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

    “怎么不會？”

    顧莞寧坐起來, 控訴道：“程硯洲你又騙我！”

    漆黑寂靜的房間中，只有頂上的小窗口漏進來幾縷黯淡的月光，裹挾著室外刺骨的寒風, 讓人如身處冰窖一般。

    程硯洲趕忙給她披上被子, 把人抱緊后才問道：“我什么時候騙你了？”

    顧莞寧掙扎著不讓他抱, 語氣不大好：“怎么可能沒有影響？”

    “我外公他們……我大姨在海市都過得特別難，大姨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也被排擠得去坐冷板凳了?！?/br>
    程硯洲耐心地解釋，“我們不一樣, 你忘了我們家八輩貧農了?！?/br>
    顧莞寧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一哄就信, “就是十八輩貧農、八十八輩貧農又有什么區別？”

    程硯洲不說話了。

    顧莞寧盯著黑暗中他的剪影, 深吸一口氣戳穿他：“你、你要和爹娘斷絕關系是不是？”

    程硯洲愣了兩秒，然后條件反射去摸上衣左邊的兜。

    顧莞寧：“……別找了，都掉出來了?！?/br>
    黑暗中，程硯洲表情僵硬了一瞬, “我記得，這件衣服右邊的兜才是破的?！?/br>
    顧莞寧心虛低頭。

    她抿抿嘴角, 小聲道：“本來只有右邊的是破的，但我不會縫, 就把左邊的拆了?！?/br>
    “學習一下?！?/br>
    程硯洲：“……”

    他去看了眼右邊破了的兜。

    還破著，也沒縫好。

    總的來說，兩個兜都破了。

    一個意外, 一個人為。

    他揉揉眉心, “我就說我來補?！?/br>
    聽見這話, 顧莞寧心口像被扎了一箭, “哼, 我好心好意……”

    程硯洲軟下聲音, “心意可以在別的地方補上，這些小事都有我?！?/br>
    顧莞寧才不吃這套，“你別轉移話題?！?/br>
    什么大事小事的，經歷了穿越這種事情，她只知道學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大學她要念，做菜她要學，縫補也要學。

    否則天知道什么時候再來次穿越，她還跟以前一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兩眼一抹黑才叫蠢。

    都被發現了，也沒什么好掩飾的。

    程硯洲道：“以防萬一而已。我這要的筆紙還多，你要不要和大姨也寫一份？”

    顧莞寧：“……要寫?！?/br>
    程硯洲點頭，“那我明天起早些，改個名字謄抄一份?！?/br>
    “現在可以睡覺了嗎？”程硯洲低頭問她。

    顧莞寧搖頭。

    她沒說話，只是往程硯洲身側靠了靠，臉頰貼在他胸膛上。

    “是不是冷？”程硯洲問。

    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口處傳來，“嗯，冷?！?/br>
    發的兩條被子都是營里的薄被，單人蓋夠用，兩個人就蓋不住了。

    程硯洲把自己那邊被子扯過去攏在顧莞寧身上。

    “壺里還有熱水，我去給你倒一杯?！?/br>
    說著他翻身下地，借著小窗戶透進來那零星的光倒了一壺蓋的水。

    顧莞寧接過來，抿了一口。

    余光看著身旁程硯洲的影子，她開口道：“你再寫一份離婚申請，以防萬一吧?！?/br>
    程硯洲給她掖被角的手停在半空一瞬。

    緊了緊被角，他才回道：“你這是嫌棄我了？”

    顧莞寧：“……”

    她點頭，“對，你年紀太大了?！?/br>
    程硯洲氣得捏她的臉頰，“那是誰前兩天晚上一直哭著說受不了的？”

    “咳咳——”

    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顧莞寧沒繃住，一口水卡在嗓子里咳嗽個不停。

    “把壺蓋給我?！背坛幹藿舆^壺蓋放到地上，攬過顧莞寧來給她捋后背，“怎么這么不小心？”

    顧莞寧又被他這話氣到了。

    程硯洲小心眼！

    咳了半天終于緩過來，顧莞寧癱在他身上，氣不過拿嘴去咬他的肩膀。

    程硯洲面不改色，“當心牙?！?/br>
    顧莞寧也不跟自己較勁了。

    她穿越以來就碰到兩個天敵，一個是程硯洲，一個是她二哥。

    兩個人都不止厚臉皮能形容。

    任何言語都打擊不到他們的心靈。

    她放開程硯洲，黑暗中臉上的表情又羞又惱，“我跟你說正經的！”

    程硯洲嚴肅點頭，“那我跟你說不正經的?！?/br>
    顧莞寧：“……”

    她推開跟前的人，背過身去躺下，“睡覺！”

    程硯洲隨著她躺下，夠來大衣蓋上，再把人緊緊抱住。

    “睡吧?！?/br>
    顧莞寧氣得睡不著。

    她現在一閉眼，耳邊就響起剛才程硯洲耍流氓的話。

    要不是現在不好施展，她高低要讓程硯洲今晚沒床睡去打地鋪。

    “我跟你說的你考慮考慮?！毕肓讼?，顧莞寧又提了先前的話題。

    話音落下。

    身后，高大的身影逼近，張口吐出的熱氣噴灑在后脖頸處，顧莞寧打了個哆嗦。

    他說得斬釘截鐵：“不用考慮?！?/br>
    程硯洲心里也有氣。

    聽到顧莞寧說出‘離婚’兩個字時，他心口處就跟破了的上衣兜一樣，呼啦啦的冷風往里灌。

    他報復似的張口咬在顧莞寧后脖頸上，激得懷中人驚呼出聲，身體僵住。

    然后他焦躁的心情突然就平復下來。

    顧莞寧嗓音發顫：“程硯洲你你你松口！”

    如她所愿松開。

    程硯洲卻沒打算就這么把人放過去。

    “以后不許再提‘離婚’兩個字?！?/br>
    語含威脅，像是顧莞寧不答應他便要采取什么危險的行動一樣。

    顧莞寧沒有屈從，“我是為你好。你本來前途——”

    “沒有什么本來！”程硯洲打斷她，“我本來就打算在這個位置上勤懇待幾年，再挑個合適的時機申請轉業?！?/br>
    顧莞寧沒回應。

    程硯洲繼續說道：“之前和劉團提過舉薦年輕士兵去大學進修的事情，劉團轉業前說上面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今年就開始實施?！?/br>
    “你什么時候想去念大學，我就跟你一起申請?！?/br>
    “我以前成績也不錯的，你再教教我，我就能通過考核，我們兩個一起念書?！?/br>
    顧莞寧再開口，鼻音有些重。

    “你也說了，這是本來的打算?！?/br>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去不成，你好歹要把我的那份一起念了?！?/br>
    “你哭了？”程硯洲起身要去看她，顧莞寧翻個身躲進他懷里，拿被子蒙上，“沒有，我沒哭，我可能是感冒了?！?/br>
    程硯洲躺回去，閉上眼，“那我不看，你把臉露出來，感冒呼吸不通暢，你再蒙上被子把自己憋壞了怎么辦？”

    確實有些喘不過氣來。

    拉下被角，顧莞寧吸吸鼻子，“你本來也看不見?！?/br>
    程硯洲：“是，天黑著，我看不到?！?/br>
    顧莞寧找茬：“你們男人真奇怪，剛才還不停反對我，現在就我說什么是什么了?！?/br>
    程硯洲點頭，“你說得對，不過我還代表不了所有的男同志?！?/br>
    顧莞寧：“……你這話真奇怪，一邊覺得我說得對，一邊又說不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