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之后 第88節
方清漪哭得更大聲了。 方正鄴沒有交代太多的細節,后來,方清漪差人多方打聽,耗了不知多少人力財力,才知曉故事是如何曲折復雜。 陳芝荷生下方清漪的第一天,就給方正鄴打去了電話,問他能不能幫她一個忙。方正鄴是她數不勝數的追求者里,最執著的那一個。除卻外貌不佳,其他形象好的挑不出一絲毛病。所以她選擇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他,而方正鄴也沒讓她失望,滿口答應了,會把陳芝荷的女兒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照顧。 方正鄴抱著剛出生的嬰兒,滿心滿眼都是這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 他當真像是滿懷期待的迎接新生,問陳芝荷:“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陳芝荷沒有半分孕育的驕傲與滿足,頭一瞥,連看孩子一眼都不愿意。 “隨你取,她是你的孩子,和我無關?!辈》坷?,是冰涼的消毒藥水的氣息,陳芝荷的聲音比消毒藥水更沁入人心,冰冷,決絕,入侵人溫熱的身體里,將其冷凍,“方正鄴,我把她送給你了,從此以后,她和我無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沉寂數秒。 方正鄴愣怔住。 驀地。 懷里的孩子突然伸手,五指收緊,死死地拽著他的一根手指。 方正鄴艱難地咽下空氣里砭骨的冷,堅定道:“我明白,她是我的女兒,她姓方,她……我們,和你無關?!?/br> 陳芝荷閉上眼,“嗯?!?/br> 她下逐客令:“我困了,你要是沒事的話,就走吧?!?/br> 她背靠著他躺著,方正鄴抱著孩子,盯著她的背影許久,而后,說:“嗯,我走了,你……辛苦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可以找我?!?/br> “不會,”陳芝荷疏冷道,“你照顧好她就行,我以后還想結婚,還想過我自己的生活?!?/br> 良久。 方正鄴干澀的一句:“你會幸福的?!?/br> 終結了對話。 ——私立醫院,每個病房里都配備監控。 方清漪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花了數不清的錢,收買了醫院的工作人員。 她以為自己足夠不入流了,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不堪。 也是。 她是從她的肚子里出來的,像她,也不足為奇。 查明真相后,方清漪陷入了迷茫里。 伴隨她生命一同而來的是被放棄的母愛,但命運又讓她迎接到毫無保留地父愛。她手里抓住的不是方正鄴的手指,而是她從此以往的命運。愛和不愛,在她身上同時發生。 她好像被光照耀,又被黑暗吞噬。 愛好像很廉價,從人身體里調出來的一塊rou像是一顆瘤,被無情地放棄; 愛好像又很昂貴,毫無血緣關系的人將她視為掌上明珠。 為什么? 世界上的事物都是對立的嗎?沒有折中的嗎? 人只能選擇愛,或是,不愛嗎? 愛和不愛之間,是涇渭分明的嗎? 不是的。 方清漪恍然大悟——曖昧。 處于愛與不愛之間的,是曖昧。 2. 從容屹的房間里,落荒而逃后。 方清漪對二人的關系陷入了深度的迷茫,她開始反復思索,為什么世界上不能有曖昧的存在呢?模棱兩可的關系,給盡了雙方自由,這種沒有任何束縛的關系,不好嗎? 為什么呢? 為什么容屹變了呢? 他以前不是很享受和她曖昧的嗎? 方清漪在度假村的酒店房間里,待了六天,沒有出門過一次。 關于陳芝荷的事,她在看見監控視頻后,就沒有任何疑惑了。當被對方殘忍舍棄,就不要再一昧地追求答案了。更何況,答案很明顯。 不愛啊。 不愛就是答案,就像,愛也是答案一樣。 二者相結合。 纏繞她許久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所以。 是愛嗎? 容屹。 你該不會……愛我吧? 太可笑了,太離譜了,太荒唐了。 容屹這種人怎么可能會有愛人的能力?他對自己的父親都能下得了狠手。 可究其原因。 他是為了她。 該不會……五年前,他就愛上她了吧? 更荒唐了。 荒唐到連難以置信都無法匹敵。 但是容屹本身,就是難以置信的存在。 他光芒耀眼。 十九歲哈佛畢業的天才少年,同年,任職于意大利黑手黨約拉姆家族,二十一歲,與霍氏其余三人將霍氏發展成為南城龍頭企業?;羰铣晒ι鲜?。 沒有任何人能取得他這樣的成就,沒有任何人能復制他走的這一段路。 容屹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所以,他的愛欲也是超乎常人的偏執,強烈,執拗。 他具有愛人的能力,擁有毀天滅地,不得到手誓不罷休的手段。 被這樣的人愛著,但凡沒有熱烈地回應,到頭來,會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容屹的占有欲強到令人窒息,他需要方清漪把任何人事都排在他之后,他需要方清漪的眼里只能看到他?!獝凼窍嗷サ?,對他而言,把方清漪放在首位,是尤為輕松的事。 可方清漪是個有獨立人格的人,她沒有想過把愛情當作人生的全部。 這就是方清漪和容屹的不同之處。 容屹愛一個人,會把那個人當成他的全世界看待。 太過豐盈的愛,幾欲將人湮沒。 方清漪捫心自問,真的能接受這樣的戀愛關系嗎? 一旦接受,你交給他的,不只是你的真心,是你這輩子的真心。 是…… 當初緊握住命運的手,松開,再握住另一個命運。 時移事易,命運周轉改變。 方清漪無法做出決定。 這太艱難。 她甚至沒有嘗試過認真愛一個人。 又談何廝守終身呢? 對她而言,戀愛勢必要走向人生的盡頭,否則,就失去了愛情本身的意義。 愛情的存在,意味著地老天荒。 我愛著你,這是我一生最驕傲的事。 方清漪對“愛”太慎重,舉棋不定,糾結再三。 她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心道,這床,真不是那么容易上的;這人,也真不是那么容易睡的。 帶來的連鎖反應,猶如海嘯般,令她寢食難安。 夜色悄然而至,方清漪混沌的大腦在迷離月色種昏昏沉沉地睡去。 雙眼合上,腦海里突兀地浮現出一個場景—— 五年前。 方清漪和容屹同榻而眠。 那時兩個人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方清漪其實很想讓他進來,,穿破她,灌進她,撻伐抑或是撕碎她。然而她總想看到他另一面,壓抑不住欲望,不再顧及她的感受,蠻橫地抒發。 但是他沒有。 每到關鍵時刻,他總能停下。 方清漪問他:“為什么?” 容屹雙手抱著她,身體的不適讓他呼吸不穩。 粗重的呼吸拍打著她的耳蝸,明明連呼吸都沒辦法克制,為什么要克制住自己的真實想法呢?方清漪想不明白。 “我怕你后悔,”容屹說,“這種事情,要和愛人做才對,方清漪,我不是你的愛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