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257節
魏軍和楚軍合兵西進,繼續攻楚。 京城。 十二娘來到了端王府,拿了幾封奏折給三郎看。 三郎展開看了片刻,眉頭蹙起。 都是參四郎的。 然而又都不是大事,甚至算不上惡事,都是些細細碎碎的小節。 他抬眼,看十二娘。 “四哥何至于此?!笔锏?,“我們兄弟姐妹,已經相疑到了要自污的地步了嗎?我不覺得陛下希望看到這樣?!?/br> 然而十二娘沒有意識到,即便是這樣私下的場合,和自己最信任的親哥哥在一起,她依然下意識地將她六姐稱為“陛下”。 三郎握住下巴,沉默了許久。 “四郎想岔了?!彼?,“他在學我?!?/br> 世間哪有秘密,端王府次子夭折、側妃被逐的事,親戚們都已經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女人間爭寵,累及子嗣,大戶人家里這種事從來不少。 只三郎那個側妃太過受寵,心大了,竟敢害命。 這件事三郎處理得不好,幾沒有一個人滿意。 四皇叔和四王妃不滿意,端王妃不滿意,親戚看客不滿意??赡鼙恢鸬膫儒约阂膊粷M意。 最重要的是,葉碎金雖未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但肯定也是不滿意的。 三郎在這事上黏黏糊糊的,完全沒有在戰場上的果決。 但這件事,使得三郎過于完美的賢王形象大打折扣的同時,卻使得他的安全度大大地上升了。 閑下來讀史書的人,不止三郎一個。自然有人能看明白。 便有人效法。 葉碎金雖沒有疑過兄弟們,但她現在還年輕,等她不年輕了以后呢? 歷史上多少皇帝,隨著年紀增長,開始疑人。對年長的皇子尤其警惕。因為年長皇子常有能力覬覦皇位。 大穆沒有皇子,有能力覬覦皇位的是軍功累累的壯年王爺們。 “六娘立國便奪了我們的兵權,并非是疑我們?!比傻?,“正相反,是為著愛我們?!?/br> “六娘愛葉家之深,遠超旁人想象?!?/br> “我是葉家嫡長,不好做賢王?!彼?,“四郎非嫡非長,實沒必要如此?!?/br> 太過刻意,反而讓人容易心有芥蒂。 他對十二娘道:“這個事我不方便說他,你去點點他,讓他收手。別等到六娘回來不美?!?/br> 十二娘點頭:“好?!?/br> 三郎送十二娘。 到要分開的時候,十二娘忽又轉身。 這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大哥,世上最愛護她的人之一。他們兄妹之間沒有話不能說。 “哥?!彼白×艘惨呀涋D身準備回去的三郎,終于問了出來,“逐紀側妃回荊南,你是有意這么做的嗎?” 那件事沒有一個人滿意的。 連十二娘都不滿意。因死的是她的侄子,她做親姑姑的怎能滿意。 三郎腳步停住,微微側頭。陽光和微風勾勒了他側顏的輪廓。 昔日葉家堡的淳厚青年還依稀有影子,一晃而過,又變成了陽光下的悍勇忠誠的端王爺。 微風停留片刻,端王的腳步也只停留了片刻。 “她死了?!倍送跽f,“以后這個事不提了?!?/br> 沒有回答meimei的問題,他轉回頭,離去了。 十二娘輕嘆。 紀側妃是南方人,她不喜歡北方。 她千里迢迢跟著他來到唐州,又到京城,哪哪都不適應,總是思念家鄉和親人。 半夜偶爾醒來,她的枕頭是濕的。 可三郎放她回鄉,她又不愿回去了。 她的丈夫是皇帝最信任、最愛重的親王,娘家的富貴都在她身上。 被逐回去,會怎樣?她不知道。 命運從來不由她自己。當年城破,她就成了祭品。被父親獻給了他。 紀側妃不想見到她一直思念的親人,在回鄉的路上投了江,結束了這只有二十一年的短暫一生。 大穆,北線邊疆。 大穆境內有軍驛,邊疆與京城保持十日一通報的頻率,能夠及時掌握國內的變動,皇帝的旨意。 但消息穿透國境,傳遞到北疆之外的地方,是有時間延遲的。 天運二年的七月,大穆禁軍南下,皇帝掛帥親征。天運三年初,北疆的胡人才得到消息。 又穆國邊軍換將,權力更迭,晉國老將杜將軍被新國皇帝召回。 蠢不可及。 沒了杜老將軍,還有什么可怕的。不趁此時穆國空虛南下,更待何時! 胡人已經開始夢想越過中原,穿過襄陽,下到江南膏腴之地,遍地黃金。 摩拳擦掌地提刀便來了。 豈料,被一個叫作赫連響云的迎頭痛擊。 仿佛面門上正中了一拳,眼前都是金星亂轉,鼻子酸麻疼痛,牙齒還沒有咬到rou,先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嘗到的都是自己嘴巴里的血腥味。 如今的北線邊軍換了旗幟,衣食充足,糧餉到位。 又知道老將軍在京城過得很好,發光發熱,為大穆哺育能戰的將領。 北線邊軍雖新換了主將,這一位卻是個大猛人。幾戰下來,已經收服了軍心。 北線官軍上下一心,胡狗敢來犯邊,自然要狠狠地打回去。 赫連飛羽意猶未盡:“什么時候反攻???” 赫連響云看了京城送來的南線戰報,微笑:“十年之內肯定能?!?/br> “啊,十年啊?!焙者B飛羽泄氣。 但國之大事,便是以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為時間單位的。 所以一個將領若不能遇英主,這一生便忽悠悠地蹉跎過去了。 赫連響云道:“只不知道燕云十六州和蜀國陛下想先要哪個?!?/br> 赫連飛羽跳起來:“必須燕云十六州??!” 但他又不是皇帝,也不能替皇帝做主,想想只能道:“要先打蜀國,我就請纓去蜀國?!?/br> 赫連響云收起戰報:“我都行?!?/br> 只要打就行。這一輩子,活在沙場上,便是一世痛快。 時間飛逝。轉眼已是十月。 對穆軍許多北方士兵來說,南方的十月真是溫暖,完全不影響作戰。 連魏伐楚,大穆軍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消耗。 但除了陣亡者的親人,旁人其實不會有感覺。便對政事堂諸相來說,也都不過是紙面的數字。 天運三年十一月,穆軍攻入了潭州,長沙府兵敗城破。 葉碎金飛騎入城,巷戰已結束,楚皇宮已在控制之下。 葉碎金直入楚宮。 楚宮的建筑風格沒有北方的建筑雄偉高闊,帶著江南特有的軒麗雅致。葉碎金覺得這配不上楚帝。 她自謀天下以來,伐楚之戰最為艱苦。在楚地不知折損了多少優秀的將領,更不要說勇猛的士卒。 但也是伐楚之戰,讓她真正找回了前世的感覺。 楚帝在皇宮里等她。 他坐在幾案之后,一個年輕人在側隨侍。 幾案上,一只酒壺,一個杯盞。 有人進來,他抬眼看去。 那人銀盔銀甲,身形卻纖秀。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令人不會忘記的芙蓉面。 楚帝微笑:“鄧州葉碎金?!?/br> “肅王殿下?!比~碎金凝視著楚帝,“又見面了?!?/br> 和當年比起來,男人明顯老去了。因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老化的速度是會加快的。 葉碎金看向楚帝的右臂。他的左臂按在幾案上,右臂卻垂著。 楚帝見她看過來,悵然道:“老了,中風了,右臂動不了了?!?/br> 所以年輕人在右側陪侍。 美人白發,英雄遲暮都叫人心生悲涼。 死前,葉碎金也曾在鏡子里看到自己憔悴的容顏,仿佛一夜老去。 她將頭盔交給親兵,在楚帝左側的蒲團上坐下,看向了對面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