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第44節
這十來天,蒙毅隔三差五便會過來陪他玩騎大馬。 張嬰雖心結未消,但他向來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蒙毅助他完成‘騎大馬’的任務,他也努力在控制心理層面的反應。 起碼現在,在背對對方的時候,他能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身后果然沒了動靜。 等張嬰又遞了好幾分餅子出去后,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正在拼命,高頻率晃動的握住樹杈的手指。 他一頓,扭頭看去,怔住了。 他沒想到是趙文在給他瘋狂做暗號。 但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會看到一身玄色綢服,靜靜注視著他的嬴政。 時隔十天之后。 他,竟然會在自己的地盤上接待嬴政。 “哎呀!仲父!你怎么就來了!” 張嬰本是一喜,然后又郁悶捂臉。 趙文聞言一個踉蹌扭到了腰。 他戰戰兢兢地看著張嬰,內心的小人在瘋狂咆哮:嬰公子,您,您能不能稍微讓我省省心!至于這么說話嗎? 嬴政也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沒起來。 他眸光微斂:“那我走?” “走什么呀!哎呀,仲父!哎呀!我的屋才這樣?!?/br> 張嬰是真的很懊惱,他老家有一個習俗,新建房邀請入住的第一個人得是心中最重要的存在,這也是取一個好兆頭,房子、個人都會更吉利。 對張嬰而言,首選當然是嬴政。 在修地基的時候,他還在苦惱該用什么理由請,哄著嬴政來。 現在則郁悶,陛下是來了,但房子還沒修好,以后邀約的機會更渺?!?/br> “哎,錯過,錯過了吖!” “嗯?” 嬴政眼神越發不善,“錯過何也?” “仲父!我想第一個給仲父分享家嘛?!?/br> 張嬰伸出小手比了個大大的圓,“但仲父來了,家還不在,錯過了?!?/br> “家在?!?/br> 張嬰正郁悶著,他的小腦袋忽然被揉了揉。 張嬰迷惑抬頭,卻見嬴政又偏開了視線。 “為何要第一個與我分享?” “當然啦!仲父是阿嬰最重要的人,如阿父一樣?!?/br> “……” 嬴政又是一愣,世上有無數曾稱贊他,最強大,最聰慧,最勇猛的霸主。 但從未有人這般直白又堅定不移地看著他,說他是最重要的人。 他忽然回憶起幼時,同樣被父“拋棄”,渴望自己的家,也曾將對父愛的期待投注在其他男性身上…… 感同身受下,嬴政難免又對張嬰生出了許多憐惜,總歸是虧欠他,日后再慢慢教…… “仲父?” 張嬰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嬴政怎么忽然陷入沉默,是他得臨時想的彩虹屁過于rou麻? “嗯?!?/br> 嬴政忽然伸出大掌揉了揉張嬰的腦袋,“豆渣喂牛,太莽撞。牛不可,可用在羊、魚上?!?/br> 趙文表情一愣,不管是私下改動喂牛的食譜,還是剛剛那糟心的回話。 他以為張嬰這回鐵定逃不過,沒想到陛下還是被成功安撫。 趙文嘆服地看著張嬰:光一手順毛手段,若是愿意開個學室,后宮夫人、美人只怕要打破頭! …… …… 安詳莊園,后方的良田。 “小福星好呀!” “小福星,直接喂羊就成嗎?可以喂狗?” …… 嬴政跟在張嬰身側,饒有興趣地看著時不時有男女老少過來和張嬰打招呼,詢問問題。 有意思的是,這些傭耕者,農戶不認識他,卻因為身旁的小家伙而對他頗為尊重、感謝。 在過去,嬴政永遠站在c位,從來都是旁人沾他的光。 第一次蹭旁人的光環,令他心情頗為不錯。 兩人繞道一處人煙稀少的溪畔。 嬴政有一下沒一下摸張嬰的小腦袋。 “扶蘇可有教你?” 張嬰嘴角一抽,哎呀,不管哪個時代的大人都喜歡開口問學業嗎,他只能握緊嬴政的食指敷衍點頭,“有的有的?!?/br> “哦?” 嬴政其實沒抱希望,但聽到這話反而起了興致,“字識得幾個?” 他命趙文拿了一摞絹布過來,翻了一會,他找出其中一份攤開。 “來,看扶蘇教得如何,讀看看?!?/br> 張嬰:“……” 扶蘇前些日子匆匆留下字帖離開,迄今面都見面,真沒認幾個字。 而且扶蘇留給他的帖子上的字,和嬴政給他看的不一樣??! 這要怎么認? “仲父!其實除了豆腐渣,我還有好多不解呢!” 張嬰不想坑扶蘇,絞盡腦汁想其他能吸引嬴政的點子,“對啦,耕地那個錢鎛為何很像大號錢幣,不能改成大號梳子嗎?齒子還多些呢!……” 嬴政聞言一愣,臉上的表情隱隱有些不對勁。 然而張嬰卻沒注意。 他繼續用童言童語,點出一些可簡單改進的農具:“還有仲父,耕地為何只用一頭牛?若是兩頭一起,會不會更快呢……” 嬴政冷不丁 開道:“扶蘇幾日沒來?” 張嬰:“……” 嬴政見張嬰眨巴眨眼大眼睛,不做聲,瞅著他。 “扶蘇喜儒,他若在,豈能放任你如此喜墨。你,你這……” 嬴政面不改色,實際上非常生氣,比之前所有時刻都要來得憤怒。 他本以為張嬰弄豆腐、踏錐,只是因為小兒心性,又聰惠好奇,妙手偶得。 但剛看張嬰這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哪里是偶然,這分明是喜愛墨家,愛到了骨子里才會有這般勁頭。 不成! 他能接受墨家分支入秦,不代表他認可墨家的政治理念。 更不能接受,自己看重的小輩進墨家這種坑! 嬴政向某處空地揮了揮手。 不多時,樹叢忽然走出來一個衣著質樸,樣貌極為普通的男子。 “扶蘇何在?” 男子拱手作揖:“回陛下,公子扶蘇此刻正在博士學宮?!?/br> …… 半個時辰后,伴隨著“噠噠”馬蹄聲,一輛黑色的馬車從容地經過咸陽南城的長陽街,又經過一片茂密的胡楊林,來到王城。 張嬰倚靠在嬴政身側,臉上全是囧。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想轉移話題,順便提一嘴新想法,為研發新農具做鋪墊。 居然直接被嬴政提走去博士學館。 哎,扶蘇阿兄,我,我對不起你! 又過了一會,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張嬰踹開湊過來的毛茸茸狗腦袋。 他借著嬴政的手腕跳下馬車。 張嬰抬頭便幾乎高聳入云的臺階,以及黑色為主,哪怕后退仰頭也看不到頂的龐大宮殿。 張嬰忽然想到史記里記載的一段。 傳聞除了荊軻,燕國還有個十二歲就敢殺人的亡命之徒準備刺殺秦王,然而秦舞陽隨同荊軻入咸陽宮時。卻被高聳入云的臺階嚇得癱軟在地,雄心壯志幾乎消失。1 張嬰讀到這一段時還覺得古人沒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