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 第64節
“以后,你們都會坐在我的位置——一軍統帥的位置,都會面對許多類似的情況?!比~碎金掃視她的兄弟們,道,“我今天說的,你們都給我記在心里——” “一軍統帥,永遠都不能去考慮敵方的百姓?!?/br> “有些時候,甚至不能考慮己方的百姓?!?/br> “敵人推著百姓逼陣,你猶豫再猶豫,敵人就逼近了?!?/br> “敵人推著百姓逼陣,你就不能猶豫,立刻要下令弓箭壓制,要使陣前人呼喝,使百姓知道往兩側逃脫?!?/br> “百姓若命大,往兩側逃的,自可留得命在。若有妄圖沖進己方軍陣求掩護的,必須當場格殺?!?/br> “一個百姓沖進來,大陣便開了一個口子,十個百姓沖進來,大陣便撕開了十個口子??谧右婚_,收割的便是我方兒郎的性命?!?/br> “此時此刻,往軍陣里沖的百姓就是敵人?!?/br> “皇帝可以仁慈,百官可以仁慈,唯獨我等領兵人于戰場之上,決不可以仁慈?!?/br> “慈不掌兵——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讓我與你們重復?!?/br> “聽明白了嗎?” 火光跳動中,她的面孔又美又冷。 神情中有一種弟弟們都陌生的殘酷。 眾人都覺得透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應道:“是!” 親兵上前稟報:“大人,都準備好了?!?/br> 葉碎金的馬噴了個鼻息。 葉碎金望了一眼夜色中塢堡黑色的剪影,開始下令: “三郎、七郎,備戰南門?!?/br> “四郎、五郎,備戰北門?!?/br> “其他的人,跟著我?!?/br> 各人領命而去,黑夜中,裹了布的馬蹄踏出沉悶的聲響。 九郎跟在葉碎金身邊,心里也沉悶,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當一切準備就緒,掐算時間,四郎五郎也該就位的時候,葉碎金道:“九郎,你來下令?!?/br> 此話一出,連周俊華都側目咋舌。 這是一族兄弟手足。這若是叔伯長輩或者哪怕是個兄長,周俊華也不會覺得什么。只會覺得都是該當的。 可葉碎金是個jiejie。 她是個女人。 周俊華從沒見過誰家的jiejie對弟弟這么嚴厲的。 火光里,九郎的面孔那么年輕,緊繃繃地。 他咬了咬牙,上前去:“張——弓!” 夜色里唰唰的,是張弓搭箭的聲音。每個弓兵的臉,都被箭簇燃燒的火焰照亮了面龐。 九郎看到,其中許多其實都跟他差不多年紀,甚至還有更小的,跟十郎、段錦差不多的。 九郎深呼吸,氣沉丹田:“放箭!” 火焰是朝著比塢堡城墻更高的夜空放去的。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像張著獠牙的火蛇,呼嘯著扎進了塢堡中。 “張——弓!”九郎第二次命令的聲音要比第一次穩得多了,“放箭!” 第二輪火箭呼嘯著疾射向夜空,照亮了城墻的箭垛。。 第三輪火箭才離弦,塢堡中開始響起了喧嘩聲。 塢堡的內部,明亮了起來。 在所有人都盯著塢堡的時候,周俊華的余光看到了葉碎金動了。 火光中,jiejie靠近了弟弟,伸出手,用指背蹭了蹭他頭盔沒有覆蓋住的臉頰,對他笑了笑。 弟弟的肩膀松了下來,隨即又挺起來。 好像忽然長高了一些似的。 周俊華不由地露出微笑,正想轉回頭去,忽然看到陪戎校尉段錦也在看著這一幕。 年輕校尉的眼中,有羨慕和向往。 癡癡地。 第49章 姐弟 指背的觸感是九郎還青澀的臉頰。 前世, 九郎是第一個戰亡的。 少年死于心軟。 因為心軟,所以死為少年,沒有長大。 九郎是兄弟們的一個血的教訓, 也是葉碎金的血的教訓。 沒有人能從一開始就心狠血冷的, 哪怕是將門世家的孩子也做不到。 都是這樣一路趟過來的。 從此在戰場上, 只有怒目金剛,沒有慈悲圣母。 后來有言官參段錦,便道是“殺戮太重”。 葉碎金真的好討厭這些文官。 段錦若不是一身血氣, 怎么一路殺上鎮軍大將軍的位子。 他手上沾滿人血有什么關系,只要他每次都能活著回來就行。 如今, 她對弟弟們, 也是如此。 葉碎金收回手,望向塢堡。 火光起來,喧嘩聲也起來了。 塢堡里的人一連數日看著葉家軍在外面練兵,心神上放松了。甚至期盼他們“玩”夠了, 能自退。 那知道夜半時分,火箭從天而降。眼下可是十月里, 天干物燥的時節?;鹦且灰?,呼啦啦地火苗子就起來了。 塢堡小, 火攻就容易見效。 塢堡果然開門了,匆忙披掛了的男人們疾馳沖殺了出來。 外面迎接他們的是整整齊齊、守株待兔的鶴翼陣。 隨著大門洞開,敵人沖擊。領兵人一聲令下, “放箭!” 鋒利的箭矢流星一樣射出去, 迎接第一波沖擊。 最前面的沖鋒者中箭落馬, 失了主人的馬匹面對前方的殺意, 本能地調整了方向, 向戰場側方奔逃。 拒馬絆住了提速沖殺的去路。騎兵若拉不起速度, 就失去了騎兵的優勢。 鶴翼合攏包抄,青衫軍圍攻了過來—— 以多欺少。 三郎槍出如龍,連挑了數人,轉眸間,看到七郎正一槍扎透敵人肋下,將人從馬上慣了下來。 目光掃過戰場,或三人組,或五人隊,長矛、短刀、盾牌組成最基本的作戰單位與對方纏斗、圍殺。 經過這些天的實戰演練,新兵已經開始褪去了生疏和膽怯,不再會出現慌亂不成陣型的情況了。 盾牌手掩護,長矛刺過去。 校場上刺的是草人,戰場收割的是人命。 己方士卒沒有落單的。 單兵戰斗是人力不夠的最差的打法,毫無疑問傷亡率是最高的。 既兵力充足,能碾壓,傻子才不以多欺少。 葉碎金的這種打法沒有挑戰性,但是三郎喜歡。 因他雖不是家主,卻是這一代的長兄。他和葉碎金的思維模式是靠近的——首要的是弟弟們,然后是己方的將領士卒。 碾壓式的打法確實不那么刺激,但是戰損最小。 葉碎金在方城不留活口,事后葉家堡也有些人頗有微詞。 你做得再好,這世上總有人會看不慣你行事——嫌你是個女子,又嫌你心狠手辣,果然是個女子,不夠丈夫。 但葉三郎堅定地站在葉碎金身側,堅定地支持她。 方城之戰,葉家軍的戰亡只有個位數,大多是輕傷。 杜金忠的人死光了怎么了?我們葉家軍的人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都站在田間地頭眼巴巴地盼著望著。待見到活著回來的丈夫、兒子、兄弟,都高興得抹眼淚。 這不比什么都重要。 有人覺得葉碎金殺戮太重,陰狠可怖。 葉三郎卻覺得meimei讓他如此安心——她是寧可多花錢財、物力,也不肯隨便浪費葉家軍哪怕一個馬前卒的性命。 眼前刀光砍過來,葉三郎長槍突刺。 一寸長,一寸強! 葉家人用的都是九曲槍,九曲槍長一丈一,是馬戰槍。 敵人的兵刃尚未沾到他,已經被他挑下馬,隨即心口被扎透。 戰場上已經沒有懸念,按部就班地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