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黎明 第24節
公安部下發通緝令,短短幾天,就有兩個通緝犯在逃。 十天時間,轉瞬即逝。在警察還在嘗試追蹤海一慈“圈養”藍意的地方時,江酒臣已經帶回了結果。 cao縱稻草人去殺趙黎的人,就是給李候南下咒的人,江酒臣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李候南家的別墅上,第二天后偷偷潛入,在冰箱里發現了一堆碎尸,不過這里依然沒有藍意的蹤影。 縱使江酒臣有天大的本事,也分身乏力,不可能一直守在這里,藍意現在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江酒臣萬萬不敢走守株待兔這步棋。 趙黎知道此事之后,一直試圖將搜尋的目標和重點轉移到別墅區上,另外,把大部分的警力都放在尋找藍意和追拿湯問朝身上——尸體放在那里不會跑,趙黎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可這等待實在是太過焦灼了。 湯問朝于四月六日被逮捕歸案,司法部門近日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在市郊的一處黑房產,在地下室的冰庫里,發現了幾個男孩的尸體。 經身份核實,這幾個男孩的親人朋友都在三月月底至四月初報過案,那時,他們怎么可能想到,這些只不過偶爾出去尋歡作樂的男孩子,已經被殺人滅口了。 他們又怎么可能想到,他們的朋友、孩子,在生前遭受到了怎樣的折磨,那該是何等的飛來橫禍啊。 經法醫鑒定,這些男孩的死亡時間正是梁聲報案不久之后,梁聲得知這個消息后徹底精神崩潰,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他們,正在接受長時間的定期心理疏導。 這些創傷,真的是可以撫平的嗎? 趙黎不知道。 對藍意的緝拿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案件進入尾聲,刑偵隊里已安穩了下來,整理資料。 李候南家的宅子讓趙黎心神不寧,幾次都想不管不顧地直接沖過去算了,但還是壓制了下來。 林不復看著趙黎心事重重的樣子,安慰了一句:“老大,案子已經破了,只剩下后續了,捉拿嫌疑人歸案也是早晚的事,比前一段毛線球似的亂糟糟的不是好多了嗎?我看關局也是挺體貼,看咱們忙成狗似的,估計好多案子的移交申請都沒給批,不然真是沒處哭去?!?/br> 他一張嘴,隊里的眾人就覺得不妙,果不其然,林不復話音剛落,常湘的電腦提示音就響了一聲。 常湘面色無波地看完了移交上來的棄尸案,走到林不復面前,伸手捏住了林不復的臉頰,纖長的手指把林不復的臉捏成了一個愚蠢……魚唇的形狀,她盯著林不復的眼睛,語氣平常地說:“你以后再多話,我就撕爛你的嘴?!?/br> 林不復抬著眼皮看著常湘,十分驚恐地點了點頭,心里再度幻滅。 什么情況,暴露武力值之前也沒有這么兇??!林不復癟癟嘴巴,有點想哭。 趙黎又好氣又還笑,在林茂盛后腦勺上拍了一記,說:“走吧,開會?!?/br> 四月十號,靜水鄉派出所接到報案,說是在陶河村的一片荒地里發現了一具嬰兒的尸體,當地派出所立刻出警,認定可能是個棄嬰。這在農村不是罕見的案子,也根本沒法管,派出所的警察本想著糊弄了事,在周圍建了隔離帶,搜集證據,在翻開周圍的土層的時候,卻發現了幾具骨架。 當地還有土葬的習俗,死去的小孩子也大多不可以立墓,剛挖出第一具的時候警方雖然驚異,卻并沒有多想,誰知在接下來的挖掘里,竟然連著又挖出了三具骨架,目測都是小孩子——誰家會一連氣的死這么多孩子? 派出所立刻意識到不對,把案子提交到分局,分局經過幾天的偵查后,沒有頭緒,最近兒童遇害的頻率非常高,分局不敢馬虎,立刻把案子提上了市局。 “這就是目前的資料?!背O嬲f,“電子檔已經傳了過來,之后分局會派人把現場的照片和相關檔案移交過來?!?/br> 趙黎看向林不復,說:“茂盛,這個案子你來當負責人?” 林不復還不等說什么,趙黎說:“兵分兩路,一部分人跟進藍意的案子,不要疏忽,另一隊人開始處理本案相關資料,負責人是林不復,各自準備一下,移交一下手里資料,簡單做個小結?!彼聪蜍嚭?,說:“藍意這事兒沒完,我走不開,你跟不復去靜水鄉看看?!?/br> 車衡點點頭,就在這時,隊里的刑警敲開了會議室的門,說:“趙隊,網絡信息中心的電話剛才接了過來?!?/br> “我們剛才收到了一些視頻?!毙叹f,“是藍意……受侵害的現場視頻?!?/br> 趙黎猛地站了起來。 “發件人地址?” “正在定位?!?/br> “馬上整隊,準備出發!”幾個人說著,沖出了會議室,兩條信息一前一后地傳到了趙黎的手機上,一條是發件人的定位信息,一條是江酒臣的微信。 同樣的地址——珠洞區華宇別墅群36號。 照片里,穿著紅裙子的女子吊死在吊燈上,在昏暗的房間里,如同鬼片現場。 “到底晚了一步?!苯瞥颊f。 這個別墅對趙黎來說并不陌生,幾個月前,他還曾來這里看望過一個叫做李候南的小女孩。 李家的財運敗落得實在是太快了。 “趙隊,這棟別墅的房產證登記依然是李家人的名字。李家破產之后,這里被收黑賬的給強行占了,暗地里轉手賣了出去,我們找不到現在實際上擁有這棟別墅的人的信息?!?/br> 趙黎點點頭,他早料到如此。聽到有關李家的事情的時候,趙黎不由唏噓,不知那個小女孩現在怎么樣了。 藍意的尸體被從吊燈上放了下來,女孩子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裙,手指甲也涂成了大紅色,看起來妖艷異常。多年的鬼片渲染很容易讓人產生相關聯想,雖然沒人說,但心里終歸是毛毛的。 冰箱里的尸塊被用裹尸袋裝了起來,現場的法醫人員忙忙碌碌。 尸塊大小不均,剁得十分凌亂,車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對趙黎說:“如果不是證據確鑿,真不敢相信這兩起案子是同一個人做的?!?/br> “有何高見?”趙黎說。 “不說技術問題。姜則成的死亡方式,除了說明死者的恨意外,還有其他的點可以追溯,剝皮的過程相比其他方式十分漫長,兇手在享受他的痛苦?!避嚭馕㈩D,“這……些尸塊的主人的死亡原因尚且不明,但是可以得出的是,兇手在處理尸體的時候非常憤怒,是胡亂地砍下去的。這至少可以說明兇手不是個反社會的變態殺人狂,你知道,一般碎尸是為了消除證據——但藍意是沒有這個打算的,為什么?” 幾個刑警將裝著尸塊的袋子拖了出去,不待趙黎開口,江酒臣指著袋子問:“那是什么?” 即便趙黎知道江酒臣一貫不著調,但也知道他沒有無聊到明知故問抖機靈的程度,趙黎和車衡看向他,車衡接道:“尸塊?!?/br> “一堆碎rou,連尸體都不是?!苯瞥悸柫寺柤绨?,“你能說那是個人嗎?” 藍意說:“真想看看你們的人皮下面到底是什么?!?/br> 是什么呢?她活剝了姜則成來看,也沒發現什么特別,薄薄的一層人皮扒了,里面也沒裝著個怪物,鮮紅腥臭,與披著人皮的時候一樣丑陋。 沒什么為什么,沒什么犯罪心理可追溯。無論是被剝掉人皮的姜則成,還是被剁成一堆爛rou的海一慈和徐峰,藍意就是不想讓他們看起來像是個人。 第36章 禽獸之衣(終) “這部劇,投資是可以投,但是生意人,總是講究回報的?!?/br> 聽了這句話,徐峰毫不意外地笑了起來,他吐了口煙,說:“???,您要是這么說,不就見外了嗎,我這里有什么資源,也不可能忘了你呀?!?/br> “就那些殘花敗柳嗎?!焙R淮壤湫α艘宦?。 徐峰笑起來,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個相冊,低聲說:“‘雛’呢,有,‘狗’也有,喜歡要什么,您自己看?!?/br> 相冊里不乏當紅小花的身影,看久了,嫌膩。海一慈漫不經心地翻著,手指一頓,定在了一張照片上。 女孩眉清目秀,氣質清冷,在一眾的“凡品”中,十分脫俗。徐峰了然地笑了起來,海一慈看向他,問:“干凈嗎?” “干凈?!毙旆遄旖堑男σ庥悬c詭異,“就是送過一次禮?!?/br> 海一慈不悅地皺起眉頭,問:“誰?” 徐峰嘴角又是上揚了幾分,湊近海一慈的耳朵,輕聲說:“這人您可熟得很,杜國興?!?/br> 海一慈一愣,嘴角也微微彎了起來,他舔了舔下唇,說:“就她了?!?/br> “??傉嬷乜谖??!毙旆逍ζ饋?。 “不要給我亂動她,我自己來弄?!焙R淮日f,“這么個美人,把雛調成狗才有樂趣?!?/br> 2月14日,情人節那天,姜則成跟徐峰“打扮”好了藍意,按照海一慈的吩咐,把她送到了要求的地方。 2月21日,姜則成結束了自己所有的日程,去往藍意的住所。 藍意問他,想不想知道他都怎么弄我?他說我像妓女,連名字都欠cao。 姜則成微愣。藍意主動地纏上他,說:“我需要一筆錢,給我的母親買一塊墓地。你呢,你想試試嗎?你知道嗎,他把我帶去過那種地方……” 這一天晚上,姜則成脫掉了他穿了許久的人皮。 姜則成的死,讓徐峰喜憂參半,一方面同流合污許久,擔心自己的安危,另一方面,無論是公司還是他們的“私人生意”,都沒有人跟他分一杯羹了。 海一慈一直以來不過把姜則成看成一條狗,一條狗的死可阻擋不了他尋歡作樂。他和杜心兒的婚期將至,要不是為了杜國興的家產,他才不會跟那個聒噪的女人產生什么瓜葛?;楹筮@瘋女人想必更多疑,再想像現在這么恣意恐怕困難得很。 海一慈安排好了日程,叫徐峰為他準備好他的“婚前狂歡”。 最開始竟不知不覺地誤撥了徐峰的工作號碼,好在沒有接通,海一慈立刻掛斷了。 這一天晚上,他這輩子的狂歡,徹底拉下帷幕。 現場的所有證據已收集完畢,技術人員在樓上的臥室里找到了一部筆記本電腦和一沓紙張。電腦沒有設置鎖屏密碼,還停留在發送郵件的頁面上,給市局發送郵件的正是這部電腦,技術員在里面找到了幾個壓縮包,竟然全都是藍意以及其它女演員被性侵的視頻。 紙張分別是藍意的犯罪自白書和遺書。遺書洋洋灑灑二十幾頁,詳細地講述了自己被控制的全部過程,以及在此期間接觸到的,姜則成和徐峰對其他演員的侵害,最后附有一個名單,列下了足有三十多個人名,藍意指控他們都參與其中,很多人都聲名顯赫,讓刑偵隊的人再次驚訝了一番。 那些人名全部都用紅筆畫上了圈,不知道是何意圖。 回程。 江酒臣的臉色不太好看,收走藍意的魂魄的人在那里布了陣,留下的濁氣還沒散盡,這又刺激到江酒臣的傷口,小可憐窩在副駕駛,少見的無精打采。 “藍意為什么穿紅裙子自殺?鬼故事說的是真的嗎?”趙黎問。 “是就怪了?!苯瞥嫉穆曇魬猩?,“穿個紅衣服自殺就成惡鬼,那我們還要不要做工作?!?/br> “那為什么?” “藍意想復仇的對象并沒有報復完,她吸了濁氣,手上沾了血,再加上心愿未了,怎么死都是惡鬼?!苯瞥颊f,“那個人告訴她這個方法,就是為了讓她信她死了之后一定是惡鬼,一定會殺掉想殺的所有人,她抱著這樣的念頭去死,靈力是不同的?!?/br> “謝了,趙大隊長?!苯瞥纪蝗幻俺鰜磉@么一句話,趙黎疑惑地看向他,江酒臣解釋道,“今天是14號,差七天到重七,你們警方盯得太緊,那個人等不及了?!?/br> “要真讓他在那天收了魂,可就要出大事了?!?/br> “他是什么人?”趙黎問。 “不知道?!苯瞥蓟叵肓艘幌?,李候南身上的小鬼、刺殺趙黎的稻草人、集惡鬼的魂魄……“想必是個術師吧?!?/br> 趙黎疑惑地看向他,等著他進一步解釋。 “中二點說就是cao縱師?!苯瞥纪嵩诳勘成峡粗w黎,懶洋洋的語調哄小孩似的解釋,精神病似的時不時突然拔高音調,“就是他拿了一個東西,當當當當!小玩偶,然后啦啦啦啦啦,放進了惡鬼,然后嗚嗚嗚……咦嚶嚶嚶……嗷嗚!” 江三歲殘著一只手也不忘了比劃,“嗷嗚”的時候突然伸出一只爪子探到趙黎面前,隨后趙黎讓他真情實感地“嗷嗚”了一聲。 由“姜則成剝皮案”引出的這一系列駭人聽聞的大案,就這樣落下帷幕了。 大批的資料匯總和結案報告在等著他們,不過林不復要出外勤,很成功地避開了這個差事,激動得在辦公室里嗷嗷嚎叫了一下午,全然忘了自己明天就要出門辦案。 一眨眼,整個刑偵隊竟然已經連軸轉了兩個月了。按時上下班的日子剛持續了不到一天,等明天案子的資料提上來,怕是又有得忙了。 “唉,你說這叫什么事啊?!标犂镉袀€刑警嘆了口氣,“今年不好過啊?!?/br> 林不復在飲水機旁邊接熱水,朝他“噓”了一聲,悄咪咪地說:“這種話不能亂說的?!?/br> 有的人自己毒奶,就以為全世界都是毒奶,那刑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著朝他丟了個紙團。林不復把保溫杯放在常湘桌子上,笑著側身躲了過去。 四月伊始,乍暖還寒。 保溫杯呼呼冒著熱氣,隱約飄出一點紅棗的香味。常湘對著電腦認真核對案情的所有詳細數據,突然心頭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