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160節
其實葉碎金知道,待這事過去,讓四郎再娶、再生,此時的難過與傷痛都會淡去,最終化為云煙消散。 男人其實沒有他們自己以為的那么長情。 但此時此刻若說這樣的話又未免涼薄。年少者不會因為年長者看透了便能聽從,這樣的話此刻若說出來只會讓年少者憤怒心寒。 因此刻,這落淚的一刻,所有的情都是真的。 葉碎金只拍了拍四郎的肩膀。 公事完了才能是私事,即便私事上,十二娘也得往后排。 哥哥們都見過了葉碎金,都說完話了,才輪得她來見。 “還好嗎?”葉碎金上下打量她。 十二娘點點頭,道:“我看到四哥眼睛是紅的。我,我沒敢同他說話?!?/br> 她躲在廊柱后避開了。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對顯然是哭過的四郎。 葉碎金道:“給他時間,會好的?!?/br> 十二娘又點頭。 “我聽說十哥的事了?!彼?,“那個十一叔,你打算怎么處置他?” 攛掇十郎的人,與她們是同宗的族人。在他自家那一房排行十一。雖不到三十歲,但論起輩分和葉四叔同輩。葉碎金和十二娘還得喊一聲十一叔。 “不處置?!比~碎金道,“會敲打他一下?!?/br> 十二娘的臉上露出了難受的神色。 葉碎金道:“你難受憋氣也沒用。就是這樣的。沒了他也有別人,人的心里,永遠都有私心,有謀算。任何人?!?/br>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彼龘沃掳?,微微側頭,“你想要的那種干干凈凈、所有人一心的世界,古未有,現不存,未來也不可能出現?!?/br> “人心就是這樣。我坐在這個位子上,若是誰有點心思有點動作,我便棄之不用,你瞧著,最后我就得是個孤家寡人?!?/br> “有自己的心思是什么天大的罪嗎?不是。人只要活著,誰都會有自己的心思。端看,你怎么用人,又能不能管得住這些人。便是他們犯了錯甚至犯了罪,又怎樣?有錯就罰錯,有罪就伏罪?!?/br> 十二娘覺得太難受了。 “累?!彼f,“太累了?!?/br> 她現在是能理解的,便自己家里,母親嫂嫂們也有她們自己的心思。往大看,這座刺史府里行走的每一個人,誰不是在為著自己的利益奔走。 整個唐州鄧州均州,又有誰不是呢。 她設想自己坐在葉碎金那個位子,每天要面對這么多這么多的面孔和面孔之下的各異的心思,就覺得累得不行。 葉碎金卻笑了。 “你才會覺得累?!彼f,“于我,這有意思極了?!?/br> 十二娘抬眼看她,她果然極有精神,一雙眸子不笑時如寒潭,笑起來又璀璨。 葉碎金微笑看她。 十二娘進來到現在,都在扯別的。她去鄧州走了一遭,經歷了那么多,到現在一句都沒提過。 葉碎金有耐心。 因她除了是節度使,是家主,同時也是jiejie。 而十二娘,是前世在京城一直伴著她伴到最后的人。 她看到這孩子垂下頭,臉頰微動,知道她在咬牙。 她等著。 過了片刻,十二娘終于抬起頭來。 “姐,”她問,“當年,你為什么要去爭葉家堡?” “你為什么不能好好去嫁人,像五姐她們一樣?!?/br> 為什么啊。 你要是肯好好嫁人,我也可以好好嫁人。 我們都安安分分的。 就不會像現在,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葉碎金的眸色變了。 她盯著十二娘。 她的嘴角勾起。 “我覺得,”她道,“你現在應該是懂的?!?/br> 十二娘流下眼淚。 “我知道你是怎么爭到葉家堡的?!?/br> “那我怎么辦呢?” “我和我娘說話,總感覺窒息?!?/br> “可我,沒有你那樣的本事,我怎么辦呢?” “我就要去嫁人嗎?像嫂嫂們一樣?” “晨昏定省,伺候婆母,侍奉丈夫,照顧孩子,和妯娌比個高低,爭個臉面?” “我,我……” 十二娘說不下去了。 她只流淚。 葉碎金當年為什么爭,因為和她一樣,看過了世界,體會過了權力,怎么還能回得去。 可她,只是個庸人,沒有葉碎金的本事。 葉碎金的道路根本不可復制。 那她要如何才能突圍出去?像六姐那樣扭轉人生的路線? 她是不是只能和母親嫂嫂一樣,困在內墻的高墻里,每天只盯著自己的鞋尖。 她感到無力。 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第115章 陌生 “忠遠堂的事揭出來, 忠遠堂那些人都去找永皙哥哥。永皙哥哥扛不住,就來找袁令?!?/br> “袁令只問了他一句話——” 【永皙如此年輕,亦無功名在身, 憑什么做到一地之令?】 “永皙哥哥當時忽然臉上沒了血色, 一張臉白得跟什么似的?!?/br> “袁令就那么看著他?!?/br> 十二娘記得很清楚那個畫面。 因為葉敬儀身材頎長, 也年輕俊秀。 袁令是個中年人,這些年勞累早衰,身體有些佝僂。 他站在葉敬儀面前, 視覺的對比非常強烈。 十二娘記得他鬢邊的斑駁白發和胡子。 他的胡子在秋風里拂動。 他要對葉家人開刀。 他又不姓葉,他什么根基和背景都沒有的, 他就敢。 一直以為讀過書, 能作首小詩能寫篇文章,就算是讀書人了。 如葉敬儀這樣的,在她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才子”。 直到這時候, 她望著袁令并不高大的背影,才第一次認識了讀書人。 才終于明白了葉碎金為什么愛袁令。 不許贖減, 必須不許。 十二娘全明白。 可怎么她的母親嫂子們就不明白呢。 “到了我娘那邊,我便總是喘不上氣來?!彼f, “難受。你若是跟她們講,她們看你的眼神又是那樣的?!?/br> “仿佛錯的是你,你就不該關心這些事。這是你該關心的嗎?” “便是縫一雙襪子, 也比這個重要?!?/br> “六姐, 你沒回來的這幾天, 我睡不著。我不知道該怎么辦?!?/br> “我一時恨自己不是個男兒?!?/br> “一時又想, 六姐也不是男兒??闪銋柡? 是我沒用?!?/br> 葉碎金的書房, 成了小姑娘唯一能傾訴的安靜之地。也只有葉碎金會肯聽她說這些。 跟娘講不通,跟爹不敢講,怕他覺得自己心野了,從此就拘著自己,再不讓自己出門了。 十一娘之前就被拘著了,因要說親了,不許她出門,只許她老實待在家里。 十一娘的性子比十二娘沉穩溫順得多了,十二娘去看她,她都說悶得要瘋。 十二娘害怕自己也被這樣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