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第154節
嬴政瞅著他道:“又走神,難道真如扶蘇所言一門心思都撲監祿身上?” 監祿忽然被cue,身體一抖,連忙低下頭。 張嬰一愣,憨笑道:“哪有!監祿哪有仲父您的身姿偉岸,氣宇軒昂,瀟灑不凡……阿嬰是在想如何與仲父說妙計,啊對,就是先禮后避?!?/br> “先禮后避?”嬴政細細品這幾個字,“展開說說?!?/br> 張嬰道:“就是先和對方講道理嘛。若講不明白,就繞開對方的田埂,不在對方的地盤修建水渠?!?/br> 說完,房屋一片寂靜。 嬴政緩緩抿了口茶,道:“繼續?!?/br> “???沒有啦?!睆垕胝A苏Q?,“他們不出工,就不給他們福利嘛?!?/br> 這也是21世紀面對釘子戶時,大多數采用的策略。 “不可!” 嬴政想都沒想地拒絕,平靜地看著張嬰,“為何要避開?!?/br> “呃……總不好強拆?” “為何?” “因為,唔,對黔首也要尊重意愿……” 嬴政沉默了一會。 忽然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張嬰的臉頰,語氣放放緩,道:“阿嬰與仲父說說,是誰與你說過什么有關‘強拆,黔首意愿,’小故事,小典故嗎?” “啊,就是……” 張嬰原想胡亂敷衍過去,但他一抬頭恰好與嬴政的雙眸對視上。 張嬰身體一震,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神呀。 仿佛護崽的老父親正強壓情緒詢問,到底是誰哄騙崽子去做壞事一樣。 張嬰迅速回憶之前的對話,沒發現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他猶豫了會,伸出小手輕輕地握住嬴政的大拇指,道:“仲父不高興嗎?阿嬰說錯什么了嗎?” 這一擊直球打過來。 嬴政周身的燃起的怒火忽而一滯,他的神色也緩和不少。 須臾,嬴 政摸了摸張嬰的小腦袋,道:“你為何要避戰?” “噗!” 張嬰差點一口茶湯噴出來,咳嗽兩聲,重新抬起頭,他震驚地看著嬴政,“仲父?什么?避戰?我哪里有戰啊……等等。仲父說的是先禮后避?!是避戰?” 嬴政微微頜首,同時拿過張女官捧過來的帕子,給張嬰擦了擦唇角。 “???這,這哪里是避戰!” 張嬰得到嬴政肯定的回復,更是一臉懵逼,他忍不住道,“仲父,他們是鄰里哎,又不是敵人,哪里是避戰?!?/br> “你既定下修水渠之事,又有官府支持,那便是律令,不服從者服便是敵人?!?/br> 嬴政平靜地看著張嬰,“你雖年幼,但也當明白,駕馭大秦這輛馬車在遇到任何阻礙時,必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不可辱,不可避,不可退。面對不服從者,應當……” 頓了頓,他將“殺”這個字咽回去,換成了“嚴懲?!?/br> 張嬰聽呆了,我就是修個水渠??!這怎么都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他道:“……咳,那仲父會怎么做呢?” 嬴政道:“先禮后兵?!?/br> 張嬰哽住,很想吐槽這不是只與他差了一個字么,但還是忍住了。 他開口道:“仲父,展開說說嘛?!?/br> 嬴政招了招手,趙文立刻上前一步,恭敬道:“回小郎君,我們會先將不聽從的黔首們帶去奉常,也是掌管天下禮儀、典籍的地方。識字的謄抄律法、典故,不識字的負責修繕咸陽城的宮殿、禮堂。 若再有鬧事的,我們會將其帶去少府,與工匠、隸臣妾們一起送去軍團駐扎點,修葺軍事城墻?!?/br> 張嬰聽到這,等了一會,補充道:“后面呢?” 趙文表微怔,忙道:“小郎君想問何也?之后等渠道修繕好,再放他們回來?!?/br> “沒啦?” “沒有?!?/br> 張嬰:…… 不對吧!這是哪門子先禮后兵?雙方壓根沒有談判的步驟??! 難道先去修繕禮儀典籍,再去軍卒的地方修城墻,就是字面上的先禮后兵嗎?! “好霸道?!?/br> 張嬰有點不適應地微微垂頭,低聲喃語,簡直比強拆還狠啊。 嬴政微挑眉,他看出了張嬰的不樂意,語氣很平靜地補充道:“他們是我大秦的子民,受我庇佑,豈可忤逆?!?/br> “啊這……” 張嬰怔怔地看著嬴政,一時也不知道說啥,畢竟每個時代都沒有每個時代的特色,他總不能現在就和對方談論共產民、主吧。 他想了想,硬著頭皮說,“但阿嬰覺得,讓別人心甘情愿,積極主動地挖水渠,會更厲害哎!” 嬴政聞言一怔。 他知道張嬰是在委婉反對他,或者說是在嘗試說服他,好用阿嬰自己的方法。 “你還真是……” 嬴政忽然看向趙文道,“說了與扶蘇相似的話。是吧,趙文?!?/br> 趙文在一旁拱手賠笑:“陛下好記性,奴還記得昔年扶蘇公子也就比嬰小郎君大幾歲,站在咸陽宮,背對著朝臣們侃侃而談,奴記得,說的正是伐韓,征民夫修建城墻的事。 當時大臣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一昧的反對,唯長公子說得有理有據,令人嘆服?!?/br> “可別夸他。你當那些老狐貍不知道那些道理,不過是裝沉默?!?/br> 嬴政擺了擺手,“至于扶蘇,若非他拉著寒、高三人躲入咸陽宮玩睡著,后為了維護被嚇得哇哇大哭的高,扶蘇也不會硬著頭皮站出來說道?!?/br> 趙文笑著拱手,道:“總歸,奴只記得,唯長公子敢直面陛下的怒氣,已是不易?!?/br> 嬴政笑笑不說話。 張嬰卻聽到這一系列的關鍵詞,不知怎么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與扶蘇之前的畫面。 他下意識道:“仲父是不是還與阿兄說,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成常人所不能及之事2?!?/br> 嬴政手指一頓,忽然回憶起朝堂上侃侃而談的稚嫩身影。 他抿了口茶湯,才緩聲道:“那小子,還記得呢?!?/br> 張嬰點頭道:“是呢仲父!扶蘇阿兄臨行前還用這話教育我呢?!?/br> 嬴政的目光再次落到張嬰身上,十年前,他只留下那一番話,并沒有給扶蘇嘗試的機會。十年后,與幼時扶蘇相似的阿嬰,又說出這一番話…… 嬴政沉默了會,道:“想做就去做吧?!?/br> “哎,不是……嗯?” 張嬰驚訝地看向嬴政,本以為要和對方辯論幾個回合,沒想到對方啥也沒說,直接選擇讓他嘗試,一時間尬在原處不知道說啥。 “如何?沒那個膽氣?” “當然有!” “嗯。按你想做的去做。不想做了就來找我?!?/br> 張嬰愣愣地看向嬴政,忽然意識到對方這個態度是要給他兜底??!仲父對他真的不是一般的體貼。 他心里涌現出一股子激動,湊到嬴政耳畔,輕輕說了幾句話。 嬴政臉上的神色本來很平淡,忽然微微一怔愣,聽到最后時若有所思,看向張嬰的目光帶著一抹戲謔,但沒多久他輕輕敲擊桌面的手指一頓,眸光閃爍著詫異。 等張嬰說完,嬴政道:“倒有些意思?!?/br> 張嬰聞言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尖,拍拍胸膛道:“跟在仲父身邊長了,總會耳濡目染?!?/br> “少油腔滑調?!?/br> 嬴政讓趙文遞了一份帛紙過來,寫了幾行字又蓋上專屬的印章,然后將其與信物一起遞給張嬰,“且去試試?!?/br> “嗯嗯!” 張嬰大喜地接過手諭,連連點頭。 然后他徑直走向監祿,拉著對方還有扶蘇的心腹內侍一起往外走,走的時候還不忘與嬴政揮了揮手告別,然后繼續與監祿低聲嘀咕。 徒留嬴政一人坐在長榻上,微微垂眉,端著茶湯的杯子久久沒有放下來。 趙文心里急得跺腳:嬰小郎君??!你,你也走得太快了吧!這,這……你忘記陛下沒說要走嗎! 半晌,嬴政才輕聲道:“這小子,還真是,真是不知道像誰……” 趙文不敢作聲。 嬴政起身:“走,回宮去吧?!?/br> 趙文連忙收拾準備,頓了頓,湊過來低聲道:“陛下,奴這就去喚少府郎官……” “不?!辟u頭。 趙文愣住,其實這不是嬴政第一次放手讓公子們自己決定行事,但在過去,嬴政每次與公子說過后,都會額外吩咐趙高等內侍做好收尾的工作。 嬰小郎君最后到底說了什么,陛下,居然如此信任嗎? …… …… 監祿也有和趙文一模一樣的疑問。 他本來想問個答案,但張嬰拉著他一路上嘰里咕嚕問題不斷,監祿壓根找不到插話的機會,慢慢的便將這個疑問給放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