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林素芬邊喊邊敲。

    謝翠花和江富貴一點要開門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堵死了門，從屋里反鎖。

    “林素芬, 你一點良心都沒有，黑心肝的, 對鄰居沒有一點同情心，好好在外頭反省反省思過吧, 什么時候想通了, 想認錯了你再回來！”謝翠花的聲音傳出來。

    林素芬臉都紅了。

    “你們把一個名聲這么不好的女人接回家，你們還說我沒有同情心？她這么年輕的一個女人, 我男人也是年輕的男人，倆人共處一室的, 別人不會說閑話嗎？我生氣怎么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江富貴和薛雪娟眉來眼去的，誰知道會出什么事呢，你們給我把門打開，給我把門打開！”

    “砰砰砰！”喊完，林素芬又去敲門。

    屋里的謝翠花也很惱火。

    “林素芬，你現在知道著急了, 知道來求我們富貴不要和你離婚了，這十年你干什么去了？如果說這十年你給我們富貴生個兒子……別說兒子了，哪怕是生個女兒, 那你就是我們家的功臣, 可是你占著茅坑不拉屎, 你的肚子不爭氣，你什么都生不出來！

    我們家這十年就是白養你的，你就是吃白飯的！你欠了我們家的欠得可多了！你可別否認，你要是沒有說我們家的恩惠，你又怎么會害怕我兒子跟你離婚，又怎么會來求我兒子呢？你就是占了便宜的！占便宜也就算了，還這么沒有同情心，我們家真是吃大虧了，娶了你這種人！”謝翠花隔著門罵林素芬。

    “林素芬，你這是逼我出去把你打一頓是不是！”江富貴的聲音也傳出來。

    林素芬一愣，終于不敲門了。

    在外頭看熱鬧的鄰居趕緊把她拉回來。

    “素芬，你別糊涂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瞧瞧你身上這傷，要是你現在堅持回家，江富貴保不準還會打你呢?！?/br>
    “是的啊，你瞧瞧他那個氣頭上的樣子，你回去那不是找打嗎？素芬，難不成薛雪娟的孩子是你男人的？要不然你男人為什么會那么護著她?！?/br>
    “對啊，薛雪娟那個孩子不是方天明的，也不是羅大狗的，那總得有個親生父親吧，孩子總不能平白無故自己出來啊，你男人是不是就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

    ……

    大家伙兒過來拉住林素芬，之后又問她。

    林素芬心煩意亂的，哪里有功夫去回答他們這些問題，她只是有一些驚訝，怎么短短的時間，流言竟然變成了這樣，都開始傳江富貴是薛雪娟孩子的親生父親了啊。

    想想也是了，就憑江富貴和謝翠花那個態度，誰能不懷疑呢？

    “我不知道，你們去問江富貴和謝翠花去，反正我不會離婚的，打死我也不離婚！江富貴，謝翠花，薛雪娟，你們給我聽好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離婚的！絕對不可能離婚！”

    林素芬喊完，才小跑著往四進回去。

    大家伙兒看著她的背影，又竊竊私語起來。

    “看樣子應該是了吧，江富貴就是薛雪娟那個孩子的親生父親，要不然林素芬怎么會這么生氣呢？她一向是心地善良，脾氣溫和的，這些年在江家吃了那么多的苦頭，都沒有聽到她有任何一句怨言的，要不是真的被惹毛了，她怎么可能會是這個態度？”

    “就是了，哎喲，還真是想不到??！所以現在將富貴和謝翠花的意思是……想讓林素芬離婚？但是林素芬不同意??？”

    “現在看來就是這個樣子了，要不然林素芬剛才為什么會說那些話??？真是可憐哦，咱大雜院怎么就鬧出這樣的丑事來了呢？江富貴和謝翠花怎么好意思呢，以后他們和方家人那可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啊?！?/br>
    “就是啊，兩家人都是斜對門的，以后天天見面，他們也不尷尬嗎？不過為什么江富貴和謝翠花這個時候才認下薛雪娟那個孩子？為什么之前一直不認的?！?/br>
    “這還用想啊，因為之前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那個謝翠花不是成日喊著要抱孫子嗎？都喊了十年了，咱又不是看不到 ，她就是想要一個孫子，以前那是不知道薛雪娟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現在不知道是個男孩了，那還不得馬上認回來啊?！?/br>
    “原來是這樣，那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啊，可憐的那個林素芬了，我看她也別掙扎了，江富貴應該肯定會和她離婚的。和傳宗接代比，名聲算什么啊，江富貴有了兒子以后肯定高興，那薛雪娟可就是他家的功臣了?！?/br>
    ……

    “吵什么吵，你們吵什么吵啊，嘴巴這么多，你們都是八婆嗎？居委會的都沒有你們這么多話的，都別說了，滾滾滾！”謝翠花舉著個掃把從屋里出來，沖著在外頭說閑話的人，就是一頓亂揮舞。

    “走就走，你這么兇干什么啊，這院子又不是你家的?！?/br>
    “你有本事你把整個院子買下來啊，這是公共的院子，你還管得著我們在這里說什么呢？算了，走就走?！?/br>
    ……

    大爺大媽們說了幾句之后就紛紛離去了，反正說閑話嘛，只要有人在就好，不管在什么地點都行，他們到胡同外頭去找個地方坐下來，一樣可以聊，且胡同外面人還更多，聊得還更歡呢。

    在剛才那些過來閑聊的大爺大媽們都離開了之后，張紅姑唯獨留了下來，還朝著謝翠花走過去。

    “薛雪娟生的那個孩子肯定不是你們家富貴的，你們收留她，就是想讓她給你兒子生……唔唔……”張紅姑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謝翠花跑過來捂住了嘴。

    謝翠花剛才生氣，氣得全身都在冒汗，加上手拿掃把亂揮舞了一陣，心里全是汗了，一捂住張紅姑的嘴，張紅姑只覺得嘴里咸咸的，惡心死了。

    謝翠花就這么死死的捂住她，她可不能夠讓張紅姑把她和江富貴的計劃說出來，現在薛雪娟還在屋里呢，要是讓薛雪娟知道他們的想法，把薛雪娟氣跑了，那可怎么辦？她可不能讓張紅姑壞了自己的計劃。

    可是她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力氣一直捂著張紅姑啊，張紅姑又掙扎了一會兒，終究是推開了她。

    “嘔……”推開謝翠花之后，張紅姑就捂著自己的胸口干嘔了好一會兒。

    謝翠花還是害怕屋里的薛雪娟聽到張紅姑亂說話，就把張紅菇扯到了前院去。

    “張紅姑，你不要胡說八道！你才是想讓雪娟幫你兒子生兒子的那個吧？”謝翠花冷笑。

    居委會的人還在的時候，是她和張紅姑一起去“搶”薛雪娟的，她還能不知道張紅姑的想法？她們的想法那都是一樣的，都是看中了薛雪娟的肚子。

    “什么叫才？我就是！謝翠花，現在這里只有咱們倆人，又沒有外人在，就不用裝了，反正我們都是看中薛雪娟的肚子，都是知道她能生，所以才想要收留她的，你別在我跟前裝！”

    “薛雪娟那個孩子就是我們家富貴的！”謝翠花情急之下說道。

    “你……說什么？”張紅姑頓時瞪大了雙眼。

    “那就是我們家富貴的兒子！”

    “你胡說！”張紅姑瞪大了眼。

    謝翠花笑了。

    “你自己想想吧，薛雪娟她出軌，其中一個出軌對象是羅大狗，如果說她急于給孩子找一個爸爸的話，為什么她不直接說那個孩子就是羅大狗的孩子？

    羅大狗離婚了，薛雪娟要是這個時候讓羅大狗負責羅大狗肯定得負責的，而且根本就沒有什么障礙?？墒茄ρ┚昃褪遣徽伊_大狗負責，就是因為她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就是我們家富貴?！?/br>
    “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張紅姑剛才還想著來跟謝翠花搶人呢，雖然說薛雪娟現在確實是被接回了謝翠花家，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放棄過的。

    可現在聽到謝翠花這么說，她心里的希望突然少了一些。

    “怎么就不可能？羅大狗的條件難道不比我們家好嗎？羅大狗現在是單身，難道不比我兒子更好嗎？薛雪娟她就是不選羅大狗，非得選擇我兒子，肯定就是因為我兒子就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

    你別以為她真的是讓孩子選的，抱著孩子到你跟前的時候孩子為什么哭？是因為她那

    時候掐孩子的屁股，故意把孩子給掐哭的。反正這就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少來摻和?！?/br>
    謝翠花說完這些話，留下一臉呆呆的張紅姑，就回家里去了。

    反正張紅姑和她是一樣的想法，一樣的目的，都是看中了薛雪娟的肚子，所以張紅姑就是她的競爭對手，正因如此，她必須要穩住張紅姑這邊，得讓張紅姑放棄才行。

    但是謝翠花心里也是犯嘀咕，薛雪娟那個孩子很明顯就是羅大狗的，而且羅大狗都已經出來要搶孩子了，薛雪娟為什么就不認羅大狗呢？

    想到這里，謝翠花就留了個心眼兒。

    回到家的時候看到薛雪娟和江富貴在一起哄孩子，謝翠花走過去看到福田那張臉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但是她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到了薛雪娟身邊去。

    “富貴，你去幫我灌個熱水袋，剛才出外頭去，走了一回手有點冷?！敝x翠花找了個借口支開江富貴。

    江富貴也不想面對福田那張丑臉了，就出去了。

    “雪娟，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只要我們逼得林素芬離婚，也就是我們家的兒媳，那就是自己人，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孩子他爹是誰？為什么你不抱著孩子去找他爹??？”謝翠花開門見山地問。

    她就是想知道為什么薛雪娟不認羅大狗，明明羅大狗已經離婚了的，她為什么寧可無家可歸也不去投靠羅大狗呢？她就不信羅大狗不會認這個孩子。

    “因為……”薛雪娟也是愣了一下，她也想不到謝翠花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突然有些緊張。

    “因為我和孩子他爸有這個孩子的時候，孩子他爸是有老婆的，如果說我找孩子他爸，那孩子他爸的前妻不就是來找我麻煩了嗎？他前妻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我可招惹不起，我的孩子也招惹不起，我怕他前妻會把我的孩子給害死了，所以我就不能認?！?/br>
    短時間內薛雪娟也編不出什么更加合理的理由出來，但是如果一直不解釋的話，她又怕謝翠花懷疑，于是她就隱去孩子她爸的真實身份，說明了一些情況。

    這句話想了想，確實是這樣啊。

    羅大狗的前妻林慧茹真是不好惹，聽說林慧茹現在已經是紡織廠里面的副廠長了，短短的時間直接從財務主任生成副廠長，這個女人確實是手腕了得，這么說來，薛雪娟怕她也是正常。

    謝翠花想到林慧茹那厲害的樣子，馬上就信了薛雪娟的話了。

    “行，既然那個女人那么厲害，那你以后就不要去認孩子他親爸了，你就當富貴是孩子的親爸吧，我家認下這個孩子來，這樣還能省去麻煩呢。

    要不然以后等你和富貴結了婚，孩子她爸上門來要孩子，那會影響我們的生活，對孩子的身心健康也不好，干脆就讓富貴認下這個孩子吧，我們會好好對他負責的?！?/br>
    “謝謝你啊，嬸子，你們真的太好了?！毖ρ┚甓加幸恍﹦尤萘?。

    要不是江富貴確實是沒有什么本事，她都覺得改嫁給江富貴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可惜了，江富貴這輩子也就這么碌碌無為了，所以她不可能會真的要和江富貴過一輩子，現在住在他們家也當是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嘛，那自然要穩住謝翠花。

    “沒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也不用這么說，你這么說我還不好意思呢，最主要的還是我們家富貴喜歡你。那你可要記住了啊，以后別人問起你福田的親生父親是誰，你就不說，除非說有人真的逼問你，你再說是富貴。

    你放心好了，林素芬她是個軟柿子，很好欺負，哪怕她知道福田的孩子是富貴的，她也不敢怎么樣，她現在就是鬧，她也鬧不了多久的，到時候我們家能給你的都會給你，你不用擔心?！敝x翠花拍的拍薛雪娟的手背。

    她口中所說的會逼問薛雪娟的那個人，就只有張紅姑了。

    謝翠花壓根就不關心別人覺得福田的親生父親是誰，但是她必須要讓張紅姑相信福田的親生父親是江富貴，這樣一來張紅姑才不會過來跟他們家搶薛雪娟的肚子。

    薛雪娟點點頭。

    “我不會把孩子抱出門的，孩子就一直養在家里吧，別人要是問我，我就不說，除非有人逼問?！毖ρ┚陰缀跏侵貜蛣偛胖x翠花的叮囑。

    謝翠花這下放心了。

    ……

    林素芬憋著一肚子的氣回到李桂芝那里，進了屋之后又忍不住氣哭了。

    “哎喲，你這是怎么了？不是已經決定離婚了嗎？怎么又委屈起來了呢？”

    “是啊，你自己也說離婚就是脫離苦海了，那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怎么哭了呢?！?/br>
    張秀蓮和二明媳婦過來安慰林素芬。

    林素芬哭的厲害，說不出話，還是李桂芝幫她解釋了。

    “離婚確實是脫離苦海，但是她肯定很為自己這些年感到不值，你們就不要勸她了，讓她要哭，哭出來也好一些，畢竟她這是十年青春啊……”李桂芝都不由感嘆了。

    林素芬本來就氣得不行，哭得不行，聽到李桂芝這么一說，又更為自己感到不值了。

    是啊，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人生最最燦爛的十年，就這么白白浪費了。

    她又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江富貴和謝翠花真的很不要臉，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他們竟然好意思說這些年是他們供我吃供我喝供我住，說的好像我受了他們家多大的恩惠似的，其實我在他們家吃的都是苦頭！

    他們憑什么說他們供我吃供我喝供我住，我這十年以來所做的事情，還不值得我有一個住的地方嗎？我怎么吃的怎么用的，那都是我想盡辦法想出來的，沒有我他們家還過不上那么好的日子呢！

    他們就這么把我踢走了，就這么把我趕出來了，趕出來之前還說那么多難聽的話，他們到底是不是人了，他們就不是人，全是王八蛋！王八羔子！王八犢子！”

    林素芬就不停地罵，越罵越大聲，越罵越生氣，張秀蓮和二明媳婦一個勁地安慰，倒是李桂芝叫她倆別安慰了，就讓林素芬發泄發泄。

    十年的時間，林素芬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就放得下的？哪怕她能夠坦然地接受離婚，那也不能夠坦然地面對自己失去的這十年的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