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消紅(四)
瑤華悄無聲息背著萍水把桂花糕吃了,暫解腹中饑餓,又等了一會兒,萍水和聶青那邊說完了話,萍水向她招手,示意可以走了。 瑤華松了口氣。 甫一踏出文昌殿,瑤華便悄聲問萍水:“萍jiejie,文昌殿離紫薇殿并不近呢。那這里離宮門遠么?” 她眨著無辜的黑眼睛,萍水沒有多想,只隨口一應:“不遠呢。沿著熙寧街走一陣,就是東華門了?!?/br> 兩人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里,青袍少年還佇在梅樹底下愣愣望了一陣,直至聽見清冷嗓音叫他:“子真?!?/br> 他才猛地回了神,連忙轉頭迎上去:“老師?!?/br> 謝玉山立在回廊下,容色被陰影覆蓋,辨不出喜怒。 不過聶青知道,老師他慣常也沒什么喜怒可以辨。 謝玉山望著聶青,淡聲道:“在西側殿時,我便察覺到,你今日不時走神??墒怯惺裁葱氖??” 聶青俊朗臉上霎時一紅,紅到耳根,結結巴巴說:“老師,沒什么心事。學生只是……只是……” 他腦海里無由浮現一張明麗笑靨,粉裙綠衣,雙鬟髻的姑娘。 臉色愈發紅,幸而是在黑夜里。 可這委實不好開口。 謝玉山倒沒繼續問他,只淡淡說:“沒有就好?!焐淹?,明日還要繼續議定要事,你早些歇息罷?!?/br> 第二日天還沒亮,聶青就起床了。怪不得他,頭一次留宿宮里,已叫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加之少年血氣方剛,又在昨天邂逅那樣美麗的姑娘,難免更睡不著了。 因此早起以后,他對鏡一看,眼下一片淤青。 他進了謝玉山的屋子,見到老師正坐在鏡前束發,烏發如瀑,形容尚有幾分慵懶。 他的眼下也有淡淡青痕,聶青關心問他:“老師昨晚睡得好么?” 謝玉山正抬手束發,聶青便想幫他,忽然發現妝臺上陳放著一支銀釵,不知是不是老師要用的,就自己做主拿了起來。 誰知立即被謝玉山抽了回去,制止他道:“不必?!?/br> 他見謝玉山把那支銀釵極快收起,他都沒有看清是什么樣式,只是覺得,老師似乎很寶貝它——或許是什么重要之物吧。 謝玉山修明手指三兩下束好了發。 他不習慣旁人伺候這些瑣事。 這一晚沒睡好的何止是他們師生二人,瑤華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彩云睡意朦朧,已經呵欠連天,嘟囔說:“玉樓,……四更天了,睡會兒吧,……” 瑤華躺著,只能干睜眼。腦海里一遍一遍回想著過去的事。 世人皆知謝玉山與他那個做皇后的meimei關系僵硬。 但他們不知,大約十幾年前,她和謝玉山的關系……還沒有以后那樣不好。 后來是怎樣發展成相見爭如不見的情形,瑤華快要忘了。只依稀記得那夜里雨聲極密,他夜里歸家,玄裳濕透,他問了她一句話:“阿瑤,你一定要嫁給七殿下?” 瑤華張嘴,面對兄長,這時候,卻不知為何心虛不已,可她還是堅定地點點頭:“嗯?!?/br> 當初當初,真是悔不當初。 她想,是否因為她若嫁給裴信之,他便要沾上外戚的名義,縱然得到重用,也要受人議論說是裙帶關系,于他光明磊落的聲譽終究有損。 總之那夜過后 他與她的關系,一下子降至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