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姑很不高興。

    “送醫院？你以為我們家像你們家那么有錢嗎？還送去醫院呢？生個孩子而已，有什么難的？為什么要送醫院。

    金富媳婦前頭五個孩子都是在家里生的，生出來的孩子活蹦亂跳，她也沒什么事，為什么到了這一胎要去醫院呢？那不是浪費錢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生孩子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任何突發情況都有可能，不是同一個人生孩子就每次都是一樣的狀況。

    你們看，黃蓮芳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再不送醫院就來不及了，到時候一尸兩命，看你們后悔的！”

    “林慧茹……啊——林慧茹，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怎么能這么說話……你怎么能詛咒我和我的兒子……

    你滾出去，你不用管我的事，你滾出去，是我生兒子，又不是你生兒子，你是不是嫉妒我能生兒子??？你快出去……”黃蓮芳已經疼得不行了，卻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去罵林慧茹。

    “黃蓮芳，你不要不識好歹，我這是擔心你的生命安全才建議你去醫院的，又不是每個人都稀罕要兒子，我為什么要嫉妒你！你都已經這樣了，你趕緊去醫院！”

    “你滾！林慧茹，你就是嫉妒我，你就是生不出兒子嫉妒我！你滾，你滾！哎喲……哎喲……啊啊……”黃蓮芳邊罵人邊喊疼。

    外頭的鄰居都不住的搖搖頭。

    “黃蓮芳這次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以前她對誰都和和氣氣的，在咱大雜院也是好心，現在竟然罵起了林慧茹?！?/br>
    “那還不是因為林慧茹說話難聽啊，誰希望在自己生孩子的時候被人當著面提死的，何況黃蓮芳喝了那么久的轉胎湯，就是要生兒子呢?！?/br>
    ……

    外頭的鄰居在議論，屋里頭張紅姑也一起罵林慧茹。

    “你進來這里干什么？你不愿意生，生不出兒子你就來詛咒別人嗎？你有本事你自己生啊，你嫉妒別人有什么用！”

    “你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生孩子真的很危險，我這不是想讓你們保證黃蓮芳的安全嗎？”林慧茹也生氣。

    “你懂什么？我們剛才說了我們家金貴媳婦已經生第六胎了，有經驗，她能生！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滾，你滾！”

    “慧茹，蓮芳她自己都不愿意去醫院，你也不用勸了，你出去吧，你在這里蓮芳看著也生氣?！迸舜竽飫竦?。

    “你們怎么這樣呢？黃蓮芳她沒上過學，不識幾個字，也沒有什么見識，她自己糊涂不知道怎么做，你們還能不知道嗎？

    你們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她處在危險當中？趁現在現在去醫院還來得及！再晚了就說不定了！”林慧茹還是沒有放棄勸黃蓮芳去醫院。

    ……

    黃蓮芳久久生不出來，除了三進的鄰居，二進的四進的還有東西兩個跨院的鄰居都跑過來。

    有看熱鬧的，有要出主意的，也有想進產房幫忙的，但是產房人已經很多了，幫忙主持大局的潘大娘就沒讓人進去。

    薛雪娟的肚子開始緊繃繃的了，她有些好奇也想出來看，主要是想看林慧茹。

    她覺得有些好笑，她肚子里都懷上羅大狗的孩子了，林慧茹還不知道危機，還在這里多管閑事呢。

    突然覺得，就憑林慧茹這個樣子的，哪怕上輩子沒有她，林慧茹也會和羅大狗離婚啊，這種女人誰受得了呢？

    “雪娟，你去哪里？你給我回來！這種熱鬧你不要去湊，你肚子里還有個孩子，你可別嚇著孩子了，生孩子這么血腥的事情，孕婦不能靠近！”方正義見她要出去，便阻止了她。

    薛雪娟當然還是想出去看林慧茹的，可是方正義都這么說了，她哪里還敢出去啊。

    現在這個家就只有方正義還護著她，她可不能讓方正義有哪怕一絲的不滿。

    “好，我不出去，我要好好保護好我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他可是您的孫子?！毖ρ┚隂_著方正義笑。

    趙秋紅聽著倆人這對話，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屋子里她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她走出屋去。

    ……

    韋金富剛剛到外面喝酒回來，聽說自己媳婦要生了，慢悠悠地跑過，他還以為黃蓮芳這一胎還和前面五胎一樣容易生呢，因此也不著急。

    等回到院子里，見四處亂糟糟的，鄰居們都很著急，才知道原來黃蓮芳難產了。

    韋金富一下子就來氣了。

    “黃蓮芳這個蠢女人，怎么連生個兒子都生得這么費勁的，要是生我兒子出來有什么閃失，我要了她的命！”

    “韋金富，你這人怎么這么說話呢？你媳婦為你生兒育女多辛苦，現在她難產了，你還說這種風涼話，你過不過分的！”趙秋紅聽不下去了，便罵。

    韋金富還不服氣了。

    “我怎么就過分了？她懷上我兒子之后我們家哪天不是好吃的好喝的供著她，經常給她吃魚，經常給她喝雞湯的，還給她買了新衣服，她日子過得這么好，連生個兒子都這么費勁，我不打她都很不錯了！真是個沒用的女人！”

    韋金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就往產房那邊沖進去，被剛好端著水盆出來的潘大娘攔住了。

    “哎喲哎喲，金富，女人的產房，你們男人是不能進去的！你可別說大娘迷信啊，這種東西還是得講究的，你別進去！”

    “我不進去那個女人她能生出來嗎？可別讓我的兒子有什么閃失，她怎么到現在還沒生出來！”

    “她正在生了正在生了，你別進去，省得影響你的運氣?！迸舜竽镉謩?。

    韋金富一聽到會影響自己的運氣，就站在了原地。

    屋里傳來黃蓮芳的聲音。

    “我不去醫院，我不去醫院，我就在這里生，去醫院會花很多錢的，我不能浪費家里的錢，我懷孕的時候都喝上雞湯了，婆家人對我好……我要好好報答他們，我要省錢……我一定會自己生出兒子來的……”

    “命都沒有了，你生兒子有這么重要嗎？”林慧茹也氣得喊了起來。

    “你滾出去，我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滾出去！自己都是一個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壞女人，你憑什么管到我們家金富媳婦頭上來，你滾！”

    張紅姑一邊罵一邊把林慧茹從屋子里拉出來。

    張紅姑是貧苦出身，又生得傍大腰圓，有的是力氣，林慧茹只是一個會計，平時坐辦公室工作，哪里拉得過她？于是一下子就被張紅姑給扯了出來。

    羅大狗就在院子外，剛才他在外頭喊了林慧茹好幾聲林慧茹都沒有搭理他，見林慧茹出來，他沖上去就揚起手要扇林慧茹的巴掌，林慧茹閃到了一邊。

    “羅大狗，你前陣子剛打我，怎么現在你又想打我嗎？”

    “我當然要打你，你沒事管別人生兒子干什么？你自己又不愿意生，你要害得我羅大狗絕后了！你有這個功夫，你怎么不跟我生個兒子！”

    “我只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院里的鄰居就這樣難產死掉，如果她真的死在了院子里，那我們做鄰居的住在這里也也不舒服不是嗎？黃蓮芳她……”

    “啪！”林慧茹話還沒說完，羅大狗就一個巴掌打斷了她。

    這個巴掌比她上次扇林慧茹的還要更重，林慧茹一下子就被扇倒在地，吐出了一口血來。

    “媽！媽……嗚嗚嗚嗎……mama……”羅小珍嚇得都哭了，跑過去抱住了林慧茹。

    “你不許打我mama！你不許打我mama！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羅小珍站起身，揮舞著小拳頭就過去打羅大狗。

    看得出來她平時和羅大狗并不親，連一聲爸爸都不愿意叫。

    只可惜她實在是太瘦小了，拳頭打在肥頭大耳，又胖又壯的羅大狗身上，羅大狗感覺就跟被螞蟻撓似的。

    “啪！”他一個巴掌打在了羅小珍的臉上，羅小珍也一下子就被扇倒在地，也和林慧茹一樣吐出了一口血水來。

    她被打得比林慧茹還要嚴重一些，直接暈了過去。

    羅大狗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甚至還拿出一根煙來抽，似乎暈倒在地的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似的。

    “小珍！”林慧茹嚇得臉都白了，趕忙過去抱起羅小珍晃了晃，羅小珍才慢慢蘇醒過來。

    “對不起，小珍，是mama沒保護你，對不起……”

    林慧茹把羅小珍給扶了起來。

    “羅大狗，現在我家金富生孩子，這里這么亂，你們能不能不要到我們家門口來吵了！”張紅姑惱火的聲音從產房里傳出來。

    “聽到沒有，說你們呢，哭什么哭！都給我閉嘴！”羅大狗瞪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羅小珍。

    “林慧茹，我們家怎么就娶了你這種

    媳婦呢？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了！

    當初你爹看在我爹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份上，讓你嫁給我，結果你呢，你嫁過來這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快點，叫這個賠錢貨別哭了，看著就晦氣！還不走嗎？你們是想逼我再打你們！你……”

    羅大狗再次揚起手，要往林慧茹臉上打過去，突然一只巨大的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陸珩。

    陸珩剛才是沒想到羅大狗會突然打人，更想不到他打了媳婦之后，還打自己的親生女兒，因此他沒來得及阻止。

    現在知道羅大狗就是一個生起氣來連妻女都不顧的混蛋，他就有所防備了。

    羅大狗也是親眼見識過陸珩以一人之力對抗季黑子一家，他可不敢招惹陸家這個力大無窮的小子，于是慫了，縮回了手。

    “謝謝。小珍，不哭，我們不哭，不哭好不好？別怕，mama在呢?！绷只廴銢_陸珩道了謝，蹲下身來，給羅小珍擦擦眼淚。

    林慧茹和羅小珍這樣看著實在是太可憐了，月眠給倆人遞了一塊手帕。

    林慧茹見女兒抽咽得厲害，也沒有拒絕月眠的好意，把手帕接了過去。

    幫羅小珍擦干凈臉上的眼淚之后，她一聲不吭的牽著羅小珍的手進屋去。

    羅大狗“呸”的一聲。

    “女人還是得管教，管教不好，打一巴掌就打服了，我看她還敢不敢在我跟前造次！”

    ……

    這邊黃蓮芳的屋子還吵得不行，哭聲、罵聲、叫喊聲、鼓勵聲，還有指揮聲混雜著。

    林慧茹帶著羅小珍回屋后，就一點聲音不再傳出來了。

    她找出了一個行李袋，正在一件一件的收拾自己和羅小珍的衣服。

    “mama，你這是要干什么呀？”羅小珍問。

    “小珍，我們回你姥姥姥爺家，以后我們不回這里了，我們一直生活在姥姥姥爺家，好不好？”林慧茹十分抱歉地摸著羅小珍的頭。

    羅大狗不第一次打她了，以前她都忍了下來。

    可今天不同，今天羅大狗已經對羅小珍動手了。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再不帶著羅小珍離開，羅小珍以后的日子肯定更難過。

    “好啊好??！”羅小珍聽到她這么說顯得很高興。

    “姥姥姥爺疼我，對我好，不會像奶奶和爸爸那樣罵我是賠錢貨，也不會打我！我要回姥姥姥爺家！”羅小珍高興了，甚至都忘了臉上的疼。

    林慧茹看著女兒臉上的笑，也忘了自己臉上的疼了，跟著笑了起來。

    “好，小珍，我們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這里以后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mama會帶著你，我們一直一直生活在姥姥姥爺家?！?/br>
    “好的mama！”羅小珍更高興了。

    ……

    母女倆的行李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背在后背上，林慧茹牽著羅小珍的手，從屋里走出來，再向院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