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養崽日常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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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瑤步子越走越快,來時歡喜的心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憤懣:這樁親事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做的一個局,晉陽王世子又如何?日后成為東宮太子又如何?憑什么他們騙了她還要她感恩戴德? 她厭惡與旁的女人分享一個夫君,更厭惡晉陽王世子這個身份! 這些年戰亂四起,大梁君主為了壓制各方的勢力,瘋了一樣的四處征兵。富庶人家尚可通過給都監使銀子保全自己,可窮苦人家拿不出足夠的錢來,許多男丁都被官府強行征了去。 褚瑤的兩個哥哥就是這樣被府衙的人強行帶離了家中,至今日一直音訊全無,母親日夜憂思,落下病來,反反復復一直不見好…… 晉陽王便是引起戰亂的緣由之一,如今始作俑者的兒子就在自己眼前,想到自己三年來對他關懷備至,為他牽腸掛肚,便覺深惡痛絕。 “少夫人,您走慢些,奴婢跟不上了……”知葉手中的傘被樹枝掛住,不得已頓了腳步。待她小心翼翼地將傘取下,褚瑤已經不見了蹤影。 褚瑤回到了院中,她性子向來溫婉,做不來摔東西發泄的事情,又覺得不做些什么心里慪得難受。 目光瞥見窗邊矮桌上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她走過去,從篾籮里拿出剪刀,拎起衣服便要剪…… 可這料子,委實怪貴的,剪了實在可惜…… 褚瑤以前過了一段苦日子,骨子里帶了幾分節儉,讓她不忍對這雪白的料子下手。 罷了,改一改尺寸,回頭給母親做件里衣便是,旁人做的孽,犯不著拿衣服出氣。 她一邊嘲笑自己沒出息,一邊坐下來,將衣服拆開,裁去些許布料,然后依著母親的尺寸,重新縫做起來。 波濤一般洶涌的怒氣在她的飛針走線中逐漸落下來,她開始冷靜思索,自己接下來該如何。 知葉走進房中,將傘收起擱置一邊,扭頭便瞧見褚瑤安靜地坐在窗邊,眉羽微垂,細腕扭動,手中的針線游龍一般在雪白的緞子里穿梭。 外面的樹影映照在她清麗婉約的側顏上,臨窗的女子恬淡的像是一幅畫,風平浪靜得仿佛她一直未曾出這院子一般。 “少夫人,您才暈了一次,快去臥房歇著,這衣服回頭再做也不遲。還有那會兒在前廳見到郎君,我怎么覺得有點怪怪的呢。還有您臉上的傷,奴婢去找些藥來給您涂抹一些,可別留了疤才好……” “不用,我想自己待一會兒,你先出去?!瘪椰幷f這話時并未抬頭,只一心一意地做著手中的活計,知葉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又不敢多問,只得先出去了。 暮色起時,褚瑤終于將衣服做好,她抬頭揉了揉酸痛的后頸,思緒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中來。 窗外的蟬鳴已經不覺得聒噪,她將這件事所有的利害輕重都思量了一番,心中已然有了抉擇。 她想先去看看兒子。 一個時辰前奶娘抱著他過來找過自己,她那時心頭還不算平靜,只是抱了抱他便叫奶娘帶他出去了。 奶娘在院外樹下鋪了一張毛氈,擺了一些小玩意兒叫他抓著玩兒。方才玩累了,又被奶娘抱回房間睡了。 褚瑤來到臥房,小人兒正舉著胳膊睡的正香。 她坐在床邊,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腳,瞧著兒子的小臉,怎么也看不夠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去:是他回來了。 她站起身來,臉上并無什么表情:“世子殿下……” 對方默默盯了她一會兒,想是她已經知道了一切,便無需他再多做解釋。 “你的臉怎么了?”他問。 “我們和離吧?!彼f。 他神情一滯,片刻才道:“我在說你的臉?!?/br> “我說,和離?!?/br> 第2章 緣由 他身量原就高出她許多,眼下她坐著,他站著,自上而下看向她時,總有種凝視的意味。 “你要……和離?” “是?!瘪椰幉幌氤承褍鹤?,便站起身來,往外走去,“我們出去說?!?/br> 知葉奉了茶水進來,悄悄瞥了一眼面容冷峻的的男子。 今日后院中逐漸傳開了,說三年前晉陽王世子裴湛與陸家二郎換了身份,以陸少淮之名留在綏州以謀大業。如今大業將成,真正的陸二郎已經歸家,這件事情便已不再是秘密,大家都在猜晉陽王世子什么時候來陸家接走少夫人,很是羨慕少夫人的好福氣。 沒想到傍晚時分世子便來了。 知葉將杯盞輕輕放在世子手旁,動作比以往多了幾分小心和恭敬。 以前他做郎君時,知葉尚不覺得有什么,只當他是尋常主子伺候,如今得知他竟然是晉陽王世子,便沒由得覺得對方多了幾分迫人的氣勢,心里難免也緊張了許多。 擱下茶水后,知葉便退了出去,立在門外聽候差遣。 裴湛今日接父王進城之后,父子二人與幾位將領商量了整一日的行軍安排,至暮影初上時才堪堪結束。他聽聞陸少淮晌午時便已回陸家,想必兩人互換身份的事情褚瑤已經知曉了。 身上雖然疲累,但他覺得自己該回來見一見她,把這件事同她再說一說,她應該會鬧些脾氣,哄一哄就是了。 才至陸府,陸員外夫婦以及陸家的幾位郎君娘子便都迎了上來,場面有些隆重,他擺擺手說不必如此,他回來收拾些東西,先前他另辟了一處宅院,明日一早便帶褚瑤和孩子搬過去。 說起褚瑤,陸夫人似有話要說,他便與她單獨聊了幾句。 陸夫人說,今日陸少淮回來后,褚瑤來前廳見過他一面,許是因為一眼就認了出來,竟當場暈了過去,醒來后還說了些氣話,大抵是惱怒他們先前騙了她。 裴湛料想到褚瑤會生氣,卻不曾想到她竟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好在他又聽陸夫人說,她整一下午都待在房里縫衣服,沒哭也沒鬧,安安靜靜的,想必這會兒已經想通了。 她性子向來溫軟恬靜,遇到這么大的事情還能做到冷靜自持,裴湛想,這樣的女人,日后與他一起到京都生活,應該也不會給他丟人。 想到這里,裴湛心中多了幾分怡悅,身上的疲憊似也少了幾分。 卻是沒想到,與她話沒說兩句,她便提出和離。 “是要和離的,”他抿了一口茶,神情淡然,以為這不過是她鬧得小脾氣,“當初我以陸少淮的身份與你成親,如今換回身份,這門親事自然需要作廢。明日我叫人準備和離書,簽好字后給府衙送去,請求判離便是?!?/br> 他似乎并不覺得欺騙她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否則也不會云淡風輕地說出這些話來。 “不只是這樁婚事作廢,”褚瑤一字一字地強調道,“我與你也不要再做夫妻?!?/br> 他眉心微跳,仿佛不能理解她的話,幽深的眸子染上陰云:“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你不該說這樣的氣話?!?/br> 他以陸少淮的身份與她做夫妻時,兩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如今他恢復晉陽王世子的身份,若她繼續跟著自己,日后自有享不盡的富貴生活,他不能理解她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提出與他分離。 亦或是說,她故意說這樣的話來激他,只是想得到更多的東西,比如日后她的位份要如何安排。 如此,他緩了緩神色,道:“你給我生了兒子,我日后自然不會虧待了你。你同我說說你想要什么,我會盡量滿足你?!?/br> “好,”褚她是要爭取一些東西,為自己日后的生活做打算,“和離之后,殿下不妨補償我些銀子,越多越好。我拿了銀子,自此忘了這樁姻緣,從此以后,我與殿下再無瓜葛……” 好一個再無瓜葛。 只要銀子便已足矣,她竟是如此目光短淺之人。 裴湛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了一下,他終于開始正視這件事,認真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她是真的想要與他和離。 “只因我當初騙了你,你便要和離?” “是?!?/br> “可還有別的緣由?” “有?!?/br> “是什么?” 是因為你是反賊! 褚瑤在心里暗狠狠地罵了他一句。 可是她不能說出來,在這個時候激怒他對自己沒有什么好處。 “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 他目光沉沉,審視著她的臉,顯然并不信她這樣的說辭:“這般牽強的理由,說出來你自己可相信?” 褚瑤原是不想說難聽的話的,可他這般居高臨下的態度,仿佛自己只是在與他使小性子一般。 甚至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說出歡迎加入七惡裙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追錦江連載文rou文一句道歉的話來。她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心虛與愧疚之色,然而沒有,他八風不動地坐在那里,依舊是端方清冷的公子,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蔑視著她說出的每一句話。 她本不想說出難聽的話來,可他這般態度實在叫人惱怒。 “殿下要聽真正的緣由,那我便直說,當初我想嫁的人是真正的陸二郎,我與他從前見過一次,心里一直記著他,只怪當初我對他的樣貌記得模糊,所以嫁與殿下時,才叫殿下的容貌蒙騙了去。這三年來,殿下與我聚少離多,夫妻情分本就不深,我不想將錯就錯地過下去……” 裴湛霍然站了起來,臉色迅速結霜,眉梢之下的眼眸里壓制著怒火,質問她:“這是你的真心話?” 褚瑤卻是不怕,迎著他的目光,堅定決然:“是?!?/br> 他帶著冷意嘲笑:“你以為,離開了我,還能與陸二郎再續前緣?” “我自是不能再與陸二郎有什么緣分,”褚瑤嘲諷回去,“這全是拜殿下所賜?!?/br> 氣氛在這一刻肅穆了許多,空氣稠得像抹不開的墨,凝固在兩人之間。兩雙眼眸互望,沒了往日的柔情,只有誰也不甘示弱的對峙。 他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她還有這樣倔強的一面。 罷了,一個心上有別的男人的女人,他還要她作甚? 裴湛負手,與她言明:“和離可以,兒子須得跟我?!?/br> “好?!瘪椰幹?,他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兒子跟著他,日后自當是錦衣玉食,大有前途,比跟著自己強數百倍。 如此,她便不爭了。 “明日我會讓人送和離書和銀子過來,兒子且交給你再帶幾日,待日后我在京都安定了,便叫人來接走,”他瞥她一眼,見她這會兒在提及兒子后終于有了落寞的神態,心下有一瞬覺得她可憐,又覺得是她不識好歹,咎由自取,“日后后悔了,也不要來尋我!” 褚瑤站起身來,恭送他出去:“殿下放心,不會?!?/br> 對方甩袖離開。 知葉立在門外聽了個大概,等到晉陽王世子離開了,她才著急忙慌地跑進來 ,心中念著少夫人真是糊涂,這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怎的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少夫人,您為何說那些糊涂的話,他是晉陽王世子啊,日后指不定要做……”她壓低了聲音,把旁人的猜測說給褚瑤聽,“要做太子的,您拒了他,日后一定會后悔的?!?/br> 褚瑤知道這會兒即便同她說自己不會后悔,她也不會相信,索性問她:“明日我便要離開陸家,你若想與我一起離開,我便找陸夫人買你的身契,若不想,便是咱們二人緣盡,我不再是你的少夫人,你繼續留在陸家做事便是?!?/br> 知葉是她三年前嫁入陸府后親自挑選的婢女,當初陸夫人帶來了一溜兒十余個婢子讓她挑選,知葉是年紀最小的,頭上團著鴉髻,圓潤的小臉一團天真稚氣,觀之可親,褚瑤一眼就相中了她。 三年來她與知葉朝夕相對,與其說是主仆,更像是姐妹,知葉是她看著長大的,率性純真,沒有其他院兒里那些丫鬟婢子的心眼,褚瑤還真不放心她留在陸家。 知葉一聽褚瑤想帶自己離開,圓溜溜的眼睛立即瞪大了許多,喜不自勝,拉著褚瑤的手激動道:“少夫人愿意帶奴婢一起走?那奴婢要跟少夫人一起走!” 次日一早,褚瑤與知葉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東西,知葉出去雇馬車的功夫,裴湛的人送來了和離書和銀票。 褚瑤在和離書上簽了字,拿起銀票數了數,足有五百兩,比自己想象的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