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第360節
…… 一個半時辰之后,一輛垂簾雙馬馬車出現在咸陽王宮前。 趙文匆匆從殿內走了出來,他看著剛剛下馬車的張嬰與扶蘇,連忙拱手道:“長公子,張上卿,陛下正在書房等你們?!?/br> 張嬰和扶蘇同時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一陣疾風刮過,樹梢顫落的春絮不停地吹打張嬰的鼻尖,惹得張嬰連打了好幾聲噴嚏,趙文剛想上前幫忙擋風,沒想到扶蘇直接將外袍脫下罩在張嬰頭上,拎著對方向前走。 趙文注視著一大一小的背影,忽然回憶起兩人幾乎同步的微笑與儀態,他瞳孔一縮,猛然將腦袋垂了下去了一些,同時加快上前的步伐。 殿內的嬴政只穿著身單衣,面無表情地看著一盞茶前才快馬送來的有關上林苑的情報。 “回來啦!” 嬴政抬了一下眼皮,指著旁邊的桌案,“備了奶茶,阿嬰應當會喜歡?!?/br> 張嬰將扶蘇的衣袍放下,聽到熟悉的名詞赫然抬頭,道:“奶茶?何人發明?” “羌族那邊傳來的。但老秦人吃不慣羊膻味,換成用牛奶沖兌?!?/br> 嬴政很自然地接話,同時對張嬰招了招手,“我記得你喜歡吃奶制品。應該合你胃口?!?/br> 張嬰尷尬地笑了笑,道:“就知道仲父記掛著我!” 他也不是多喜歡吃奶制品,只是當年三歲回宮,面對嬴政憐惜他體弱而安排來過來的奶娘,他頭皮發麻,只能裝作更愛吃奶制品的模樣。 嬴政與張嬰言笑晏晏,扭頭看向扶蘇時,卻沒了半點笑意。 他手指輕輕叩了叩案面,冷聲道:“事情查得如何?” 扶蘇拱手道:“回父皇,尚未追尋到他們的蹤跡?” 嬴政冷聲道:“區區一個春狩,竟也能讓六國余孽摸進上林苑?” 扶蘇拱手道:“是兒疏忽大……” “這并非疏忽大意,而是你之前的網開一面的舉措惹下的禍端?!?/br> 嬴政的嗓音越發低沉,“砰”右手握拳捶了一下桌子,“我早與你說過。今年開春,是全面剿滅六國余孽的最好機會,絕不能給他們半點姑息的可能。 熊家人、文家人還有幾個世家找你求情時,你是怎么說的?你說,若無實證,可不收押! 真是混賬話! 你這般一說,你可知有多少與舊國有故的朝臣,拿這句話去找李廷尉,要求李廷尉將被關在家中的人放出來,你知道李廷尉又有多難辦?!” 張嬰拿杯子的手一顫。 原來仲父今年的布局這般大么。 他眼神一掃,此時殿內寂靜,嬴政眼神冰冷,扶蘇卻表情平靜,看起來似乎并不奇怪仲父對他的態度。 不,不應該說不奇怪,而是早有準備才是。 扶蘇上前半步,看向嬴政,拱手道:“父皇,我也是依據大秦律令,不足一米四的老秦人不判罪。我與熊郎君等人說的是不足一米四者,若無實際參與證據,可不收……” “砰!” 嬴政猛地將案幾上的銅罐用力砸在地板上,打斷扶蘇的話,目光森冷,“冥頑不靈!秦律是給本分的老秦人用的!余孽是秦人嗎?!配用秦律嗎?!” 張嬰差點被奶茶嗆住。 仲父為何對扶蘇阿兄發這么大的脾氣! 他連忙放下杯子,細細觀察。 兩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對峙而立,口吐蓮花,針鋒相對。 首先是扶蘇提出反對意見,他認為嬴政剛剛說的話有失偏頗,目前居住在咸陽的人,不管之前是哪一國的人,如今都應該算是秦人,大秦以法立國,秦律上應當一視同仁。 左邊的嬴政輕蔑一笑 ,認為扶蘇在給他玩摳字眼的文字游戲,現在的根本問題不是誰有資格當老秦人,而是六國余孽正在興風作浪做最后一搏。 為了維護大秦的穩定,非常時期應當行非常之事,就應該先把咸陽的舊國人都嚴苛的監管起來,以免他們和六國余孽里應外合。 扶蘇再次提出反對意見,認為太過極端的cao作,非但不會讓大秦安穩反而容易出現更多的紕漏。 嬴政冷笑,認為扶蘇婦人之仁,偷換概念,又不是屠城夷三族,只是收押一批,監管一批,暫時剝奪他們外出的權利,監察所有資金流水動態,壓根算不上極端cao作。 …… 兩人你來我往。 嬴政的眼珠子越瞪越大,明顯是越來越氣。 扶蘇目光堅毅,明顯也沒有被嬴政說服。 張嬰聽了一耳朵也有些明白了,他其實覺得兩人說的都挺有道理,而且彼此之間觀點有一部分是重合相容,為啥能搞得這么劍拔弩張。 在嬴政又一次“砰~”地甩下銅杯,指著扶蘇喝斥了一聲,“愚不可及!” 扶蘇非但沒有后退,反而深吸一口氣提起一步,眼見又要勇敢地上前火上澆油……啊不對,是提意見。 “咳咳!”張嬰忍不住一個咳嗽打出來。 嬴政和扶蘇同時扭頭看過來。 張嬰頭皮發麻,他也不想做出頭鳥,但兩人之間越燒越旺的氛圍,他真擔心扶蘇會被嬴政一怒之下發配到邊疆駐軍,那豈不是歷史重演了么! 思及此,張嬰連忙上前兩步,踮起腳,輕輕拍了拍嬴政的后背,道:“仲父,你前幾日不告誡我“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讓我不要排斥李廷尉與姚郎官的意見么?!?/br> 嬴政的目光落在張嬰身上,冷聲道:“怎么,阿嬰也認為朕錯了?” “天吶!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仲父與扶蘇阿兄哪里有對錯!”張嬰故作夸張地說了句調皮話。 他余光一瞥,好在嬴政和扶蘇都吃這一套,面色柔和了些。 張嬰松了口氣,趁勝追擊,道:“扶蘇阿兄待人仁善,肯定會有一些弊端,否則仲父不會這么生氣。但莊子說過,“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br> 扶蘇阿兄的仁善同樣也有兩面性啊。 比如,目前咸陽對待六國貴族的態度很嚴苛,這足以讓舊六國有故的貴族人心惶惶,若他們求不得一個心安,反而可能被六國余孽策反。 但因為他們知道扶蘇阿兄仁義,所以才敢試探性地求助,試探大秦對六國貴族的態度,以及一份對大秦的投名狀呢。 這叫好像大火烤魚,一味的大火燒烤容易讓魚燒沒了,但若先大火再用小火慢慢炙烤,自然就是一鍋填飽肚子的美味。 仲父,你說阿嬰說得有沒有道理?!?/br> 嬴政掐了張嬰的臉頰一下,沒有絲毫笑意道:“你當我是為了誰這般憤怒?若嚴格執行李廷尉之前的監管政令,剝奪相關人士的權利。今日上林苑,絕無六國余孽混入的可能。 他們那群余孽就是沖著你小子來的,你命都快丟了,還在這替扶蘇說話?!?/br> “仲父太高看我了!誰會針對我,針對的是扶蘇阿兄才對!” 張嬰嘿嘿一笑,忽然對扶蘇眨了眨眼,“啊這么一說,我還撈了個救命之恩,扶蘇阿兄是不是要涌泉相報,嘉獎一一呀?!?/br> 扶蘇卻像是沒看見張嬰的暗示一般,冷聲道:“父皇,這事竟是沖著阿嬰去的?” 張嬰嘴角一抽,這不是重點??! 不要被仲父帶歪了! 第189章 地圖炮 “不然呢?!辟抗鉀鰶龅乜聪蚍鎏K,“竟連這一點都要我提點?” 扶蘇抿了抿唇,低沉的嗓音響起:“兒只是想著圍師必闕??梢栽凇瓣I”上做文章,反制其人之身?!?/br> “混賬!我寧可你是因為仁義而愚蠢,而不是想當然的布局謀劃!” 嬴政猛然怒視扶蘇,冷笑一聲,“紙上談兵趙括的前車之鑒忘了?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都不懂了?愚不可及!” 扶蘇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兒明白了。兒也有錯?!?/br> “只這句?阿嬰的苦白受了?!” 嬴政面無表情地看向扶蘇,“旁人將阿嬰作為突破口。將他視作殺雞儆猴的雞,你就這般輕拿輕放了?!你能為人否?!” 張嬰:?。?! 他不光眼睛迷茫,腦子也被兩位大佬的對話給弄懵逼了。你們到底在討論些什么,不要一副“懂的都懂”句式,能不能稍微展開說說! 還有啊扶蘇阿兄。 說有錯就有錯唄,為啥還要加一個“也”字。這不是在暗示認定嬴政也有錯誤,這不是在挑釁么。 仲父也是。 我怎么就淪為那只雞了?!扶蘇阿兄怎么就不能當人了? 張嬰覺得自己跟不上節奏,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頭道:“那個……為何說一定是針對我呢?” 扶蘇和嬴政同時扭頭看過來。 扶蘇率先開口道:“因為春狩。若是針對我,他們大可煽動上林苑的猛獸暴動,令我落單會更好?!?/br> 張嬰疑惑道:“但他們說的是想要入仕途。這不像是想刺殺?!?/br> 扶蘇目光銳利,拳頭捏緊,道:“他們還與你說起這些?你才幾歲,竟敢對你哄騙下手,足以證明他們是何等沒有底線,簡直目無王法,膽大包天!……阿嬰,還有說其他的沒?” 張嬰嘴角微微抽搐,道:“啊,沒有其他了……” 他說完之后,發現扶蘇依舊在滔滔不絕地批判,將話題越扯越遠。 張嬰努力將問題重新拉回來,道:“扶蘇阿兄,你先替我解惑解惑??!” 扶蘇一頓,過了會,才低頭對張嬰道:“這與他們的目的無關。若是針對我來,即便是為了舉薦,他們大可引起野獸暴動后,再用救命之恩,讓我舉薦?!?/br> 張嬰恍然大悟,對,在上林苑接近扶蘇的機會,遠比突兀地拎他后脖頸要來得好。 扶蘇繼續道:“阿嬰你再想想,他如何得知你的行蹤?何時潛伏在上林苑,又為何要臨時換目標?” 張嬰一愣,剛想說余孽知道行蹤不是很正…… 等等,確實不正常。 扶蘇邀請他是一件臨時起意的決定。 這其中知道的人不足一個巴掌的數,分別是嬴政、扶蘇、王綰、趙文。若這其中有人特意通風報信,他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