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從暗處現身的那人，林落反倒心稍落下一點，但依然緊繃著神經，“栗冽沒跟你一起？”

    宇文新州面色森然，鼻間哼出一股氣，“我有病啊?！?/br>
    林落心想你難道不是么，“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你也不想宇文集團再多一個丑聞吧?！?/br>
    男人臉上扭曲了一瞬，放開了她的手，但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雙手抱胸靠在墻邊，“那個孩子，是我的?！?/br>
    林落微微訝異，不過轉念一想，憑他的勢力要查到醫院取點樣本還是挺容易的。

    “哦，所以呢？”她掏出了手機，宇文目光落在她手上，但姿勢沒變。

    “可惜，你失去了一個嫁進宇文家的機會?！?/br>
    林落身子歪了一下，左手撐額，宇文趕緊去扶她，動作間透露出一絲緊張，“不舒服嗎？”

    “頭痛?！绷致渫崎_他，自顧自坐到沙發上，“剛出院就要聽這種話，我精神上挺遭罪的?！?/br>
    宇文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我知道是云斂那小子逼你的……”

    “停?！绷致浯驍嗔怂脑?，“宇文，我之所以沒有報警把你趕出去，只是想跟你說一次性清楚而已。

    首先，我利用你，我的錯，你囚禁強jian我，法律層面上的錯大于我，但是我很累了，不想跟你計較，我們就當扯平。

    其次，孩子是我自己弄掉的，跟云斂無關。不管是你還是栗冽，我都很討厭，這個孩子我也很厭惡，厭惡到他存在的每一天我都很想死，孩子沒了，我只覺得解脫。至于宇文家，我沒興趣。

    最后，你能進這里來，應該跟云斂達成了什么協議吧？我猜你有些話想當面問個明白？如果我說得還不夠清楚，你可以繼續問?！?/br>
    宇文越聽臉色越難看，“你既然猜到是云斂放我進來，為什么不害怕？”

    “我相信他，他跟你們不一樣，不會把我置于危險中的?！?/br>
    “行，行?！庇钗臍鈽O反笑，掏出手機，界面上正在通話中，“你贏了，我愿賭服輸?！?/br>
    他打開免提，云斂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落落，落落聽得到嗎？”

    “嗯，聽得到?！?/br>
    “宇文要是五分鐘內還不走，警察會來的?！?/br>
    “你踏馬的，我又沒說不走……”

    “嗯，我知道的?！绷致淇聪蛴钗?，沖著門口點了點下頜，“你該走了?！?/br>
    “我最后問一個問題……”

    “沒愛過?！?/br>
    宇文怒氣沖沖地走了。

    林落給自己倒了杯水，翻開筆記本電腦查起了郵件。

    “喂，前輩，你上次問我的事，我考慮好了，明天可以找你面談一下嗎？”

    秦自心跟林落約在一家美術館的咖啡店見面，她是跟林落同系的A大學姐，很有文藝氣息的一位才女，畢業后進了報社，去年出來單干了，現在是一位自由撰稿人。

    “準確地說，我換新東家了?！鼻刈孕牧昧讼伦约浩俨及愕拈L發，帶起陣陣馨香。

    林落覺得這位美女學姐不做新聞主播真是可惜了，但她偏不愛出現在臺前，更青睞紙媒。

    “新雜志，有風險，不過主編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跟我也很契合，我覺得說不準你也會喜歡這個風格?！?/br>
    “具體是哪方面呢？”

    “非虛構寫作，最近挺火的?！?/br>
    林落笑，“你不是不愛趕熱點？”

    “也不算熱點吧，確實是紙媒的一個發展方向了，組里還有兩個人，下次介紹你們認識?！?/br>
    林落饒有興致地翻著雜志頁面，“我覺得挺有意思?！?/br>
    “這個美術館你逛過嗎？”

    “啊，沒有?！绷致洳缓靡馑嫉負u搖頭，“我這個人，沒什么藝術細胞?！?/br>
    秦自心放下咖啡杯，舔了下唇上的奶沫，“又不是只有大藝術家才可以逛美術館，走吧，我們一起鑒賞鑒賞?！?/br>
    學姐似乎有著明確的目的，帶她上了二樓某間展廳，門口的展板是黑白灰色系的，簡約中帶著無機質的冷靜。

    “生、死、疲、勞?！绷致湟蛔忠活D地讀出了展板上的主題，“是表達欲望和痛苦的作品嗎？”

    秦自心神秘地笑了下，“進去看看就知道了?！?/br>
    “秦小姐，你來了?！?/br>
    林落聞聲抬頭，一個高大年輕的男人逆著光緩步走來，他穿著一身板正的黑西裝，配上簡約精致的素色領帶夾，梳著帶有自然紋理的背頭，右額前散下幾縷卷曲的黑發，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優雅內斂的矜貴公子。

    雖然長得完全不像，但莫名有一點栗冽面對外人偽裝成翩翩公子時的既視感。

    區別在于，栗冽更驕矜，這人更貴氣。

    “江先生，遇見你真巧?！鼻刈孕穆冻鲆唤z驚喜的神色，跟他握了手。

    “我經常來館里的?！彼男貪櫠Y貌，像是經過計算的完美弧度。

    打過招呼后，男人轉向她，微微欠身，伸出了右手。

    林落發現這個男人有一雙凈白修長的手，骨節分明，很好看。

    “你好，我是微光美術館的主理人，我叫江明河?！?/br>
    “你好，我叫林落?！?/br>
    林落跟他握了手，這個人的手很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看她的眼神里除了禮貌還多了一絲侵略性。

    她不喜歡這種眼神，所以警惕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江明河遞上自己的名片，“展覽策劃，作品銷售，藝術家形象打造以及周邊產品設計銷售等，有需要都可以找我?！?/br>
    林落收下名片，“謝謝，但我大概率不是你的目標客戶?！?/br>
    “沒關系，很高興你也喜歡藝術?！?/br>
    林落連連擺手，“我沒什么自己的見解?！彼X得這人應該跟秦自心會更有共同語言一點。

    江明河看出她的疏離，轉身看向秦自心，“差點忘了，秦小姐，你上次委托我聯系的那位街頭涂鴉藝術家，他正在叁樓會客室，我讓小薊帶你過去吧?！?/br>
    “啊，那太好了，不愧是你啊江先生，他可是出了名的性格古怪來著?！?/br>
    江明河叫來一個穿著美術館制服的女孩子，示意她領著秦自心過去。

    林落不知道自己是該跟著去，還是就此告別回家比較好。

    秦自心沖她抱歉地笑笑，“學妹，你等我一會兒哦，先去看展吧?！?/br>
    “呃，我不……”

    “這個展，你一定要看的?！彼恼Z氣不容置喙，林落只好點點頭。

    待秦自心跟著小薊走上樓梯，江明河朝展廳大門做了個請的姿勢，“林小姐，這邊開始?！?/br>
    “不用，”林落有些局促，“我可以自己看?！?/br>
    “確實很多人不喜歡解說，但你放心，想要安靜欣賞的話我不會出聲打擾，但這個展覽很有意思，如果你看展的過程中有疑問，我會很樂意替你解答?！?/br>
    林落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保持著約一米的距離，跟在他身后。

    通常最前面的展板上是畫家的個人介紹和藝術成就，要不就是展覽的主題之類的，但這個展覽一進門就在視線里炸開刺目的紅，用不同紅色顏料雜亂涂抹出無數“生”和“死”字。

    林落只看了一眼，就感覺到了強烈的視覺污染，她在心里吐槽自己果然欣賞不了藝術，但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生和死有了，那疲勞呢？”

    “或許是，視覺疲勞？”

    “……”雖然林落很認同他的話，但是作為一個主理人，難道不該引經據典，好好給她闡述一番藝術隱喻嗎？

    看到她明顯無語的表情，江明河輕笑了一下，“林小姐，你知道嗎？這個展覽有兩位畫家的作品哦?！?/br>
    “這樣子?！闭拱迳嫌袑憜?？她好像沒印象了。

    “一位是老師，一位是學生?！?/br>
    某個精神污染的藝術流派？

    “一位是兇手，一位是被害人?！?/br>
    “??？”林落大吃一驚。

    “一場師生之間的謀殺案，你要不要猜一猜哪些畫是兇手畫的，哪些畫是死者畫的？對了，你還可以猜猜，兇手是老師，還是學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