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第79節
不過就算真的損壞,只要沒查出來是故意損害,都問題不大。 “會有的?!?/br> 官吏一邊用刀筆記錄數據,一邊敷衍地點頭,“行了,你去休息?!?/br> “我還愿意繼續嘗試!” 女農戶覺得自己上了癮,立刻爽朗道,“這一片本來就是我的地,自家地,自己耕種、收割,不用勞煩旁人?!?/br> 她完全將半個時辰前考慮的,借自家田地給官府,可以少勞作的念頭給忘了。 “成,你去配合試這個犁地?!?/br> “哎?!?/br> “人犁地也行?” 女農戶一咬牙:“可以?!?/br> 這女農戶小跑到另外一邊,發現工匠牽了兩頭牛過來,其中一人正在給牛身上套一個造型奇怪像彎曲梳子頭的銅鏟。 因為沒經驗,牛被尖刺弄了好幾下,不舒服得掙扎起來。 “我來,我來?!?/br> 女農戶瞅著心疼,忙跑過去,“你們這些工匠,不種地總吃過飯吧!咋地這么不心疼耕牛?!?/br> 秦朝耕牛受官府保護,不光不能私自打殺,還明文規定如何使用以及休息,避免耕牛996勞動。 農戶們對耕牛更是愛護有加,對借來的耕牛是哄著,對自家的牛那是寧可餓著自己也要把耕牛養好。 “嘿。主要我們也是第一次……” 年輕工匠還沒說完,就被旁邊年長工匠嚴厲地瞪了一眼,立刻閉嘴,年長工匠緩緩道:“這一輪測得是可牛犁地,也可人犁地。你確定要測?” 女戶聞言一愣:按正常經驗,人犁地的效率可遠遠比不上牛。 但今日…… 女農戶的目光落在怪模怪樣的物件上,又想到剛剛輕輕松松割高粱的場景。 “我愿意!” 女農戶的力氣不算大,開始還擔心身上綁著些怪模怪樣的物件,哪怕旁邊有人幫襯著也會拉不動。 然而等她往前走時,先是驚訝這物件的輕巧。 回走了兩圈,女農戶回頭看時才發現奇特之處。 這怪異農具耕地犁地的一次范圍好廣。 而且…… 女農戶忍不住蹲下來抓地,來回只一扒拉一次,泥土就比老式犁地的要松沃許多,原本有些高低不平的土坑也緩和,基本看不到大土塊。 …… 正在記載數據的官吏見女農戶傻乎乎地蹲在地上摸土,忍不住嚷嚷道:“作甚呢?要看犁幾次方可犁成,這地起碼來回五六次,別偷懶??!” “犁好了!” 農戶忽然干巴巴地抬頭道,“都,都軟乎了?!?/br> 官吏一愣,連忙跑過去撫摸地面,還真是,雖然耕得不夠深,但說不定將頭子加長就能解決。 陪著他一起過來的工匠忍不住驚喜道:“對啊,這玩意形似梳,我日日給我妻做梳子,閉著眼睛都能弄出來一個,怎么就沒想到把它弄到地上去呢?” 官吏嗤笑一聲:“日日有人去河邊釣魚,也只有孔子才說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br> 工匠:“……” 女農戶再次憋不住了,忽然嘀咕道:“主吏,您能不能給句準話,這個什么時候可以借?!?/br> “收繳天下兵器后?!?/br> 官吏敷衍地給了個答案。 沒想到那農戶反而支棱起來,嘀咕道:“嗨,果然收那些破兵器,是為了新農 具??!虧我之前還不樂意,我馬上寫信回老家。主吏您放心,我這就給你宣傳,保管都主動送來!” 農戶這話令官吏一愣。 也令過來巡視的夏少府兩眼放光。 他忽然步履匆匆地轉身跑走。 公子高懵逼地緊跟其后,也跟著小跑起來,嘴上還喊道:“夫子,夫子?!?/br> 夏少府無奈地停下腳步:“你跟著我作甚?” “???因為夫子跑。我就跟著……” “……” 夏少府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是小孩子嗎?旁人跑,你就跟著跑,但到底是心疼數年的弟子,他深吸一口氣道,“我去找陛下,懇請加急制造一批農具,分到各地郡縣,向黔首展示,再收繳天下兵器?!?/br> “好的夫子,我陪你一起去?!?/br> 夏少府有些感動,弟子果然是擔心自己。 “哎,我也得給父皇道歉才是?!?/br> 公子高耷拉著表情,“明明我比阿嬰大十幾歲,卻還不如他懂父皇的心。怪不得父皇偏寵他,要我,我也偏寵這樣的?!?/br> 夏少府目瞪口呆:…… 弟子吶!那稚子隨口忽悠的話,你真信了?! …… …… 兩日后,咸陽宮門口。 張嬰打了個哈欠,見扶蘇始終背手而立。 他便溜達到墻角的灌木叢,采摘里面的花骨朵打發時間。 張嬰呆了沒一會,發現有小朋友送了一籃野花過來。 他一愣,起身一看,發現不遠處有一群小兒居然在默默地觀察他,那些小朋友手上也是采摘的野花,一副對他很好奇,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模樣。 張嬰對他們展顏一笑。 當注意到這個表情后,某些小朋友身體扭捏,視線閃躲,某些人則嘻嘻哈哈地跑開,但很快又繞路回來;還有些膽子大的小孩,猶豫了會便快速沖過來,丟下野花又跑走了。 “他們是附近農戶的孩子?!?/br> 不知何時,扶蘇來到張嬰的后側,然后將他輕輕拉扯起來,“是對你表示感謝?!?/br> “我?感謝?難道知道是我發明的?” 張嬰有些納悶。 仲父不喜歡搞“深藏功與名”那一套,所以在頒布新農具政令的時候,他就命少府明確標記了發明者“嬰”,還用上張嬰幾個月前設計的專屬徽記。 但知道名字,也不可能將人與名完全對得上。光一個咸陽城,單字叫嬰的都好多個。 “你呀小小年紀,偏偏心氣高。也小瞧我大秦人的感恩之心?!?/br> 扶蘇伸手戳了下張嬰的額頭,表情溫和,目光帶著一絲嚴肅,“這兩日,你幫著給農戶解釋如何使用新農具,難道不值得他們感謝?你幫他們拆卸舊農具,難道不值得被感謝? 難道只有寫出錦繡文章,治國理念,新式農具……黔首們才能看見?才會感謝?不,黔首與你我一樣,也會因為細微的舉動而……” 張嬰一愣。 扶蘇看著他,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是我說錯話,你還是個懵懂稚子,豈是那些自認高人一等的愚……咳?!狈鎏K不繼續說,反而伸手揉了揉張嬰。 張嬰再次一愣。 扶蘇這話說的,確實和秦朝主流政治傾向不太一樣,有點沾邊共產主義哲學味。 他忍不住打量扶蘇的臉龐。 明明在新農具出現后,咸陽城的官吏們在慶祝,黔首們也在慶祝,可唯獨扶蘇依舊透著一點淡淡的隱憂。 好家伙! 問,還是不問! 張嬰心中默念,開始扯手中的花瓣,扯了一些花瓣后,他沉默地看著結果。 張嬰一邊抓起 手邊的野花開始編織花環,一邊故作無意間問道:“扶蘇阿兄,你為何不高興呢?” “嗯?” 扶蘇微笑地看著張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我沒有不高興?!?/br> “嘿嘿?!?/br> 張嬰眨了眨大眼睛,伸出小手拍拍扶蘇的大腿,“放心吧阿兄,我不會告訴仲父。外婆說過,有煩心事,和旁人說了不光心情很快好,還能想出解決辦法哦!” 說到后半句,張嬰還伸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半圈。 “……” 扶蘇聽到這話反而沉默了。 他起身往前走,張嬰嘴角一抽,真不好忽悠??!他也連忙跟上。 兩人在長陽街來回走了一圈,差不多重新走回起點,在張嬰以為失去了打開扶蘇心扉時機的時候,扶蘇忽然大力揉了揉張嬰的小腦袋,將他揉得東倒西歪。 張嬰捂著腦袋,一臉不解地瞪著扶蘇。 扶蘇輕輕嘆了口氣,沒有看張嬰,反而是對著四處無人的空地開口道,“古人常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1。 我在九原時,曾見過被羌族鎮壓的奴隸,因一場秋火,并未選擇倉皇逃亡,反而虐殺曾經的奴隸主,占據他們的妻兒與羊群。 父皇只顧自己意愿,強行征收兵器,激起了民憤。 這次僥幸通過,父皇不曾見識黔首憤怒的力量,便會繼續獨斷專橫。那下一次呢?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