他湊一對將就著過。 他們在一起將就過了五年,西萊爾也成功將脾氣古怪的孤僻小貓順毛成粘人精,形影不離,無論做什么都要跟著。 在所有人眼中,西萊爾和尤安就像是捆綁起來買一送一的商品。有西萊爾的地方,就必定有尤安。 憑這五年的相處,西萊爾很自信不會有人超過她對尤安的了解,但最近,她發現尤安很不對勁。 從那天醒來后,尤安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扶著她去曬太陽,喂她吃飯喝水,冷了有隨身攜帶的小披風,累了有他背著回房間。雖然這些事以前的尤安也會干,但絕對不會如此事無巨細,更不會向瑪麗母親和奎因醫生請教了照顧她的注意事項并做成厚厚的筆記,幾乎無微不至到幾乎是她父親的程度。 突然多了個比自己小兩歲的父親,太可怕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向來最討厭與外人交流的尤安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在鎮上的居民中間混得風生水起。 甚至連最嚴苛最難搞的莉莉安女士都親切地稱呼他為尤安寶貝。 海利鎮位于人類領地邊緣地帶,百公里外有一座用于對抗魔族的結界石塔,莉莉安女士就是從中央帝國魔法協會派遣來海利鎮上維護結界的。 她是位優秀的魔法師,同時脾氣也很古怪,鎮上貿然接近她的魔法小屋的人都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和直面惡作劇魔法的恐懼。教會里也有很多被莉莉安女士罵哭跑回來哭訴的孩子。 西萊爾從來沒有聽說莉莉安女士會稱呼誰為寶貝,尤安成為了這唯一的幸運兒,足以說明事態的離譜性。 尤安身上肯定也發生了什么。 今天,是尤安收到莉莉安女士的請柬,邀請他去她的魔法小屋做客的日子。清晨一大早出發,一直到西萊爾的睡覺時間都還沒回來。 瑪麗修女很擔心,說要是在這支蠟燭燒完前還沒回來的話,她就要親自上門把尤安帶回來了。 可是西萊爾發現那支蠟燭是用來點在神像前的木脂蠟,一支可以點燃三天不滅。 可憐的尤安,瑪麗修女根本沒打算把你帶回來呢。 西萊爾并不擔心,因為她知道尤安將來會成為勇者,所以現在肯定是那個吧……就是故事里常說的主角光環,尤安不僅不會出事,說不定還會帶個大寶貝回來呢。 “西萊爾!我回來了!” 她正靠在枕頭上看書,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匆忙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尤安大步跨進她的房間,似乎是一路跑回來的,氣喘吁吁,被吹亂的黑發還帶著夜風的氣息。 尤安的紅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那里面似乎藏著某種迫不及待的情緒。在踏進房間的一刻就放輕了手腳,悶頭悶腦地撲進她懷里,像只小貓一樣拱來拱去。 “尤安?” 她摸了摸這頭軟軟的黑發,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 “西萊爾,你要睡覺了嗎?” “還沒有,怎么了?” “我有話要跟你說?!?/br> 尤安搬來椅子在床邊坐下,跟她說了他去莉莉安女士的魔法小屋后都發生了什么。 “莉莉安女士說我魔法天賦很高,要收我做學徒,教我魔法?!?/br> 黑發男孩慢吞吞說著,握著她的手一下又一下揉捏著,把她的手揉得熱乎乎的。 不愧是尤安!未來的勇者大人! “那很好啊,尤安,你真厲害!學會魔法之后,以后就有機會去帝國學院上學了呢。你答應了嗎?” “嗯?!彼c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我答應了,因為她說她有辦法治好你的病,讓你跟普通人一樣自由活動?!?/br> “我……?” 尤安從口袋拿出一個紫絲絨的布袋,倒出一顆散發著謎之氣味的藥丸。西萊爾雖然是在藥罐子里泡大的,但也不是什么藥丸都吃的。 這顆不明藥丸,不會要她吃下去吧? “這是什么?” “這是能延緩詛咒的魔法藥……”尤安微微一笑,看向她的眼睛總是泛著淡淡的暗光,看起來是悲傷的。不知是蠟燭的光倒映進去還是本就是如此。 他說完,把藥丸塞進了自己口中。 西萊爾:“?” ???怎么是他吃了? “這個藥需要第二人來作為媒介才能起作用?!彼忉尩?,站起來,輕手輕腳爬上她的床。尤安身形比同齡人要瘦小,皮膚也很白。從洗舊發白的寬大衣袖里伸出來的雙手看起來沒比西萊爾健康到哪里去,而這雙手,捧住了她的臉頰。 西萊爾被迫抬頭與他對視,目光相撞,尤安紅色的瞳孔仿佛燃燒的火芯,這份炙熱令她感到不自在。 “尤安?” “西萊爾,閉上眼睛。我要為你治療了?!?/br> “?” 黑暗接近了她,而在這片黑暗當中,搖曳的火光和它應有的溫度撲面而來,燙得她呼吸一滯。她的嘴唇,貼上了更加濕熱柔軟的東西,并撬開了她的牙齒,鉆入口腔—— 魔法在普通人眼中,是比聽了想睡覺的數學題還要神秘深奧的東西,這一刻,西萊爾徹底理解了,因為她現在腦袋空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魔法需要……需要用舌頭打架的。 西萊爾想掙扎,但她發現尤安的力氣很大,也可能是她太弱,竟無法動彈。他捧著她的臉細細舔舐著,半垂的眼眸僅露出微微散色的紅,像是一只在認真給同伴療傷的小動物。 她漸漸不再抵抗,身體內微妙的舒適感讓她意識到這真的是在治療。沉重的身體不再沉重,隱隱作痛的腦袋也終于安靜下來。 這十五年來,她從來沒有感覺這么舒適過。 這就是魔法。 治療結束了,尤安放開了她,嘴唇泛著淡淡的水光,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伸手觸碰她發紅的臉頰,眸中盡是期待:“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西萊爾壓下奇怪的感覺,認真體會并作出測評,“確實感覺身體輕松了很多。但是……一定需要這樣的治療方式嗎?” “是莉莉安女士教我的……西萊爾,你的臉為什么這么紅?是又發燒了嗎?是不是還得再來一次……”他抓起小布袋,打算再來一顆 西萊爾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覺得你從我床上下去我就能更健康了?!?/br> “……”尤安露出了這幾天以來最像他的笑,再一次貼上來抱住她。 “西萊爾,我終于有辦法救你了。一定要長命百歲啊?!?/br> 西萊爾一愣,抬手回抱住他。 她也想長命百歲,但…… 人終有一死啊,更何況她的命運早已經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