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第83節
殿內李信、趙杰前后腳進來。 兩人剛起身準備行禮,嬴政一揮袖,擺擺手:“就當家宴聊聊,走,里面備了晚湯?!?/br> 嬴政雖精氣神不錯,但眉峰微蹙,顯然心中存著事。 李信向來不喜內侍,根本不看趙杰,利索地跪坐下。 趙杰卻心思忐忑,只虛虛地蹭著邊。 此時,趙文帶著三名侍女進入偏殿,動作迅速地將晚湯安排好,一罐羹湯,一份白面鍋盔,還有一疊醬rou。 “先吃?!苯照辗倍?,嬴政自起身后一直在批閱簡牘,中間只抽空簡單喝了點羹湯,現看到最愛的鍋盔,他立即上手并夾了一層厚厚的醬rou,“先吃飽,再論其他?!?/br> 李信和趙杰紛紛應諾。 李信大口吃餅,大口喝湯,還有心點評兩句,惹得嬴政哈哈大笑。 趙杰卻明顯有些食不下咽。 “行?!?/br> 嬴政擦了插手,看向趙杰,“說吧?!?/br> “奴有罪?!?/br> 趙杰二話不說地啪跪在地上,遞出去的布卷都在輕輕抖動。 嬴政微微蹙眉。 他展開帛紙,里面的文字并不多。 總共抓了五百余人,其中一百余人是被無辜牽連進來,再關押幾天都會釋放。 三百余人中,有將近六十人是死士,被抓的當夜自盡。 剩下兩百多人,他們都參與了“天下兵器”事件。 但他們都只參與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且互相不知對方的身份。 這就好像修房子,他們只負責伐木,燒磚頭,弄稻草,還弄點青銅器啊什么的……但這房子怎么修,怎么弄這么好看的,他們一無所知。 所以將他們的證詞拼在一起時,也無法得知,幕后者到底是如何聯系、煽動儒家墨家子弟以及部分官吏。 只能勉強拼湊出一小部分嫌疑人名單,以及這幕后者多半來自陳縣。 換言之,幕后者極其狡詐,審問等同失敗。 …… 嬴政臉色冷凝,拳頭捏緊。 “又是陳縣?!?/br> 他用來施恩舊韓貴族的地方,卻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叛亂。 “趙杰?!?/br> “老奴知罪!”趙杰五體投地,不敢妄言。 嬴政胸腔幾乎rou眼可見的一起一伏,眼睛閉了又睜開,半晌,他開口道:“你且起身。盯緊陳縣,三年內,除官吏,老秦人,禁止任何人出入。若有人膽敢故意違令,殺?!?/br> 趙杰瞳孔一縮。 誰都知道六國貴族不甘心,都在暗地里偷偷煽風點火,但礙于秦國休養生息,擔憂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始終在忍耐。 現在,陛下是不準備容忍了嗎? “是!”趙杰高聲應道,躬身離開。 他又是緊張,但又有些亢奮。 老秦人,能走到這一步高位的老秦人,就沒有一個害怕戰爭紛亂的。 因為是戰場,是廝殺,是血腥,才鑄造如今大權在握的他們。 …… “李將軍?!?/br> “臣在?!崩钚怕曇繇懥?。 之后,嬴政沉默不語,李信眼底閃爍著躍躍欲試的目光。 宮殿內黑色的帷幔隨風飄蕩,許久,嬴政才輕聲道:“隨我出來走走?!?/br> 李信心下一嘆,原來不是攻打陳縣的命令么。 他起身道:“唯?!?/br> …… 兩人漫步在咸陽宮的迥廊,火燒云漸漸消失,深藍的天際只余一線金,這一縷夕陽與在回廊 邊水池交相映成,美不勝收。 嬴政停在一處,撐著欄桿,仿佛在欣賞美景。 恰在這時,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 “夫子!胡亥學會啦!” 嬴政一頓,聞言望去,只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佇立在不遠處,高個人影連忙跪地磕頭,未能看清樣貌,而矮個人影猶豫了一會,便一路小跑過來,臨近才發現原是十八公子胡亥。 胡亥氣喘吁吁地擦了把汗,他抬頭道:“參見父皇?!?/br> “嗯?” 嬴政收回視線,意味深長地開口,“小子知我會來?” 胡亥搖頭,怯怯地看著嬴政,眨巴眨巴大眼睛道:“不知!胡亥每日隨夫子于此地勤學?!?/br> 說完,他見父皇一愣,心中暗喜,立刻繼續學張嬰上前一步,想拉扯嬴政的衣袖。 在胡亥以為即將成功時,嬴政猛地后退一大步,并且甩開對方的手。 胡亥心里一驚,剛剛鼓起來的勇氣又退下,眼底滿是惶恐。 “父皇,兒,兒錯了?!?/br> “……嗯?!?/br> 嬴政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胡亥確實學的很像,就是眼神太像了,嬴政恍惚間以為大號張嬰又要來梳胡子,身體才會下意識地躲開,甩開。 但是…… 嬴政瞥了一眼胡亥眼底的害怕,回想起張嬰那張永遠憨憨笑,不知畏懼的調皮眼神。 假的,到底是假的!神韻根本模仿不來。 嬴政淡聲,道:“你要記住,你是胡亥?!?/br> 胡亥一愣:“是,是,我是十八子胡亥?!?/br> “……” 好久沒和胡亥聊天,都忘了這是個天生傻狍子。 嬴政輕輕嘆了口氣,雖犯了錯,但畢竟偏寵過胡亥幾年,又查出確實是熊家子自行行為,見胡亥如此想親近,嬴政也心軟了一分。 “來,父皇來考校一二?!?/br> “啊?!焙ゼ又?,神情緊張,“好,好的?!?/br> “嗯。夫盜千錢,妻匿三百,何以論妻?2”嬴政問道。 “……妻知夫而匿之,當以三百論為。2”胡亥認真想了會,“不知者,無罪?!?/br> 嬴政又問了幾個律法案例,胡亥雖答得不流暢,但也沒出大錯漏。 嬴政微微頜首,又瞥了一眼始終跪著的人,似笑非笑:“好,你去你先生那吧,日后讓他帶你去朝陽殿上課?!?/br> 胡亥聞言一愣,嬴政溫情的舉動令他不太樂意離開,但他更不敢拒絕父皇話。 “好,父皇?!?/br> …… 落日后的咸陽宮很冷,趙高跪在冰凍的土地上卻渾身冒著熱汗,忐忑不安。 直到胡亥出現,趙高才緩緩支起身體,但依舊跪著沒動。 “先生!”胡亥本來很不高興,但見他可憐巴巴地跪著,又心軟道,“父皇讓我來你這里了。準你去朝陽殿上課,還問了我題,你說,是不是原諒我等了?” 趙高聞言非但不喜,反而臉色一白。 內侍是不能成為皇子師的。 嬴政看重趙高的才能,又知曉他好面子,便只是讓趙高私下收胡亥為弟子,教導律法和書法,免了外面的風言風語。 現在嬴政讓他陪同胡亥去上課,便是將秘而不宣的身份在宮內昭告。 到時候定然會有許多嫉妒的宮廷內侍,對他落井下石,講究祖宗家法的文人墨客,口誅筆伐,厲害朝廷官員,想取而代之。 很麻煩。 更令人惶恐的是胡亥的態度。 胡亥并不是多聰慧,心性也不堅定,很容易人云亦云。 他會不會受外界輿論的影響,也認為拜內侍為先生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會不會與他離了心? ——肯定會! 趙高絕望地想,他忽然很后悔動用慫恿胡亥這一招。 陛下不愧是陛下。 警告他,便是一擊要害。 怎么辦?他要怎么辦! “十八公子?!?/br> 趙高猛地抬頭看向胡亥,那眼神仿佛在尋找最后一根稻草的野犬,充滿了渴求與煞氣,令胡亥畏懼地后退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