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謝昭寧(重生)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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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煙領著霍長歌跟隨列位皇子上得回廊,行過半堵紅墻,倏然便有尖細女聲于身后不豫喊道:“你站??!” 那一聲又急又怒,還抖得不成樣子,驚得一眾人皆回了頭,卻見正是四公主連珍裹著身華貴冬衣,領著婢女在后頭蓮步輕移得挪,一張嬌花似柔嫩的臉于烈烈寒風之中,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她眨著一雙圓瞳半惱半怯地覷著霍長歌,見她望來,一蹙柳眉,又輕斥:“你站??!” 霍長歌莫名:“公主有事?” 連珍一雙柔弱無骨的手攏在大氅下暗暗攢緊了拳,冷然挺胸回她:“你往哪里去?這宮中原是你能亂走的地方?” 霍長歌狐疑瞧了眼南煙,見她也一副茫然模樣,便又轉了頭往謝昭寧幾人那處眺了眺,不料他們也正面面相覷。 霍長歌越發不解回道:“奇怪了,我也沒走錯路???哥哥們不也走得這條路?我哪里有亂走?” “你原也說了是哥哥們,”那四公主柳眉倒豎,“自然他們走得,你走不得?!?/br> 霍長歌“噗嗤”一聲笑出來,往廊柱上閑閑一靠,雖仍是不懂她意欲何為,卻見招拆招道:“難不成去尚武堂,男女得分走兩條路?又或許,宮里的道路原也是分公母雌雄的?男的走公的雄的,女的走母的雌的?這規矩倒定得有趣。只不知,公主可否為長歌指條該走的路?” “你!我,我是說——”連珍讓她胡攪蠻纏的一語噎得結結實實,梗了半晌才氣急敗壞一跺腳,滿頭珠翠叮當作響,“你也說了是尚武堂,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嗎?” “為何我又去不得?”霍長歌隱約似已明白了,杏眼微瞇,故意又道。 “哥哥們自是要去習武的!保家衛國,那是男兒本色,你一女子去那里作甚?不過是平白添亂,你——”連珍越發激動起來,幾句話一說,竟氣得前胸起起伏伏不住地喘,體態纖柔單薄,“你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才跟著幾位兄長,你無恥!” 第16章 樂子 霍長歌聞言怔了一瞬,終是“噗嗤”輕笑出聲,倚著廊柱笑得雙肩止不住得抖,她還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能被人扣上這么一記罪名,簡直新鮮。 “四公主?!?/br> “連珍! 謝昭寧與連璋人在回廊異口同聲喚了她,一人溫雅、一人冷肅,卻皆有呵斥她行徑的意思,連珍猝不及防一抖,眼睫一眨便帶出了盈盈淚光來,委屈又難過。 連璋睨了謝昭寧一眼,謝昭寧便長眸一垂,不再出聲,任他遠遠繼續道:“過分了,道歉?!?/br> 連璋平素雖私下厭惡霍長歌得緊,卻也不能平白任人當眾羞辱她,辱她便是打霍玄的臉。 莫說明眼人皆曉得她如今不過是北地的“質”,但霍玄也只皇帝疑得,旁的人卻仍無不敬的資格,這事兒若是鬧到陛下耳朵里,要受重罰的便是連珍了。 連珩見連璋隱隱發了怒,忙往連珍身側飛快過去,拉住她袖口低聲叱責,大惑不解:“今兒個你是怎么了,這些話是能說的嗎?” 連珍也怕連璋得很,卻參不破他其中用意,身子越發顫得厲害,眼神瑟縮卻梗著脖頸,貝齒咬著粉唇,罕見得一步不退。 她見連珩過來,只當是來幫她,卻不料亦在怪罪她。 連珍憋出些許哭腔,倔強抬眸道:“我說錯了嗎?” 連珩倏得一滯,難以置信般上下打量她:連珍向來善解人意,性子又乖順柔軟,從不與人出言頂撞,今日這是怎么了? “郡主勿論去哪里,皆是得了陛下首肯的,哪兒有你置喙的余地?”連珩焦急輕聲勸她道,“雖說你是公主,卻也不能如此出言不遜,還不快與郡主道個歉?” 他拉扯著連珍衣袖,牽著她往霍長歌面前去,連珍只不愿,甩脫了他便兩手捂著臉嚶嚶地哭,淚珠簌簌落下,沿著精致小巧的下巴,滴滴答答落了一衣襟,倒像是霍長歌欺辱了她一般。 “……珍兒!”連珩已有些急躁,往日的風趣幽默皆在此時無了用武之地。 他與連珍的生母麗嬪,只乃陛下舉事途中旁人進獻的歌姬,到底身份低微,又因受得先皇后頗多照拂,自打先皇后去世,麗嬪便日日佛前茹素誦經,裹一身濃郁香火氣息,吃穿用度雖不缺,但不大得帝心得很。 兄妹倆品階雖高,卻比不得霍長歌背靠北地這身家地位:霍長歌瘋言瘋語陛下尚且一笑而過,可若連珍秕言謬說,怕還要連累麗嬪受罰。 故他二人行走宮中素來循規蹈矩,謹小慎微又不爭不搶,生怕行差踏錯,卻不知今日連珍怎就如此反常,非要與霍長歌叫上了板? 連珩急得額間直冒汗,顧不得連珍,轉而率先與霍長歌尷尬賠笑:“我這小妹——” 他話說一半,腳面猝不及防便被連珍踩了一下,話音陡然一斷,齜牙咧嘴“啊”一聲痛呼。 一時間,萬籟俱寂,只余寒風卷著大雪吹入廊下的輕響與連珍低聲的啜泣。 時辰一點點過去,形勢卻越發膠著,謝昭寧與連璋面面相覷,又見狀不安瞥一眼霍長歌,卻見她饒有興致得抱臂靠在廊柱上就那么直直瞧著連珍哭,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倒是絲毫沒生氣,只當自個兒是局外人。 謝昭寧登時哭笑不得,一顆心又莫名放下了許多,只當她如此便不會也要與連珍較勁兒哭上一哭,得理不饒人,又將事情往帝后面前鬧大了去。 連珣隱在廊下一角,眼里透出興味,隔岸觀火。 “這話我便不愛聽了,不過習武罷了,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霍長歌笑過半晌,一挑眉,嘴角譏諷意味一晃而過,杏眸黑沉黑沉得有些冷,她拂開探進廊內被雪壓彎了的桃樹枯枝,一負手,眾目睽睽之下,竟朝著連珍緩步走過去。 南煙見狀不對,趕緊跟上,她素來只聞四公主性子懦弱柔軟,不成想她竟憑空生了事端想阻霍長歌去尚武堂。 “自然不同——”連珍哭泣片刻,聞言掛著一臉淚痕喘息著抬頭,硬氣得挺胸適才道出半句話,便見霍長歌微笑著過來,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又寒又瘆。 連珍不由兩股顫顫,居然下意識有些怵她,只覺她那副氣勢不大像個十四歲的姑娘家,身姿似是陡然拔高了許多,竟能傲然俯視她一般,比往日嚴苛的連璋還可怖。 連珍后續駁斥的話霎時哽在了喉頭,吐不出來了。 “有何不同?”霍長歌往她面前端端一立,與她堪堪只隔了兩步的距離,負手偏頭凝著她淡淡地笑,一呼一吸間,像是帶出了裹著黃沙燎了硝煙的血腥氣,似個自生死里滾過一遭的修羅,“沒甚么不同的,四公主——” 霍長歌壓低了嗓音柔聲笑,喉頭干涸,微微喑啞,她眼前霎時飛快閃過前世固守北疆的十九載,如大夢一般的慘烈人生,似一卷畫卷倏爾憑空展開: 她看到她娘為北疆油盡燈枯,活活熬死在病床上…… 她看到自個兒著一身破敗皮甲,橫刀站在城門前,周身火舌舔過流血漂櫓與破敗城垣…… 她看到胸口直插一柄直刃銅刀,不屈立在烈火余燼之中,被狄人射死在城門上的城守夫人,身下躺著被人一刀斷下頭顱的幼-女…… 她看到她收斂了蘇梅與素采的尸骨,七零八落,讓人拼湊著擺放在謝昭寧大營前架起的高臺上,她抬手將火把凌空拋上去,“唰”一聲,風推著火種迅疾舔過浸了油的柴薪,燃成一片赤焰火海,濃重的烏煙洶涌翻滾于半空中,似一面巨大的令人絕望的招魂幡。 她死死盯著那火海中的尸體一點一點被燒焦化掉周身皮rou,謝昭寧伸手捂住她雙眼,被她輕描淡寫地拂開。 細雪裹挾碎屑與飛灰,寒風吹得未燃盡的紙錢尾端撩著火星,飄得到處都是…… “當男人盡皆死在狄人鐵蹄之下時,后續手握刀刃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還重要?” “城門一破,敵人蜂擁而至,亂軍之中,能救你的,唯有你自己,旁的人、護你的人,不是能不能靠得住,而是他們終會死?!被糸L歌輕輕笑著,嗓音和緩,凝著連珍不疾不徐地說著諷刺的話,“女兒家又怎么了?公主只不過命好,生在陛下新朝羽翼護佑下的中都皇城中,自然可以只念念詩、繡繡花……” 連珍起初并不能明白,只覺她言過其實得厲害,保家衛國本就是男兒的事,邊疆連年征兵,便是禁軍也時時擴充人馬,哪里又有男人死盡那一日? 可她聞到后半句,突然辨出她話中輕蔑之意,美眸圓瞪,頗覺冒犯。 連珍雖說并不受寵,卻也從未有人于她當面說過如此唐突的話,她雙唇顫抖,正欲反駁,卻見霍長歌倏得欺身上前一步,挺直一副不屈得脊梁,眼神驟然凜冽,她不由嚇得周身一顫,眼淚停在眼下搖搖欲墜。 “可有的姑娘家,只是為了努力活在狄人的鐵蹄之下,不被剝奪了尊嚴遭受凌-辱與踐踏,就已經很艱難了。馬革裹尸、硝煙黃沙,離你的錦繡繁華太遠了,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霍長歌抬眸睥睨連珍,氣勢強橫冷冽,咬牙一字一頓,在回廊下的寒風中,擲地有聲地續道,“大——放——厥——詞!” ——平白辱沒了那些為北疆三州而戰死的姑娘家。 她說到最末四字,嗓音驟然一高,連珍懾于她威勢,不由抖著往后直退,撞進連珩的懷中,像個鵪鶉似得瑟縮著脖頸顫了顫,竟不敢與她對視。 霍長歌話音即落,已甩袖轉身,招呼南煙一同離開,與眾人擦肩而過時,亦未做絲毫停留,面無表情得直往回廊盡頭過去,竟是動了真怒。 廊下一時重歸寂靜,落針可聞。 謝昭寧下意識側眸,目光追著霍長歌身影望去,鳳眸里半月來的疑云不由漸漸散開,清清亮亮的倒映著她嬌小單薄的背影,不由蘊出些笑意來——有驚喜,卻無意外,只覺這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才該是力克北狄十五載的燕王霍玄的獨女:血染過黃沙,見識過硝煙,生生死死皆不能彎了她脊梁,雖未曾親上戰場,卻也仍擁有橫刀立馬的胸襟與勇氣,應是與這天下間的女子俱不同才是,而不只會無理取鬧、喜怒無常。 連璋眼睜睜瞧著謝昭寧眸光被霍長歌背影勾了走,抿著堅毅唇角緊緊蹙了眉,面色霎時鐵青難看,“嗯哼”重重一咳,咳得謝昭寧紅著耳尖回神轉頭看他,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謝昭寧:“……” 連珣卻隱身在暗處,意味深長低不可聞地笑起來。 三人不約而同轉身要走,連珩見狀長嘆一聲,頗覺面上無光,將懷中似柔弱無骨般靠著他的連珍攙扶起來,交到她婢女手上,便快步跟上眾人。 連珍兩手絞著錦帕,喘-息遲疑片刻,卻又追在他身后顫聲道:“我,我也去!” 眾人聞聲頓足回首。 “你去做甚么?!”連珩驚愕迷惘道,“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連珍咬唇不語,只訕訕抬眸,憋回一汪淚水,我見猶憐得輕瞥眾人一眼,眸光在謝昭寧身上稍作停留后,突然甩脫身后婢女,提著厚重冬裳下擺,一路小跑追上他們。 “若、若當真如郡主所言,”連珍放下裙擺,蓮步輕移綴在連珩身后,口不對心地尋了借口,微微臊紅了臉道,“我自然便該一同去的?!?/br> “……”事出反常必有妖,連珩已是管不住她了,無奈側身一讓,苦笑著探手一比,“請?!?/br> ***** 紫宸殿,皇帝正垂頭審閱奏疏,門外進來個太監,直到了皇帝桌案前才行禮低聲道:“陛下?!?/br> “奏?!被实垲^也不抬,沉聲道。 那太監起身上前兩步,與皇帝近身處私語幾句。 “她當真這般說?”皇帝抬眸覷他,似笑非笑。 “是?!蹦翘O如實答,“如今四公主也隨著一并去了尚武堂?!?/br> “意料之中,”皇帝將筆隨手架在硯臺上,一撩衣袍起身,意味深長笑著道:“走,一同瞧瞧去,這宮里已好久沒有樂子了?!?/br> 第17章 邀戰 尚武堂離崇文館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待他們過去時,教習武藝騎射與兵法的師父還未到,眾人便四散開來,各自活動著手腳。 霍長歌自重生以來,還未有機會動過兵器,她重病未愈便上了馬車往中都過來,入了宮又居于皇后偏殿,不便討要刀刃,生怕平白惹了皇后忌諱。 可習武之人,功夫總歸是不能落下的。 霍長歌繞著尚武堂四處走動,新奇得左左右右地瞧,那空曠寬闊的尚武堂也建造得頗為別致,只讓三堵紅墻圍著:一側門,一側墻上掛了行軍地圖、墻下放了沙盤,一側擺了整排的武器架,另一側則打通了連著室外露天的箭亭,再往遠一眺,便能望見遠處的御馬場。 她站在與室外連通的地方,舉目瞭望,寒風裹挾了瓊華碎屑遮擋了些微眸光,那馬場竟一眼探不到頭似的,大得驚人。 “莫站在風口上?!被糸L歌正饒有興致遠眺,謝昭寧倏然于她身后低聲道,“今日風寒,仔細吹著?!?/br> 霍長歌聞聲回眸,卻見謝昭寧只扔下句話,人便走了,往武器架旁過去,隨手取了把騎兵常配的雕漆角弓,她便也跟著過去,因他關懷一語又起了招貓逗狗的心思。 謝昭寧平素唯恐避她不及,未將“嫌棄”二字如連璋一般寫在臉上,也不過緣于他性子一貫和善,又念著幼時與霍玄的一面之緣、武人對霍玄的尊崇敬仰,與她留著些顏面罷了,只這一息間態度陡轉—— 霍長歌扒拉著前世回憶一揣度,大膽猜測,敏銳腹誹:莫不是連璋前世那話是真的?謝昭寧一眼看上的,原是她前世那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模樣? 霍長歌思慮再三,越發篤定,唇角不由蘊出明顯笑意來,她從謝昭寧背后繞出去,陡然與他使了個小擒拿,探手勾住他手腕一轉一別,卡住他關節不讓他動。 謝昭寧猝不及防“誒”了一聲,側身便見果然是霍長歌在使壞,與她肌膚相貼的地方似有火在燒,耳根處不由泛起了薄紅。 謝昭寧抽了手不愿再與她纏斗,反而被她反手抽走了手中的弓。 霍長歌搶了弓便跑,得意洋洋站在木架另一頭,還沖謝昭寧瞇著眼睛笑,小模樣蔫壞蔫壞的。 “這弓你用不得?!敝x昭寧適才對她改觀,立馬便被她捉弄,好脾氣得也不惱,只伸手好聲好氣道,“還我吧?” 他一出聲,眾人便又齊齊循聲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