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湊近了月眠的耳朵。

    “媳婦，你現在總算知道為什么當初我媽無論如何都不讓洪鳳嬌到她那去幫忙了吧？”

    “我剛才就知道了?！痹旅呋貞浿鴦偛抨愘嚻拍莻€八婆的樣子答道。

    “是誰在這鬧事??？”就在這個時候，大雜院門口走進了一小隊聯防隊的人。

    原來是不知道是誰去找聯防隊的了。

    聯防隊的人自從換了人之后，新來的都小心翼翼的，隨叫隨到，就生怕像當初薛雪娟她哥那樣，所以大家都盡職盡責。

    “這有個婦女，不是我們大雜院的，跑到這兒來鬧事呢?！崩畲竽镏噶酥附ò材?。

    建安娘一下子就愣住了，還真有人去叫聯防隊。

    “我不是來這鬧事，我這是家務事，是家務事就不算鬧事了吧，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沒有點家務事的呢？聯防隊的同志你們可不能抓我，你們……”

    “什么家務事需要你跑到我們大雜院里來鬧了？你又不是我們大雜院的人，你的家務事怎么會在我們這兒呢，你可別在這兒胡扯了。

    幾位同志，麻煩你們了，趕緊把她帶走，不要讓她在這里搗亂，擾亂社會治安?！崩畲淦及牙罴业拈T打開，從門縫里探出一個腦袋來喊道。

    “聯防隊的同志，你們就是為了老百姓的安全還存在的，我相信你們一定也會保障我們這個大雜院的老百姓的生活的，對不對？”李翠萍又補充道。

    “這位同志，請你跟我們離開?！甭摲狸牭囊膊欢嗾f那么多了，過去就拉起坐在地上撒潑的建安娘。

    建安娘憋了一肚子的氣。

    “李翠萍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想離婚嗎？你知不知道女人離了婚就掉價了就沒人要了，你是想孤獨終老嗎？你一點都不會為你自己的人生著想？你……”

    “我就算是離婚，就算是孤獨終老，我也不要和周建安過！聯防隊的同志，你們趕快把她帶走！”李翠萍打斷了建安娘。

    “不是的，不是的，幾位同志，幾位同志！你們聽我說我不是這個大雜院的人，那她也不是……”

    “我怎么就不是了？”李翠萍又打斷了建安娘，“幾位同志，這位是我大爺爺，這位是我大奶奶，我是他們的侄孫女兒，我住在我大爺爺的奶奶家不可以嗎？”

    李翠萍指了指李大爺和李大媽。

    “當然可以?！甭摲狸牭狞c頭。

    “等一下，我還沒有說完！這個李翠萍她是我……”

    “我姓李，你姓什么？”李翠萍突然大聲地打斷了建安娘并問。

    建安娘一下子又愣住了，也被李翠萍給繞了進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走！別說那么多了！”聯防隊的人一左一右地架著建安娘，直接把她拖出了大雜院。

    李翠萍和李大爺李大娘這下終于松了口氣，只有陳賴婆在那兒很不高興。

    她熱鬧還沒看夠呢。

    “但是誰多管閑事跑去找聯防隊的來??？現在翠萍她婆婆回去了，那還不是得回來？事情也得不到解決啊。

    李翠萍也真是的，剛嫁人就嫌貧愛富跑回娘家，婆婆都已經放下身段來找你了，你還不愿意回去，這世上怎么會有你這么孬的小媳婦呢?！?/br>
    “我說陳賴婆，你是久不出門，根本就不知道外頭發生什么事兒，也沒有聽說翠萍的事兒吧??？”張秀蓮也忍不住開口了。

    陳賴婆冷哼了聲。

    “什么李翠萍的事兒？哪怕我以前沒有聽說過，那我今天也聽說了啊，她婆婆都說了，她就是嫁到她婆家去了之后，嫌她婆家沒有錢，所以回娘家的唄。

    娘家遠回不去，就跑到她大爺爺大奶奶這邊了，真是寧可到大爺爺大奶奶家，也不愿意在貧窮的婆家多待一天，這不是嫌貧愛富是什么？

    反正我們家是絕對不會娶這樣的女人做兒媳婦的?！?/br>
    “陳賴婆，你又說這種丟人的話，說的好像我這樣的人愿意嫁到你們家去似的，我還看不上你們家呢！反正我就祝你女兒嫁到周家那樣的人家唄！你們家的女兒都嫁到周家那樣的人家！”李翠萍又氣惱地重復了一遍她剛才說過的話。

    和剛才一樣，陳賴婆就是無所畏懼。

    “嫁到周家那樣的人家怎么了？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嫌貧愛富的，貧窮光榮，我們家閨女兒就是嫁到光榮之家去，才不像你呢?！?/br>
    “哎喲，我說陳賴婆，你可就別詛咒你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孫女兒了，周家那樣的人家是光榮嗎？他們家那是貧窮嗎？那是沒有錢的事嗎？

    他們家是在娶翠萍之前借了很多外債去買三轉一響，等把翠萍娶過來了之后，外債還不上，又把三轉一響給賣了，賣去信托站。

    賣給信托站那能賣多少錢??？肯定是比原價要低很多很多的，他們家這么一折騰，就虧進去很多錢了，外債還不上，只能夠用翠萍的嫁妝去還。

    這還不夠，他們在娶翠萍之前，也就是在借錢去買三轉一響之前，也欠下了很多外債，他們都瞞著翠萍的，那個周建安他喜歡斗蛐蛐兒斗鳥，那是一般人家玩得起的嗎？

    哪怕是富裕人家，就是那種以前家底子厚的，玩多了也會把家底子給賠進去的。

    翠萍確實是嫁過去之后不到一個月就回娘家了，但是那也是在了解了這些事情之后才回來的，又不是一點點小小的事情無理取鬧回來，你說這事兒還不是大事兒嗎，翠萍她又有什么錯哦？”張秀蓮說道。

    陳賴婆聽完這些話臉色都變了，她哪里知道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李翠萍沖著陳賴婆冷哼了幾聲。

    “陳賴婆，你剛才可是自己說的啊，你愿意讓你的女兒還有你的孫女兒們嫁到周家那樣的人家，那你們家的女兒就永遠都嫁到那樣的人家去了唄?！?/br>
    “你！”陳賴婆指著李翠萍，氣得臉都紅了。

    “你們是不是胡說的？張秀蓮，你怎么對他們家的事情那么了解呢？我看你就是胡說的！這個李翠萍牙尖嘴利的，我看她口才好的很，她要是自己無理取鬧回來又胡編亂造，在那里造謠周家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這種人我可見的多了，自己做得不好，又不愿意承認，那就只能編造別人的謠言，說別人不好嘍。你們自己瞧瞧今天李翠萍對自己婆婆的那個態度，我看李翠萍就像是那種會胡編亂造的人！”

    “哎喲，這還真不是?！本驮谶@個時候方天明出來說話了，“我不是到信托站去買了個縫紉機嘛，我買的那臺縫紉機可新了，買的時候咱大雜院很多人都跑到我們家去圍觀，那可是沒有拆封的全新的縫紉機，你們猜那縫紉機是誰的？就是李翠萍夫婦拿到信托站去賣的那個?！?/br>
    “哎喲，就是啊，我還記得天明把那個縫紉機買回來的時候，翠萍還去摸了摸，翠萍還說真是太遺憾了，那個縫紉機本來應該是她的，那時候翠萍還很難過呢?！?/br>
    “我也在場，我也看到翠萍很難過了，那確實就是翠萍賣的啊?！?/br>
    “陳賴婆，你可真是狠啊，你見不得別人好，想要看翠萍的笑話，想要看李大爺和李大媽難堪，結果竟然把自己女兒還有孫女兒們的幸福都給詛咒進去了，嘖嘖?！?/br>
    ……

    大家說著都沖陳賴婆搖頭。

    陳賴婆憋得滿臉通紅的，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月眠在心里面念叨了一句，活該。

    像陳賴婆這種為了看別人的熱鬧，不顧別人的死活的人，就是活該要倒霉。

    雖然說這個年代國家禁止老百姓搞封建迷信，讓大家相信科學，可是畢竟迷信的人還是很多的，尤其是像陳賴婆這樣沒有上過學，沒有什么文化的。

    她一想到她自己說要讓自己的女兒和孫女兒嫁到像周家那樣的人家，她就怕了，就怕這個事情真的會實現。

    而且她也臉面無存，因此也不敢再大家伙站在這里，灰溜溜地回到他們家在的二進跨院去了。

    她回去了之后，她兒媳婦洪鳳嬌也跟在她后面回去了。

    大家伙兒看著她和洪鳳嬌的背影搖了搖頭。

    “洪鳳嬌遇到這種婆婆，可真是太倒霉了?！?/br>
    “也不知道平時洪鳳嬌在家里怎么和她相處的，是挺慘的啊?！?/br>
    ……

    “珩哥，我們先回去吧?！痹旅哐劭粗鴷r間也不早了，也不想耽誤陸珩去上班，于是抬頭說到。

    陸珩點點頭，就帶著她先回去了。

    林素芬也出來看熱鬧的，她剛想要回到李桂芝那里的時候，被方天明給叫住了。

    “素芬，你可以聽我說兩句嗎？”

    “嗯？”林素芬現在不那么排斥方天明的接近了，相反她還有一些開心，于是就停下來，抬頭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方天明。

    可別說，這么抬起頭來脖子還挺累的。

    高高大大的方天明興許也是看得出來他的素芬姐個子小，看他的時候有些累，于是就微微彎了彎腰。

    “素芬，你剛才也聽到了，我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我買縫紉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我那個縫紉機是買回來給你用的，大家都知道我心甘情愿為你做了很多事情。

    當然了素芬，我現在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要讓你接受我和我談對象的，我只是想要讓你給我一點面子……放心吧，我不是讓你做什么，只是想要讓你對我親近一些?！狈教烀饕彩呛ε略俅螄樦炙胤?，于是強調了好幾次他不想讓林素芬做什么。

    “嗯？嗯?！绷炙胤矣行┎缓靡馑嫉攸c點頭。

    “素芬，我想跟你說一些我小時候的經歷。我和江富貴家在斜對門，小的時候我們兩個就在一塊兒玩，但是我小的時候個子小，年紀也比他小一些，長得肯定就更加比他慢了，所以他就總是嘲笑我。

    我上小學的時候，他就跑到我們班上去說我是小矮子，說我是侏儒，還說我跳起來都打不到他的膝蓋，一直說到我上高中。

    因為我到了高中才開始長高的啊，在那之前就一直忍受著來自他的語言暴力，都不知道我那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反正就是一直被他嘲笑，被他欺負，以至于我聽到關于高矮胖瘦的東西都害怕得發抖……”

    “江富貴真是太過分了，他比你大了五歲，怎么可以這么嘲笑你呢！”林素芬聽方天明說了自己小時候的經歷，氣得咬牙切齒的，提起江富貴三個字的時候，真是恨不得把那三個字咬碎似的。

    當然了，她更多的是心疼，心疼方天明。

    她說完這些話之后，抬頭看方天明的時候，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

    方天明當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在那兒暗笑，只是臉上還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的童年如果沒有江富貴的話，我會過得很開心的，卻因為有她，我的童年都是黑暗的，我真的太苦了……

    后來雖然說我長高了也長壯了，不再跟我小的時候一樣是個小豆芽菜，但是江富貴的那些嘲笑的話給我造成的陰影還是一直存在的，我看到江富貴還是會害怕。

    江富貴也知道他從小就給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但是這并沒有讓他有所收斂，反而讓他變本加厲了，哪怕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成年了，他還是想著法子來嘲笑我，來欺負我。

    你知不知道，我在大雜院里當著那么多鄰居的面向你表達心意被你拒絕了之后，江富貴是怎么嘲笑我的，他表面上沒有說什么，當著大家的面，他只是跟我打架，跟我吵架說一些氣話。

    可是在你們見不到的地方，他會跟我說我是個沒用的東西，說我無能，說我一輩子都辦不成一件事情，說我永遠都比不上他……這些話我聽得真的是太難受了?！狈教烀髡f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

    他是裝的，不過林素芬單純，而且林素芬早就已經相信了他的話，所以林素芬根本就聽不出來他的哽咽是裝的。

    林素芬一臉愧疚地看著方天明。

    “天明，對不起……我……我……”林素芬愧疚得都說不出話了。

    “素芬姐，你不要說對不起，沒事的，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著實是我太魯莽了，嚇著你了，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為了逼迫你同意和我談對象。

    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只是想要你和我親近一些，可以嗎？”方天明很認真地看著林素芬。

    林素芬點點頭。

    “好的，對不起，我以后不會像上次那樣那么不給你面子了，我……我……”林素芬差點想說要不他們就談對象吧，她愿意接受他。

    可是她臉皮薄，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先到桂芝嬸子那邊去忙活了，我今天還有很多活要干?！绷炙胤颐蛄嗣蜃煺f道。

    “好的素芬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狈教烀髡f著，就伸手拍了拍林素芬的肩膀。

    林素芬嚇了一大跳，有些難為情，但是她已經答應了方天明要和方天明親近一些，因此沒有躲開，也沒有做出很大的反應。

    甚至在方天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之后，她也踮起了腳尖，輕輕地拍了拍方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