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回到家的時候，李桂芝不在，問了鄰居周大爺，才知道李桂芝背著個大背包出去了。

    那應該就是去送貨去了。

    李桂芝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她今天出去了一整天，一是送貨，二是現在找她做改良內衣的工廠女職工實在是太多了，她得一一幫她們量身行，記要求，那花的時間就更多了。

    月眠他們問她有沒有吃晚飯，她說吃了，他們才放心。

    “對了，今天薛雪娟去喜雨大隊怎么樣??？我剛才回來的時候，聽說羅大狗家鬧得不可開交，是不是他們知道羅大狗和薛雪娟之間的事情了？

    不過我怎么沒有看到方家人和薛雪娟鬧？我還看到薛雪娟在方家吃宵夜呢，還是方正義親自給她做的。

    倒是趙秋紅顯得很不高興，她還說什么回娘家，被方正義罵了，這是怎么回事啊?！崩罟鹬ヒ活^的問號。

    “就這樣……”月眠把今天在喜雨大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桂芝。

    李桂芝本來還平鋪著布料在燈下畫線的，聽到月眠這么說，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抬起頭看月眠他們。

    “方正義竟然讓方天明忍下這個事情？怎么這么荒唐？有這么做親爹的嗎？”

    “我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天明哥和秋紅嬸子說不過正義大叔啊。方天明倒是還好，他因為他爹的決定已經氣得說要永遠待在鄉下，永不回城了，眼不見為凈，秋紅嬸子那可是天天都跟薛雪娟生活在一起，天天看到薛雪娟挺著個大肚子，她每天得多生氣??！”陸雨感嘆。

    李桂芝也搖了搖頭，這個世界她是真的不理解了?；蛘哒f方正義這樣死要面子的男人她是不理解。

    “對了，媽，我們要不要把薛雪娟懷的是羅大狗的孩子的事情告訴秋紅嬸子??？我們只答應了正義大叔不把他們家的事情說出去，但沒說我們知道的事情不告訴他們自己的啊?！痹旅呦肫鹆诉@個事情。

    “那是肯定要告訴的啊，怎么處理那是他們的事情，天明對我們家有恩，如果不告訴他，那就是對不起他了。怎么今天在喜雨大隊的時候，你們沒和天明說這個事情？”

    “我們倒是想說，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天明大哥就氣跑了，后來我們再去就找不著人了，不知道他躲在哪個角落生悶氣呢。我們也不知道為什么事情都已經敗露了，薛雪娟還把這個事瞞得死死的?！?/br>
    “那我們現在就去，小雪，你和我一起去，要沒有你天明大哥你說不定人早沒了，這件事情你必須跟我一起?！?/br>
    “我也想！”陸雨于舉手

    李桂芝點點頭。

    “一塊去，咱全家一起去，讓薛雪娟知道我們全家都已經知道她的丑事了，省得她再有什么壞心眼兒，不過一會兒我們出去的時候，你們都得謹慎一些，不要亂說話。

    我今天也沒見著你們天明大哥，既然現在你們正義大叔決定把這個事情忍下來，那我們也不知道你們天明大哥樂不樂意這件丑事被別人知道啊。

    所以為了你們天美大哥著想，咱謹言慎行?！?/br>
    “好！”陸雨陸雪和月眠三個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走到三進的時候遇到了正在院子外頭割煤的潘大娘。

    “哎呀，桂芝，小雨小雪小月大珩，你們一家子大晚上的去哪兒啊?！?/br>
    “今天我們家眠眠不是回門嘛，去了喜雨大隊她舅舅舅媽家，帶的東西太多了，正義大哥和秋紅嫂子幫了不少忙。

    我這幾個孩子也是高興壞了，不太懂事，也不知道送點什么東西感謝一下人家的，我這不就帶他們來登門道謝嘛?！崩罟鹬ス室庹f得很大聲，讓鄰居們都能聽到，省得懷疑他們。

    潘大娘和幾個還在院子里忙活的鄰居點點頭。

    “桂芝，你現在是真的知禮數啊，這娶了媳婦兒就是不一樣?！?/br>
    “那可不是啊，桂芝和以前比簡直就換了個人了?！?/br>
    李桂芝就樂意聽到這些，于是朝著鄰居們點點頭。

    ……

    方天明家在三進西廂房，左邊是通向跨院的通道，因此和左邊的鄰居家有一定的距離。

    右邊那家的兒子是水泥廠的工人，水泥廠建了筒子樓之后就帶著全家搬到廠子里住去了，現在空下來了。

    因此方家就相當于左右鄰居都沒有人住了，說起話來也方便。

    此時方家關著門，月眠他們走到他們門口，就聽到里頭傳來的說話聲。

    “爸，媽，要不我回……”

    “你別叫我媽，我聽著心里犯膈應?！壁w秋紅的聲音顯得很不高興。

    “你怎么這樣呢老婆子，懷著身孕的兒媳婦不能叫你媽，這要是讓別人聽到了會怎么猜咱家？你是想讓咱家的丑事傳出去讓全世界都知道嗎?！?/br>
    “你就是死要面子……算了?！壁w秋紅嘆了口氣，已經不想再吵了的樣子。

    “娟兒，你剛才想說什么？”方正義問。

    “爸，媽，我在想要不我回娘家養胎吧，這個孩子月份對不上，到時候生出來會讓人懷疑的，我回娘家生，等孩子大幾個月再抱回來，到時候和別人少說兩三個月的年紀，就不會被人懷疑了。

    我大哥是聯防隊的，我二哥是電影放映員，我家條件很不錯，能養得起我一張嘴，我回去那也能過得好?！毖ρ┚臧炎约旱南敕ㄕf了出來。

    臉皮還真是夠厚的。

    “那不行，這樣子不是也一樣讓人懷疑嗎？哪有女人懷了孕回娘家養胎，回娘家生孩子的，你就在這里養胎！

    到時候生的時候就同鄰居們說早產，把孩子抱回來的時候，就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不讓鄰居知道，問就說孩子早產見不得風，咱在屋里多養上她幾個月再抱出來，這樣就沒人懷疑了?！狈秸x說了自己的計劃。

    陸家人在屋外聽到這些氣的拳頭都硬了。

    最氣的當然是李桂芝和陸雨，方天明是她們的救命恩人，結果現在方天明他爹和他媳婦竟然這樣對方天明，她們能不氣嗎？

    “篤篤篤！”李桂芝過去敲門，她同鄰居們說她是來對方家人表示感謝的，可她敲門的時候最終還是沒忍住，用的力大了一些。

    屋里頭有一會兒的安靜，興許是聽到有人敲門被嚇著了。

    過了一會兒，趙秋紅的聲音才傳出來：“是誰??？”

    “是我，李桂芝，是我們全家?！?/br>
    “吱呀?！壁w秋紅出來開門，把他們迎了進去。

    “你們來干什么？”方正義有些警惕。

    “我們就是想說薛雪娟的事情?！崩罟鹬ヒ膊慌づつ竽?，直接說明了來意。

    “大珩，你可不可以幫忙看一下門，別讓鄰居們過來，你也不用出去，你就在門縫那兒往外頭看，有人過來的話就提醒一聲?！狈秸x提醒道。

    還真是謹慎，還真是會為薛雪娟，會為他們方家所謂的面子著想啊。

    李桂芝不由又冷笑了一聲。

    陸珩沒有說什么，就過去照做了。

    “桂芝嬸子，我們家的事情，我們自己管?！毖ρ┚暌桓辈粴g迎陸家人的樣子。

    “你也知道你們家的事情你們自己管，那當初為什么想坑害到我閨女頭上了？

    你和我們家關系都不好，前陣子卻見著你總時不時地到我們家來找我閨女，找我兒媳婦套近乎，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覺得外頭都傳言我閨女腦子不正常，所以你想制造點意外把孩子給流掉，然后讓我閨女背鍋？”李桂芝是越說越氣。

    “桂芝嬸子，我……”

    “你別狡辯了，我不想聽你狡辯，反正以后你離我閨女離我兒媳婦遠一點，你也別想打她們的主意，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頭了！

    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正義大哥和秋紅嫂子，薛雪娟肚子里的孩子是咱院里鄰居羅大狗的，就是林慧茹她男人羅大狗?！崩罟鹬ヒ稽c都不拖泥帶水。

    聽到她這么說，方正義、趙秋紅和薛雪娟三個人都“嘩啦”一下站了起來。

    “你們不用懷疑我，也不用問我是怎么知道的，說這些純屬是浪費時間，反正我說的是千真萬確，薛雪娟，你也不用否認，是不是羅大狗的，你最清楚?！?/br>
    “你！”趙秋紅聽完李桂芝的話，揚起手就要往薛雪娟的臉上扇過去，被方正義制止了。

    “你干什么！你是巴不得街坊鄰居都知道是嗎？”方正義壓低了聲音。

    李桂芝他們都驚呆了，他們是完全沒有想到，方正義知道自己兒媳婦出軌的對象是鄰居了之后，竟然還選擇忍耐。

    趙秋紅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夾雜著絕望的眼神。

    連薛雪娟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今天費那么大的勁，努力瞞著方正義和趙秋紅，不讓他們知道孩子的親爹是誰，不就是因為害怕他們知道了之后，她就不能再在這個家待下去了嗎？

    哪里想到方正義知道了之后，竟然還是選擇容忍她？

    李桂芝只覺得這一趟真是白跑了一趟！本來還以為能為方天明做點什么的，哪想到方正義還是這樣的決定。

    “事情我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家的事情你們自己管，我們走了?！崩罟鹬ヒ豢潭疾幌朐俅谶@里了，站起身就先離開。

    月眠他們也跟著出去，在出門之前，月眠還回過頭看了方正義一眼。

    她剛才觀察到，方正義在聽說薛雪娟肚子里的孩子是羅大狗的了之后，眼里明明露出了一絲十分深的怒意，她甚至都能看得到，他胸口心跳的起伏變大了很多，說明他情緒很激動。

    結果他竟然忍了下去。

    他是真的狠啊。

    ……

    李桂芝一家走了之后，趙秋紅伸出手就用力去掐薛雪娟的胳膊。

    方正義不讓她扇薛雪娟的巴掌，可以，但是這個氣她必須出。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使勁的時候，手臂都在不住的顫抖。

    薛雪娟被掐得很疼，她努力忍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硬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方正義。

    方正義明明和她對視了，卻假裝沒看到，拿出煙來點上就大口大口的抽，沒多久整間屋里就煙霧繚繞。

    趙秋紅掐了一會兒，薛雪娟一聲不吭，她自己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也是怕方正義生氣，就回自己屋里，抱著枕頭無聲地哭。

    趙秋紅回去后，方正義也起身，沒有同薛雪娟說一句話，也回屋里了。

    薛雪娟坐在桌子旁發了很久很久的呆，她解開一個衣服的扣子，看剛才被趙秋紅掐的地方，已經紅腫一片了，看樣子明天睡一覺醒來肯定就是大片的淤青。

    她企圖動了動被趙秋紅掐的那只胳膊，幾乎動彈不了。

    抿了抿嘴，薛雪娟決定忍。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方正義能忍，她為什么不能忍？何況她吃的苦又不是□□上的苦，方正義還每天好吃好喝供養著她，就是得心里多忍耐些罷了。

    這個孩子她也必須要生下來。

    方天明現在很生她的氣，到時候會不會原諒她，會不會重新接受她，她不知道。

    哪怕他真的能重新接受她了，那他還會不會愿意和他生兒育女，她也不知道。

    但是方正義一定是護著她的啊，方正義還說就把她肚子里這個孩子當成方家的孩子。

    以方正義那個好面子的樣子，那就是肯定會一直承認這個孩子了，所以這個孩子是她能夠留在方家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