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220節
壯志未酬, 含恨而終。 這一生, 他都是那個奔波在逃亡路上的十九歲青年。 從未停下過。 裴定西握著裴澤的手, 呆了許久。 終于他站起來, 喚人:“來人?!?/br> 親兵應聲進來, 看到裴澤閉著眼,尚不知他已經過身。 裴定西道:“父親去了。把大家都叫來吧?!?/br> 親兵大驚,腳步踉蹌地去了。 不一刻,將領們都來了,軍帳里擠滿了人,卻鴉雀無聲。 裴澤,裴家軍的主人,裴家軍的軍魂。 他沒了,裴家軍怎么辦? 有人哭了,頓時傳染開來,哭聲一片。 軍帳內,軍帳外,都是哭聲,哀慟十里。 裴定西卻沒哭,少年的臉上始終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退兵吧?!迸岫ㄎ鞯?,“就先到這里,先送父親回去安葬?!?/br> 主帥身故了,自然不可能再打下去了,只能退兵。 當下眾人商議,誰在這里駐守,路上怎么安排等等。 最后,裴定西道:“給姐夫和令之兄送信?!?/br> 自有人應了。 眾將散去,各揣心思,俱都不安。 少主雖沉穩,可他,終究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裴家以后會怎樣? 趙景文在京兆府守家。 因地盤的擴張,裴澤如今把治所遷至京兆府。 收到了裴澤謝世的消息,有短短幾息的時間,他凝固若雕像。 因人生重大時刻,總得有點時間去消化、理解、思索、決定,對許多人,這個時間可能是數日甚至數月。 對趙景文,就是這幾息。 短短幾息的凝固之后,他沉聲道:“知道了,我這就去告訴大娘?!?/br> 他轉身朝后宅去。 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穩,內心,愈是驚濤駭浪,愈是寧靜。 他果然,是有氣運加身的,趙景文想。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裴蓮乍聞噩耗,直接昏了過去。 被掐著人中掐醒,人已經惶亂驚懼得沒了主心骨:“父親、父親……那我們怎么辦?” 趙景文遣退了屋中婢女仆婦,握著裴蓮的手:“蓮娘,別怕。你還有我,還有睿兒、瓊兒?!?/br> “裴家,還有四萬精兵?!?/br> “四萬精兵”聽進耳朵里,才讓慌亂無措的裴蓮定住了神。 是,裴家有四萬精兵。 只裴蓮內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空洞感,好像心臟被掏了去似的,還是慌。 “蓮娘?!壁w景文握著裴蓮的手。 他原是坐在床邊的,此刻滑下去,單膝點地,幾乎是半跪在裴蓮身前。 他緊緊地握住裴蓮的手:“你聽我說,我們……” “我和你……” “接手裴家軍吧?!?/br> 裴蓮愣住。 她好似反應不過來,沒明白趙景文什么意思。 趙景文深情地看著她。 “我和你接手裴家軍?!?/br> “以后,裴家軍就是睿兒和瓊兒……” 他話沒說完,便感覺到握著的裴蓮的手像被扎了似的想往外抽。 幸而他握得緊,裴蓮沒抽出去。 但裴蓮眼中都是驚懼。 “這、這怎么行,裴家軍是,是定西的……”她慌亂地說。 裴蓮眼中的驚懼是真的。 她在怕什么? 不可能是裴定西。 趙景文目不轉睛地盯著裴蓮,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裴蓮根本不敢和趙景文對視。 她又失了主心骨,呢喃:“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父親……”她很慌,“父親不會原諒我……” 趙景文恍然大悟。 原來裴蓮,懼的竟然是裴澤。 當裴澤活著的時候,她敢和裴澤鬧天鬧地鬧死鬧活。 可裴澤已經死了,她竟懼怕裴澤在地下不會原諒她。 只要弄明白她怕的是什么就好了。 趙景文溫聲道:“你在瞎說什么?!?/br> 他說:“以后裴家軍就是睿兒和瓊兒的根?!?/br>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定西又沒有兄弟,當然要靠侄子來幫扶?!?/br> “定西年紀太小,嚴令之、孫廣通、鄧重誨這些人他哪一個能壓得???” “我們做jiejie姐夫的,必須得幫著定西,先平安接收了軍隊,再說別的?!?/br> “否則,我們裴家可能就要動蕩不安了?!?/br>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迸嵘徴麄€人都放松了下來。 她想,的確裴定西太小了,怎壓得住那些粗糙軍漢。還是得自己的夫婿來才行。 這都是為了定西好。便以后,她下去了,父親也得夸她。 這時候,趙景文給她加了最后一碼。 “我們幫著定西掌軍,對定西是有大恩的?!彼p飄飄地說,“這樣,你以后也可以在李小姐面前挺直腰桿,不必看她的臉色討生活?!?/br> 裴定西的未婚妻子姓李,她家是京兆府的世家。往上追溯,是隴西李氏。 不是比陽城李家那種吹出來的隴西李氏,她家是真正的隴西李氏的后裔。 雖說這些古世家早沒有幾百年前的風光了??勺遄V拿出來,還是能壓劍南裴家一頭的。 李家手上有幾千兵,把女兒許配給了裴澤的兒子,向裴澤投誠。 裴蓮凝固住。 趙景文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蓮娘,我是外姓人?!彼佑挠?,“要接手裴家軍,你得幫我?!?/br> “你,才是真正的裴家血脈?!?/br> “比定西還正的裴家血脈?!?/br> 裴定西看著平靜,其實有些渾渾噩噩。 他終究才只有十五歲。 他帶著隊伍一路扶靈回來,沒走到京兆府,半路就遇到了趙景文。 趙景文來的真快,他還帶著裴蓮、趙睿和趙瓊。 裴蓮一路趕路,被顛得腸子快吐出來了。好容易停下,她掀開車簾便看到了自家長長的隊伍。 士卒們頭上都系著孝帶。 一眼望過去,空氣里都彌漫著悲愴。 裴定西也頭系孝帶,身上穿著粗麻孝衣。 見著裴蓮,他喚了聲“jiejie”,道:“我帶父親回來了?!?/br> 他身后便是裴澤的棺木。 裴蓮丟下孩子,喊了聲“父親”,便撲上去痛哭。 這么多人看著,她有心想哭得好看一點,可手碰觸到漆黑棺木,便渾身打戰,根本控制不住,直哭得撕心裂肺,眼前發黑。 哭聲飄蕩在道路上,聞者莫不垂淚。 趙景文抱著趙瓊,牽著趙睿,走到裴定西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