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少女的故事
「喜歡的東西都不是正常女生喜歡的,你有病吧?」 「怪胎就別來上學了,以免污了我們的眼?!?/br> 默默地走進教室,我看到之前與我交好的「朋友們」坐在位子上,對著我嗤之以鼻。 「怪胎來啦?!蛊渲幸粋€人陰陽怪氣的看著我坐下,「昨天干嘛去了?為什么沒有回我訊息?!?/br> 「打游戲?!?/br> 「嘖,那種奇怪游戲你還是那么喜歡啊?!顾托σ宦?,「到底誰會對這種奇怪游戲這么上心???」 「她啊?!古赃叺娜舜笮χ胶?。 我脫下外套、整理好桌面,冷哼一聲:「為什么我不跟你們一起玩游戲,你們心里沒點數嗎?」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她們總算是消停點了,我才剛這樣想而已,馬上又聽到最開始的那人像是不甘心似的再度開口:「所以你還是沒有解釋為什么不回我訊息?就因為打游戲?」 煩死了。 「不然呢?」我閉上眼睛,趴下睡覺。 很驚訝,我居然還是繼續跟她們當著朋友。 雖然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或許是因為補眠,我的思緒飄得很遠。 「你到底在做什么!」母親手中的考卷像是雪花一樣從頭上飄下來,「人家都可以考到前五名,為什么就你不行?」 「我說了,是因為這次的數學題目很難?!刮业椭^,小聲說道。 母親看了一眼在旁邊悶不吭聲的父親,冷聲說道:「就你覺得難?別人都不覺得難了?你考得差還有理了是吧!」 「數學不會的話不會問爸爸嗎?其他科不會寫的話不會問嗎?嘴巴是生來讓你當啞巴的嗎?」 「不要再為你的不讀書找藉口了,我看你就是爛泥扶不上墻!」 冷靜。 我這么告訴自己。 感受到棍子一棒一棒的打在身上,我咬緊牙關,學著父親的樣子悶不吭聲。 「早知道就應該把你丟去孤兒院!」 不可以哭。 我這么告訴自己。 朦朧間,我好像聽到了似有似無、但宛若天籟的鈴聲。 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老師站在講臺上的模糊影子,我才想起來這只是一個夢境。 一個,昨天晚上剛發生過的,夢境。 「你的手臂還好嗎?」放學后,補習班老師看到我手上和大腿上那一條條醒目的傷痕,有些擔憂的看著我。 我扯了扯嘴角,把袖子和褲管下意識的往下拉,「沒事啦,我習慣了?!?/br> 其實并沒有。 但我只能強迫我自己習慣。 「這是被你爸媽打的嗎?」 迎著關切的目光,我只覺得莫名自卑和羞愧。 「不是啦,是被鉛筆劃的?!?/br> 我本以為,這一切理應會隨著我逐漸長大而慢慢減少或消失—— 但實際上,好像并沒有。 看著被撕碎的考卷和被揉爛的成績單,我沉默不語。 「說話???」肩膀傳來疼痛感,「考這什么分數?都考幾次了?」 啊,看來這次被打的地方是肩膀。 在這么多次棍棒教育中,我已經學會了自嘲。 「你要不要聽聽看學校老師是怎么說你的?都爛成這樣了你還好意思說你要出門?」母親失望的情緒溢于言表,隨即我感受到一股推力,往后跌了一下,差點站不穩。 「怎么,還想出去丟人現眼、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家教出了一個垃圾嗎?」 我低著頭,嘗試逃避那跟語氣一樣冷漠的視線。 「還是不說話?想當啞巴是吧?很好?!诡^頂上的聲音聽起來應該也是氣急了,母親轉頭吩咐一樣也在房間里待著的弟弟:「看好你姊姊,如果你姊姊沒有在讀書就來告訴我?!?/br> 說完,我便聽到房門被大力的關上。 「碰!」的一聲,我本來強撐著的力氣好像也隨著門關上而跟著消散了。 「就跟你說了,沒事去惹mama干嘛?!沟艿芸粗沂Щ曷淦堑淖呋貢狼?,搖搖頭。 我拉開椅子坐下,無視了椅子在地板上隨著我的動作發出的刺耳聲響:「你以為我想?我根本什么都沒做?!?/br> 「什么都沒做mama怎么會那么生氣?」 「你去問她啊?!?/br> 我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跟弟弟吵架了。 馀光瞄到書桌上的桌歷,看到今天的日期我才反應過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好像再也忍耐不住我的眼淚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父親選擇無視、我的母親說我是個垃圾、我的弟弟說我何必去觸母親的眉頭、我的朋友們只覺得我是怪胎。 沒有任何人對我說生日快樂。 這么想著,無聲落下的眼淚完全止不住,就像衝破了臨界點般瘋狂溢出來。 就在這時,鉛筆盒里的美工刀頓時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 我也沒想到,就因為接下來的這個舉動,我陷入了深淵。 「你干什么!」等我回過神來,鉛筆盒里的美工刀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我的手中,刀片距離我手腕上的皮膚不到一公分。 「有什么話好好說,不要拿著這個危險的東西在那邊瞎比劃?!刮铱粗艿馨盐沂种械拿拦さ赌米卟⑷釉谝贿?,心情卻沒有變得比較好,反而只剩下茫然和困惑。 為什么要阻止我? 我不理解。 我對那天的記憶止步于此。 后來發生了什么我已經沒什么印象了,取而代之的是,隔天我發現這件事已經「廣為流傳」到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底為什么會教出一個神經病?!?/br> 「只是被說了幾句就在那邊要死要活的?!?/br> 「她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癥?」 「覺得用自殺威脅真的會有用嗎?我們才不吃這一套?!?/br> 「草莓族嗎?抗壓性怎么這么低啊?!?/br> 「平常都在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才會變成這樣吧?!?/br> 消息散播的很快,幾乎家里所有人、包含學校老師同學,都知道了我是一個不經罵的「神經病」。 「難怪,我就說她怎么這么開不起玩笑?!?/br> 「之前只是叫她『豬』而已就在那邊翻臉,不喜歡被這么叫就減肥啊,真的是神經病?!?/br> 「聽老師們說好像是她的爸媽強烈要求老師他們幫忙嚴加看管欸?!?/br> 「切,別了吧,等等她在學?!鹤詺ⅰ辉趺崔k?」 「到時候總不會怪到我們身上吧哈哈哈哈?!?/br> 「只能說真不愧是怪咖呢!」 刺耳的談笑聲此起彼落,這些聲音并沒有隨著我走進教室而減弱,反而來到了一個巔峰。 「欸欸欸,神經病來了啦!」 我不是神經病。 「怪胎,叫你呢!怎么不回答!」 我不是怪胎。 「看,又來了,裝不理人,耳聾嗎?」 我沒有耳聾,我有聽到。 但我不想理。 煩死了。 好崩潰。 好難受。 拜託走開——! 上課鐘響并沒有解救我,反而為我帶來了更多探究和鄙夷的視線——除了班上的同學、以前的朋友以外,還有來自講臺上的老師。 「下課來一趟辦公室?!估蠋熣驹谂_前,冷冷地看著我。 我無法拒絕。 儘管我知道他要對我說什么。 我絕望地看向窗外,映入我眼簾的,是一棟疑似在施工中的高樓。 『如果美工刀不行、繩子也不行?!?/br> 『那從那個高度跳下來,應該能夠解脫吧?』 我望著那棟高樓發呆。 我不想待在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