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月眠也好奇呀，可惜那么多鄰居都湊過去了，她擠不過去，只好問前面的人。

    “離婚申請書，是離婚申請書，慧茹，你要和大狗離婚??？”潘大娘喊了起來。

    這下，連那些沒擠進去沒看到申請書的鄰居也喊起來了。

    “這一回來就要離婚啊?！?/br>
    “咱大雜院還沒有人離過婚呢?！?/br>
    “那小珍怎么辦??？離了婚，小珍以后就沒有完整的家庭了啊?！?/br>
    “這咋還能氣性這么大呢？回娘家這么久娘家人也不勸勸的嗎？從娘家回來就離婚?！?/br>
    “難怪慧茹什么姓李都沒有帶哦?！?/br>
    ……

    鄰居們說什么的都有。

    羅大狗和潘大娘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慧茹。

    “林慧茹，你開什么玩笑，你要跟我離婚？”羅大狗暴跳如雷。

    “是。你不是說我有本事就永遠別回來嗎？好，我有這個本事，你簽了離婚申請，我已經和居委會那邊聯系過了，拿著離婚申請過去他們就可以開介紹信，我們就能去民政局離婚，你快簽字?！?/br>
    “林慧茹你……”

    “孫大娘?！绷只廴愦驍嗔肆_孫氏，也不叫媽了。

    “你不一直說我是不愿意下蛋的母雞嗎？你不是說我耽誤了羅大狗嗎？那好，我以后都不耽誤了，我和羅大狗離婚，以后就是死，也不會再踏進你們羅家半步！省得你們說我礙眼?！?/br>
    “羅大狗，你簽不簽字，還是你怕離了我就找不到媳婦了？你不是說你工作好家境好，要找媳婦隨便找嗎？有本事，你簽字，別做孬種！”

    “你！你！你！林慧茹，你別開這種玩笑！”羅大狗沖過去，揚起手又想打林慧茹，被鄰居們一起拉了回來。

    “大狗，都這時候了你還打媳婦呢，你都要把媳婦打跑了你還想打，是真不想要媳婦了？你道個歉認個錯啊，慧茹她可能也只是在氣頭上，你道個歉認個錯，像她做保證，她保不準就不會不要你了?！?/br>
    “是啊大狗 ，男子漢能屈能伸，你已經把慧茹氣得要離婚了，你就服個軟，求求她，她是個心軟的，這些年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你認錯，她會原諒你的?！?/br>
    ……

    這年代人的思想還是“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的，潘大娘他們見事情嚴重了，就趕忙勸說。

    他們卻是怎么都沒想到，他們越是這樣勸，羅大狗母子就越生氣。

    “你們胡說什么？！什么叫她不要我？這種不愿意生兒子的女人，我不要她還差不多！”

    “就是，是我們老羅家不要她才是！還能稀罕她這種人了？掙那么多錢有什么用，生不出兒子就是沒用的女人！還真當自己是個香餑餑，讓我們求了呢！”

    “離婚就離婚！反正我被這個女人耽誤了那么久了！離了就離了，離了我好去找愿意給我生兒子的，我遲早要生出格大胖兒子來，到時候讓這個女人后悔！”

    “對！離就離，她離了婚帶個女兒就沒人要了，我們家大狗還能再找！”

    “你居然敢離婚！你要是帶個兒子還好，別人知道你能生兒子那總會有人愿意要，你帶個死丫頭片子，人人都知道的生丫頭的會一直喜歡生丫頭，很多就跟她黃蓮芳一樣生一串丫頭，娶你那是有風險，你以后嫁不出去，你就看我們家大狗娶別人生兒子吧！”

    “沒了你我會過得更好！這些年全被你耽誤了！”

    ……

    羅大狗母子說上頭了，羅大狗把林慧茹手中的離婚申請和筆拿過來簽了字扔回去。

    “林慧茹！我希望你不要后悔，到時候就算是你回來跪下來求我復婚我也不會同意！”

    “我永遠都不會后悔?！绷只廴阈臐M意足地拿到了簽了字的離婚申請書，嘴角勾了起來。

    “我現在去找居委會開介紹信，你和我去領離婚證。你不去也沒關系，我問過民政局，只要有離婚申請書和介紹信，我們可以分開領離婚證，不管你去不去，我都會自己去領我的那一份?！?/br>
    “我去！你都去我怎么可能不去？你以為我稀罕和你結婚？笑話！”羅大狗大喊。

    “你不稀罕就好。還有，羅大狗，有個事我想我必須得告訴你。你最好去醫院檢查檢查。你知道自從八年前你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喝酒打架受傷之后，我為什么一直不讓你看你自己的體檢報告了嗎？

    八年，你做了八次體檢，每次報告單都是我去幫你拿的。因為我怕傷到你的自尊。醫生說你很難再有孩子了，除非運氣非常好。

    羅大狗，我看在我們兩家交情的份上，把問題攬到我身上了，一直對外說是我不愿意生，就是為了保護你的尊嚴，這是你這些年的體檢報告！”林慧茹把一沓體檢報告朝著羅大狗扔了回去。

    “我一直放在娘家，就是怕被你不小心看到，我一直在保護你，哪怕你們母子倆罵我是不愿意生兒子的母雞。還有，我給你熬的湯加進去的那些東西，也不是什么避子藥，而是給你強身健體的?！?/br>
    “好了，羅大狗，孫大娘，以后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彼此互不相欠，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林慧茹說完，就牽著羅小珍的手離開了。

    大雜院里炸開了鍋。

    原來羅家真正的情況竟然是這樣！那羅大狗和羅孫氏豈不是罵錯了林慧茹，還整整罵了八年？

    如果只是林慧茹信口開河的，那他們自然是不信，可現在有體檢報告在啊。

    剛才羅大狗聽林慧茹說的話聽得都有些懵了，沒法應過來，因此體檢報告先被鄰居們撿起來看，那上面確實寫著難生育了。

    這些年林慧茹總是給羅大狗熬湯，加了那么多草藥，還是沒懷上，那更是真的了。

    “??！??！你們別看！還給我！還給我！”羅大狗瘋了似的去搶那些體檢報告單，往鄰居們身上撲過去，還和來看熱鬧的薛雪娟對視了一眼。

    薛雪娟趕忙撇開了視線不敢和他對視，怕惹來麻煩。

    之前羅大狗和薛雪娟好，心里還得意，現在知道原來自己很難讓女人懷孕，得意不起來了。

    他也以為薛雪娟肚子里的孩子是方天明的，一想到方天明和薛雪娟這些年一直兩地分居，薛雪娟不過是幾個月前到喜雨大隊和方天明過了一夜，就懷上了，而他和薛雪娟茍且了那么多年，薛雪娟竟然沒懷上……

    想到這個羅大狗更瘋了。

    原來有問題的是他！原來有問題的是他??！

    “滾！滾！你們都給我滾！怎么，沒見過離婚的嗎？沒見過受傷的嗎？醫生只是說我很難讓女人懷孕，沒說我不能讓女人懷孕，我明天就娶個新媳婦來，生一串兒子，一大串！你們滾！都給我滾！”

    羅大狗一生氣，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薛雪娟一聽說他還想生兒子，就心虛地回了屋。

    難怪前世她和羅大狗結婚后就沒再生第二個孩子了，原來羅大狗的身體有問題啊。這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明明羅大狗不容易讓女人懷孕，她卻懷上了。

    ……

    林慧茹帶著羅小珍走了，鄰居們都有些不舍，不少人都去送，當然，也有人是去看熱鬧的。

    “慧茹，不管怎么說，你一個離婚的女人，帶著女兒回娘家生活都有些不太合適啊，你們以后怎么辦呢？”潘大娘問。

    林慧茹笑了笑。

    “不用擔心的，我們廠子的筒子樓下來了，我可以帶著小珍到筒子樓去住，不會麻煩我娘家人，在筒子樓有我同事們關照，我們生活沒問題的?！?/br>
    “啊，筒子樓啊，那可比咱這大雜院好多了，那敢情好，敢情好，以后你們能住的地方就好些，小珍也能睡寬敞些，不用被她奶奶罵了?！?/br>
    “筒子樓好啊，我們多少人也都想住筒子樓啊，就是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咯，挺好，挺好?！?/br>
    “住在廠子筒子樓，離上班的地方近，也好照顧小珍了?！?/br>
    ……

    大伙兒知道林慧茹的安排了之后就放心了。

    羅小珍聽著，也笑得很開心。

    林慧茹還要趕在居委會下班之前去辦事，大家也不敢耽誤她們母女倆的時間，于是就和他們道別了。

    直到林慧茹母女離開大雜院，鄰居們還津津樂道這事兒。

    “慧茹也是夠膽量夠魄力啊，說離就離，有多少女人有這個勇氣的??？很多人哪怕過得不好，為了孩子也都忍了?！?/br>
    “大狗打慧茹也打得太多了，離了也活該，就是可憐了孩子，以后小珍都沒有完整的家庭了，也不知道她心理會不會有問題?！?/br>
    “哎喲，鄒姐，這我可不同意啊，現在是新時代了，離婚怎么了，家庭不完整怎么了？有羅大狗那樣的爸爸還不如沒有呢，總是看到爸爸打mama，孩子就能健康了??？”

    “這個我贊同潘大娘，潘大娘年紀大，思想還更前衛呢，爹媽總爭吵還真不如爹媽離婚?；廴闶秦攧罩魅?，工資高，現在都住上筒子樓了，小珍比咱大雜院的孩子都過得好，她能有啥不健康的?！?/br>
    “你們沒看到小珍比以前開心了??？見到自己爹媽離婚，她是最開心的那個呢，以后她肯定過得更好，慧茹的工資都拿來培養她，都不用拿去給羅大狗喝酒了?！?/br>
    “我還是覺得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庭好一些?！?/br>
    ……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

    月眠沒有參與議論。

    李桂芝和她說過，這個世界允許存在不同的觀念，不同的聲音，倘若人人的想法都一樣，那人就不是人，而是機器了。

    很多問題爭論不休沒有意義，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就讓這個世界繼續繽紛多彩下去吧。

    當然，她很為林慧茹和羅小珍高興，覺得她們倆算是脫離苦海，開始新的生活了。

    ……

    趙秋紅從外頭回來，她也聽說了羅家的事情，臉色很不好看。

    回家見到薛雪娟和方正義都在，她“啪”的一聲就把買回來的東西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怎么辦？你們也知道了吧，羅大狗很難能生了。要是他能生還好，以后他有他自己的兒子，萬一他真不能生，又知道他原來還有個孩子，這要是鬧起來……薛雪娟，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你胡說什么！”方正義大喊了起來，“你說不能留就不能留？要是娟兒拿掉這個孩子，天明也不愿和她生，那咱家可就沒孩子了?！?/br>
    “那也不能養別人家的孩子！而且一個院子的，你怎么保證這個孩子和羅大狗長得不像？你以為生下來你就一定能養？”

    “那就送回喜雨大隊讓天明養，天明不是說他永遠都不會再回城了嗎？那就讓孩子和他一塊在鄉下。反正他都得聽我的，當初他要和娟兒離婚，我不讓，他也得聽我的，養孩子這事兒也一樣，都聽我的?！?/br>
    “你瘋了！”趙秋紅氣紅了眼，“我今晚不和你們吃飯了，你們自己吃?！?/br>
    “那你去哪里吃！”

    “你管得著我？”趙秋紅氣呼呼地就出門去。

    方正義拿出旱煙來吧嗒吧嗒地抽，薛雪娟在他對面正襟危坐不敢說話。

    兩個人也沒出去追趙秋紅，方正義抽了一會兒煙才開口。

    “娟兒，別管你婆婆怎么說，這孩子，你必須生下來?！?/br>
    “好……”薛雪娟只好答應。

    在剛才知道羅大狗不能生后，她腦袋里也有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打掉這個孩子。

    可現在是方正義非得讓她生啊，她要是打掉這個孩子，那就是和方正義反過來干，要是沒有方正義護著她，她怎么辦啊……

    ……

    陸家買了一間房后，住得果然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