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280節
這些年來,他與菌根網絡的融合逐漸緊密,開始可以利用菌絲寄生、控制周圍人。 但不知是否江漣降臨的緣故,嶼城的磁場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從近幾年起,他開始可以聽見周圍人的心聲,感受到周圍人的情緒。 這其實也符合菌根網絡的特性。 它本身就是一個獲取信息的網絡。 時間一久,他發現,這座城市的人都很喜歡一個叫謝黎的人。 這個女人愚蠢、善良又軟弱,是這座城市為數不多的好警察,好到可以數年如一日去孤兒院幫忙;嶼城政府下令驅逐流浪漢時,也是她逐一安置那些無家可歸者。 沒人知道,她為什么會有這么強的正義感。 就像富貴貧窮天注定一樣,她似乎注定就是一個善良的人。 那段時間,他睜開眼睛,就能聽見“謝黎”兩個字。 所有人都喜歡她。 但并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是純粹、干凈的。 大部分都是骯臟、污穢的喜歡。 每天早上,她穿著那件舊夾克,經過貧民區藏污納垢的街道時,四面八方的視線會像蒼蠅一樣死死叮在她的身上,貪婪而狂熱地吸-吮她的背影。 她全部視若無睹。 修卻將那些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會因此對謝黎生出好感,但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對女性和男性都不感興趣,唯一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的只有利益。 ——利益,是這個世界運行的底層邏輯。 想要成為統治者,就必須學會利用人性的弱點,讓人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甘愿為他工作。 cao縱布局,坐收漁利,是他的強項。 他頭腦冷靜清醒,從不失控,一路搏殺到公司高層。 老年藤原發現了他的才華,任命他為公司的核心高管,幾乎把半個公司都交給了他。 那段時間,也是生物科技發展最為迅速的時期之一,連歐洲和南美洲都籠罩在生物科技的陰云之下。 然而一次意外,他發現,老年藤原提拔他的原因,是想讓他成為藤原修的“養料”。 藤原家族一直在秘密開發“菌根網絡生物計算機”,利用菌根網絡,可以跟血親共享知識、思想甚至是記憶,也可以寄生周圍人,cao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菌根可以無限擴張范圍,菌絲也可以無限向外延伸。 到那時,統治全世界,只是時間問題。 修得知這一點以后,毫不猶豫地奪取了菌根網絡,反手寄生了藤原修。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慢慢與菌根網絡融為一體。 菌根無時無刻不在生長,無時無刻不在擴張,陰暗,潮濕,深入土壤。 他每天都能從菌根網絡中聽見數不清的聲音,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情緒,逐漸學會與它們共處。 嶼城是一座包容性極強的移民城市,不同地區的人都會來這里尋找機遇。 偶爾也會有謝黎這樣的人,試圖在嶼城伸張正義,但很快就會變得窮困潦倒,成為流浪漢的一員。 他冷眼旁觀,人們越來“喜歡”謝黎。 有人喜歡謝黎,是因為可以從她身上撈到好處;有人喜歡謝黎,則是因為她長得漂亮;還有人喜歡謝黎,是因為她曾慷慨贈予一塊新鮮的面包。 也有人跟蹤謝黎半年,對她那只高級義眼垂涎欲滴,做夢都想把它從謝黎眼眶里摳出來,拿到黑市上賣錢。 當然,針對謝黎的“喜歡”,遠遠不止這些,也有那種扭曲、滑膩的愛慕。 不止一個人,陰暗地臆想過她身上的氣味。 隨著時間的流逝,修知道了謝黎的長相、性格、衣著,甚至是她晨跑過后的汗味,她單手攥住衣領的力道,她發怒時拔槍的速度,卻還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有一天,他突然很想見見謝黎本人。 他想知道,謝黎知道周圍人是怎么看她的嗎? 她以真心待人,反而收獲了由人性組成的最可怕和最骯臟的欲望。 可能因為她拒絕加入公司,他聽不見她的想法,但并不是沒有解決辦法,只需要寄生她就行了。 但這樣就沒意思了。 于是,他拋出食餌,像獵人一樣耐心等她找到郊外的研究所,再一步步接近她。 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狩獵。 她跟他想象的一樣愚蠢又軟弱,唯一的優點是自我控制力很強,但用錯了地方。 她的痛處是父母,始終覺得當年的事情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可惜沒有,她想要秉公執法,就得那么做。 他稍稍有些失望,這種人摧毀起來太簡單了,只需要設置一個跟當年類似的情境,讓她去做抉擇——如果她選擇幫助克洛伊,正義就會受到損害,父母的入獄也會變得毫無意義;如果她選擇把克洛伊送入大牢,那她的良心將永不安寧。 他幾乎是漫不經心地,等她做出抉擇。 謝黎卻給出了一張近乎完美的答卷。 她并不像表現的那樣不諳世事,也沒有受到過去的影響,冷靜地權衡利弊,手把手教克洛伊如何全身而退。 她贏了,贏得很精彩。 修并不是輸不起的人,謝黎贏下這一次,不會代表她以后都會贏。 他正要轉身離開,就在這時,克洛伊劫后余生,對謝黎爆發出強烈的感激之情,如同一枚重型炸彈在他的面前炸開。 那一刻,炙熱得可怕的感情鉆進他的身體里,燙得他胸口劇烈收縮了一下。 修有一個弱點。 那就是當周圍人的情緒過于強烈時,可能會影響到他。 這取決于他的情緒是否有波動。 剛好那一刻,他的確感到了被玩弄的憤怒。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深諳公司員工的生存之道,也知道公司和公司之間的暗流涌動,那為什么還要裝出一副愚蠢軟弱的模樣? 克洛伊的情緒在他的腦中發生了一場激烈的連環爆炸。 他盯著謝黎,感到胸口在痙攣似的震顫,怒火在心中冰冷燃燒,手上力道逐漸加重,看她吃痛地皺起眉頭。 也許是克洛伊的情緒太過激烈,又也許是憤怒燃燒的時間太久,他內心的沖動漸漸變得古怪起來。 謝黎不知道修在發什么瘋,他冷漠看了她片刻,突然用大拇指摸了一下她的喉嚨。 他的手指帶著森冷的黏性,仿佛沾血的刀鋒。 謝黎汗毛頓時豎了起來,感覺自己被他割喉了。 “你出汗了?!彼従彽?。 被他掐了半天脖子,不出汗才有鬼了! 謝黎忍不住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彼f,聲音很冷靜,神色也逐漸恢復正常,不再像最初一樣冰冷可怕。 然而,他的動作卻比之前更加古怪——大拇指從她的喉嚨摩-挲到后頸。 他的手指也越來越冷,越來越黏——又開始分泌菌絲了。 什么鬼? 他最開始想殺她的時候,手上也沒分泌菌絲啊,為什么他殺意平息之后,反而開始分泌這鬼東西了? 謝黎感覺自己一時半會也脫不了身,干脆有什么問什么:“你之前說,我在玩你——我玩你什么了?” 修沒有說話。 菌根網絡遠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僅僅是觸碰汗液,就可以分析出她的身體狀況,甚至分析出有什么曾在她的皮膚表面停留過。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饑餓了。 觸碰她汗液時,居然感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渴意。 修不由得喉結一動,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他吞咽唾液的聲音,清晰無比地鉆入謝黎的耳朵里。 謝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修卻沒有看她。 他看著她的脖頸,微微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不合常理的渴欲。 然而,不管他怎么壓抑,眉眼還是泄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黏意——連眼神都變得黏膩至極,似乎隨時會化為一根菌絲粘在她的喉嚨上。 不,不是“似乎”。 他的視線從她臉上掃過時,謝黎明顯感到了毛扎扎的觸感,就像天花板的蛛網不小心掉在了脖子上一般。 ——當他情緒激動到一定程度時,視線居然也可以化為菌絲。 謝黎強忍住不適,在心里第一次問出那個問題—— 這人到底怎么了? 就在這時,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結滾動,又做了一個明顯的吞咽動作。 他往前一俯身,湊近她的耳邊,冷不丁出聲問道:“請問,我可以聞你嗎?” 謝黎:“???”什么玩意兒? 當然不可以! 她剛要嚴詞拒絕,就發現這人并不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只見他的頭微垂下,把鼻子伸到她的頸間。 直到這時,他還維持著表面的禮數,挺拔的鼻尖沒有直接觸及她的皮膚,而是隔著一張紙的距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謝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的聲音,低沉、平淡而又漫不經心: “……不過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