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給的溫柔盡在不言中。

    陸檸心里酸酸的，像是有點期待發生什么，理智上又還是擔心什么。

    蔣明易拿起扶手上的眼鏡為他戴上，抱著人起身，抬手整理他的衣服。

    隨后，他扣上西裝的扣子，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送送我?！?/br>
    陸檸嘟嘴，幼稚地反問：“為什么您就不能留下來？”

    蔣明易握著門把手，低眸看他，最終還是將今天的事情和盤托出：“小陸，我和老爺子爭執的原因是，有關于理正集團的繼承權歸屬，我拒絕繼承?！?/br>
    陸檸：！。！

    蔣明易輕嘆：“本來不想告訴你，怕你聽了多想。這是我跟老爺子之間的博弈。不用管?！?/br>
    陸檸不敢多想，只悶頭推推他：“好了我知道了，您回去休息吧！”

    兩人一并坐電梯下去。

    燈光忽明忽暗，陸檸抬眸瞧瞧他。

    拒絕繼承整個理正集團，的確是足以惹怒老爺子的“罪過”。

    可是蔣先生為何要拒絕呢？

    他不懂。

    陳管家在樓下等候，說是車已經安排好。

    真到門廊下，蔣明易有點舍不得了，攬著懷里的人，就著燈光地欣賞他的面龐。

    月色似乎點綴了柔軟的唇瓣。

    蔣明易難得有幾分悔意，剛才如果親下去……

    陸檸眨眨眼，發出“嗯？”的一聲疑問。

    兩人站得不算太親密，蔣明易靠近他的耳邊，輕聲道：“小陸，幫我一個忙?！?/br>
    “什么？您說?！?/br>
    陸檸肯定是全力以赴的！

    蔣明易緩緩道：“對老爺子好點，回頭理正集團就交給你了?！?/br>
    說完，在他肩膀用力按了按。

    陸檸：……

    您看著挺正經一人，怎么說話這么離譜！

    等車子開遠，陸檸回頭才發現老爺子正站著呢，拄了拐杖遙遙地看著。

    他雖然知道爺爺剛才故意賣慘，但沒有心生討厭，畢竟這種時刻總是讓人很容易共情和心酸。

    陸檸跑上前：“爺爺?！?/br>
    蔣老爺子欣慰地笑了笑，到此刻，終于口中提到了親孫子。

    “他這三十出頭沒干過什么正經事，也就是把小檸領進家里這一樁算是有功勞?！?/br>
    陸檸不敢接茬，也不敢給蔣先生說好話。

    剛才蔣先生說的話，肯定不是騙他，所以茲事體大，他的確應該明哲保身。

    但是從老爺子角度，蔣家百年的家族生意，連唯一的親孫子都不愿意繼承的話……

    陸檸搖搖頭：

    啊啊啊啊啊啊我才是最慘的那個！不要再可憐別人了！冷靜點啊檸寶！

    他扶著老爺子站進電梯里。

    但卻發現，老爺子按了三樓。

    三樓？

    陸檸來大宅幾次，都沒有正式踏足三樓。

    也沒有人提過。

    仿佛是封印著這棟大宅許多的秘密。

    他瞧一眼靜默的老人家，似乎此刻看上去格外滄桑。

    “爺爺，我們去三樓嗎？”

    蔣老爺子握住他的手腕：“爺爺帶小檸去看看明易父母的照片，還有奶奶的，姑姑的?！?/br>
    陸檸眼神一滯，大腦“嗡”的一聲。

    第63章

    三樓。

    從古董電梯中出來后，陸檸扶著老爺子，另一側是陳管家。

    三人安靜無聲地踩著厚軟的地毯，一步步往前走。

    陸檸都不敢細看走廊周圍，也不敢胡思亂想。

    這是蔣先生都不成提及的過去與家人，現在爺爺居然要為他打開蔣家隱秘的過去。

    到一扇厚重的實木門前，陳管家推開大門，打開燈光。

    蔣老爺子拄著拐杖徐徐進入。

    陸檸迎著明凈的亮光，目之所及，是整齊干凈的舊陳設，應當是有人來日日清掃。

    但面前的場景，依舊可以讓他清晰地感知到，是停留在某一年的某個特殊的瞬間。

    墻壁上有早年間的結婚照，極為登對的一對璧人。

    男士高挑英俊，女士溫柔典雅。

    挽著彼此，眉目舒展而面帶微笑，都有一種世家子弟的矜持貴重氣質。

    陸檸靜靜地看著，聽耳旁的老爺子道：“這是明易父母，當年結婚照片，那會兒他們都才二十五歲?！?/br>
    他轉而看向爺爺，只見他仰眸靜觀，滄桑之中無喜無悲。

    再多的不平與怨憤，也已經隨著時間長河，緩緩淡去。

    只剩下一聲嘆息。

    陸檸想，是因為蔣先生拒絕繼承蔣家生意，所以爺爺在難過嗎？

    “爺爺……”

    老爺子拍拍他的手，勉強一笑，指了指旁邊小客廳的沙發：“去坐那兒，小檸陪爺爺一起看看照片?！?/br>
    “嗯?！标憴幏鲋蠣斪右徊⒆?，接過陳管家遞來的多本厚重相冊。

    可觀的數量，直接讓陸檸知道，蔣家人以前一定是很重視拍照留念的。

    里面會否有蔣先生的童年與少年時代呢？

    老爺子打開照片，第一張是一位穿著早年間披帛婚紗的優雅太太?！斑@是明易的奶奶?！?/br>
    “奶奶這么美？”陸檸有些驚訝，認真欣賞。

    一看就是典型的大家閨秀，眉宇間有一種雍容華貴的姿態。

    他忍不住輕嘆，難怪蔣先生生得這么好，原來是傳承了一代一代的顏值基因。

    蔣老爺子往后翻，第二頁是一大張全家福合影。

    有老爺子老兩口，兒子一家三口，小女兒。

    陸檸望著被抱在臂彎間的小嬰兒，呆了呆，照片里一共六個人，現在只剩下兩位。

    蔣老爺子指著照片道：“旁邊的，是明易的姑姑，爺爺的小女兒。也走了，癌癥?！?/br>
    陸檸一想到爺爺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要接連送走這么多至親的人，眼圈都忍不住發紅。

    蔣老爺子繼續道：“明易爸媽當年是在國外認識的。我這位有學識的兒媳婦是最早的一代移民，說起來是中國人，其實連漢語都不會說的。明易他爸爸怕我們不同意，所以一直瞞著?！?/br>
    陸檸不敢多想，只順著爺爺的話看他，好奇地發問：“然后呢？”

    蔣老爺子笑了笑，說起往事：“明易的奶奶去美國辦點事，順道去看看他爸爸，一不小心就看到他在跟一個漂亮小姑娘玩。那肯定是要問清楚的，不能不清不白?！?/br>
    陸檸點點頭，認真聽。

    蔣老爺子將自己太太如何在美國逗留幾日，趁機跟未來兒媳婦聯絡感情，甚至關系好到回華國之前，去見了未來的親家，一起吃飯。

    “回來跟我一說，我聽是完全的外國人，肯定是不太同意。但明易奶奶說，那個小姑娘多好多好，講英文多好聽，還會說德語，法語?！?/br>
    他說著，仿佛回到當時與太太說私房話的光景里，說未來兒媳婦如何如何，說自己兒子如何如何，眼神都不覺間變得柔和無比。

    陸檸記得蔣先生提過，老爺子大學是在德國留學，一定會留一個好印象。

    “那后來，他們就回國見您了嗎？”

    蔣老爺子道：“那沒有，他們當時考試。我給明易爸爸打電話，讓他要端正，不要欺負人家女朋友。雖然美國人有美國人的思維，但我們是傳統的人，不能胡來?！?/br>
    他笑著對陸檸眨眨眼，有些調皮地說，“我和明易奶奶就趁著他們快考完了，偷偷去了美國?！?/br>
    “這樣哦？”陸檸配合著問道。

    蔣先生父母應該和自己一樣，被嚇一跳吧。

    老爺子真是的，原來早就開始干這種事情了。

    蔣老爺子感慨道：“明易mama雖然不在國內長大，思維也很美式，但是個很好的孩子?？梢娢乙彩瞧??！?/br>
    陸檸：嗯，您自己能反思總結就是最好的啦~

    蔣老爺子又說兩個孩子如何在國內外辦了好婚禮，因為新娘子的外祖父定居在歐洲，又去法國舉辦小型的婚宴。

    照片都在相冊里，陸檸一邊聽一邊翻閱，有一種在看老電影的感覺。

    如果不是身在蔣家大宅，他都不敢想象，原來真的有世家子弟一個婚禮可以前后辦上一個月，花費幾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