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她從不回頭 第46節
宋恬渾然不覺,又飲了一盞酒。對面大師兄與師父歡聲笑語,他們在談論今日七星峰議事的內容。 只聽薛泓道:“明年開春的天河法會,掌門已經下了帖子,邀請天河遺脈,以及當今修真界幾大有名的劍宗,還有附近交好的幾個宗門來參加?!?/br> 大師兄道:“咦,怎么請了這么多?” “天河法會每隔五十載舉辦一次,你們都不曾經歷過,本就是劍宗歷年來最大的盛宴?!毖︺溃骸奥犅勥@一次,劍尊要選出傳人?!?/br> “傳人?劍尊是要招新弟子嗎?” 薛泓道:“算是,也不算是。七星劍宗開山立派以來,幾代劍尊都是經由天河法會,脫穎而出的,從未聽說歷代劍尊收過弟子。我聽掌門的意思,似是擔心劍尊之名,落入別的劍宗之手,所以提前選出傳人,悉心培養,以成為下一代劍尊?!?/br> 他邊說邊搖頭,似乎不太認可劍尊的做法。 大師兄脫口而出:“莫非劍尊他老人家……不太行了?” “這個誰都不知道?!毖︺鼑@道:“既然選拔傳人,必有比試環節,怕是我磐石峰,也得參加……” 他不覺望向宋恬,幾個弟子里,數她修為最高,劍法最好。他見宋恬在聽,便出聲詢問:“阿恬,若是如此,你想去試試嗎?” 大師兄也望著她。 燭火通明,鍋里熱氣氤氳,模糊了宋恬的眉眼。她放下酒盞,漫漫想了一想,這似乎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 劍尊,天下劍修之表率,劍道第一人。 曠古以來,未曾有一個女子,登臨劍尊之位。 她想做這樣第一人。 但她并不想留在七星劍宗,被扯進掌門與峰主們的爾虞我詐之中,渾濁了一顆清明道心。 她垂下眼眸,淡淡道:“不想?!?/br> 大師兄見狀,道:“師父,這等好事,應該輪不到我們,不必為此cao心?!?/br> 薛泓沉吟:“倒也有道理。便是提到了我們,拒絕便是了?!?/br> 她起身,給師父、師兄倒滿酒,盈盈一笑,道:“何必在意這些無關的人與事?今夜,不醉不歸!” 他們大笑,舉杯:“不醉不歸!” . 雪停之后,晴空萬里。 草堂上積雪尚未融化,但是草堂內外,都被打掃一新。桑竹在裁剪紅紙,準備請師父寫春聯。 大師兄劈好了上百根竹篾,又扎成了燈籠的框架,堆在宋恬的廂房門前。 “師妹,竹燈籠準備好了,就等你糊紙了?!彼锖傲艘宦?,道:“我去炸丸子了,白萩跟我幫忙。你若忙不過來,就喊一聲恩公師弟?!?/br> “我跟他說過了?!彼翁癖е化B厚厚的紙,推開門,走了出來。 “好?!贝髱熜终f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宋恬搬進來一個竹燈籠,放在窗下的木桌上。她擺好顏料、洗凈了毛筆,這才去喊夢玦。 這幾日夢玦不知在忙些什么,并未見到他的身影。 “夢玦,”她輕輕叩門:“我要糊燈籠了,你來嗎?” 夢玦的廂房就在她的隔壁,很快,她聽到夢玦的回復:“不去了?!?/br> 她頓了頓。 寒風蕭索,宋恬淡淡道:“嗯?!?/br> 她轉身離去,不再多說一個字。 過了會,夢玦才推開門,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漆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迷茫。 她竟然都不央求他一下…… 他生氣了好幾天,都沒人搭理他。好不容易今日等到她上門了,問了一句,就走了。 夢玦咬牙切齒地想著,余光瞥了瞥隔壁的廂房。門口堆著幾個竹燈籠,她門窗敞開,應該在里面忙。 去嗎? 他的腦海里只短暫地浮現了這個念頭,就被更強烈的念頭壓制住。夢玦一聲不吭,轉身回房。 …… 同一片晴空之下,在七星峰后,掌門拜會了劍尊,共同商議天河法會的相關事宜。 他詳盡地說了法會的各項事宜,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并且不會讓外人發覺,劍尊是因為身體不適,才挑選傳人。 劍尊聽著,并未提出質疑。 只是最后,他問:“參與初試的弟子,都是各峰選拔一人參加嗎?” 掌門笑道:“有的山峰弟子們都很優秀,只選一人,怕是會錯過很多好苗子。晚輩想,讓各峰自愿參加,名額可放寬……” “幾人,吾不在意?!眲ψ鸬溃骸拔嶂灰蝗?,必須參與?!?/br> “敢問是誰?”掌門腦海里驀然浮現一人的身影。 “磐石峰,宋恬!” 第37章 第037章:除夕 “劍尊, 您見過宋恬嗎?” 盡管早有預料,但掌門還是忍不住問。 “吾沒見過她的人?!眲ψ鸬溃骸爸皇锹犎苏f起她的劍?!?/br> 積雪消融,天寒地凍, 他走出陰冷的石洞, 望向遠方那座丑陋的磐石峰。 掌門緊跟著他踏出洞府, 與他一同眺望。 朝陽照得遠山雪頂發亮,金燦燦的,光輝萬里。 只聽劍尊輕聲道:“十年前, 宋恬入門時,你曾提到過她, 說她是千年難遇的天資, 吾那時并未在意?!?/br> 掌門道:“后來呢?您是如何改變了心意?” “十年,她在磐石峰修行艱難,筑基后未進一步,未成金丹?!眲ψ饑@道:“龍潭秘境歸來, 她突破瓶頸,進步飛速。天才并不罕見, 但有如此心性之人,才最難得。這也是吾當初, 為何堅持讓薛泓成為磐石峰之主的緣故?!?/br> 幾十年前,若非劍尊力薦,以薛泓的出身和修為, 是萬萬當不上一峰之主的。 劍尊看重的, 從來不是‘天才’二字。 然而這番話落入掌門的耳中, 卻有些不適。 “原來劍尊早有心怡人選?!彼挠牡? 不免想起自己的得意弟子, 看來是無望成為劍尊的傳人了。 “并不, 吾的傳人,還需通過‘問天劍陣’?!?/br> 此劍陣是劍尊獨創,便是七星峰幾位峰主只身闖入,也很難全身而退。掌門訝然,道:“劍尊,只怕是……” “你放心,劍陣并無性命之憂?!眲ψ鹜?,沉聲道:“為劍宗未來計較,還望你替吾辦到這件事?!?/br> “劍尊放心?!?/br> 掌門鄭重承諾,告辭離去,獨留劍尊一人望著扶光劍陣。那日異象早已消失,陣法上空的雪花,仍紛紛揚揚飄落。 . 竹燈籠都糊好了。 宋恬提筆,凝思片刻后,在棉紙上畫下山水花鳥,還在一個竹燈籠上,運筆點染青山,一條小白龍從山間飛過。 還剩一個空白的竹燈籠,她不知畫些什么,就擱置到了一旁。 她提起燈籠出了房門,油炸丸子的香味已經飄來。正好桑竹貼完了春聯,便過來幫著她掛燈籠。 “夢玦呢?怎么沒來幫你?!彼行┢婀?。 “不知道?!彼翁竦?。 桑竹前些時日被夢玦灌醉,心道這個小師弟可不是好招惹的,聞言也沒說什么。他將竹燈籠懸掛在每個人的屋檐下,這才發現,宋恬給每個人畫的燈罩都不同。 淡黃色的棉紙上,她給白萩畫了龍游青山,給師父畫了一只翱翔的燕子,給大師兄畫了磐石峰的遠景…… 他饒有興致道:“師妹,你給我畫了什么?” 宋恬笑著指了指,原來她在燈籠上畫了一片菜園子。 “好啊,果然師妹懂我!” 桑竹喜滋滋地去掛屬于自己的菜園子燈籠,宋恬的手里,還剩著兩個。她垂眸望了一眼,將那個畫著玉兔搗藥的燈籠,掛在自己的門前。 另一個,則是等桑竹回來,掛到了夢玦的屋檐下。 …… 夜幕降臨。 磐石峰下重歸寂靜,眾人忙碌了一天,都早早歇息了。 明日,就是除夕。 夢玦推開門,寒風涌入,他一襲白衣略顯單薄。峰下亮著數個燈籠,隨著夜風,微微晃動。 他的屋檐下,亦是有一盞燈籠。 泛黃的棉紙上,繪著一只歪著頭的貓兒,圓圓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爪子,憨態可掬。 天穹寒星孤寂,夢玦的唇角勾起,他的眼眸里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似乎又開心,又欣喜,笑了很久,連他都沒有意識到。 猛然,他又想起一件事。 夢玦不顧夜色深沉,來到每一個人的屋檐下,看他們的燈籠,是否與自己的相同。 每個人的都不一樣。 為何他的偏偏是只貓? …… 次日清晨,磐石峰師徒早早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