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椅子里時，通身一點力氣沒有，像被抽空。

    她以為，她已經慢慢走進他心里去，可一旦祝攸然遇到事情，他還是做不到不管，還是放不下她。

    他從來都沒有插手過樂檬食品的任何運營，為祝攸然，他可以破例。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剛結婚時，她會去質問他，會告訴他，她也做了項目方案，就等著公平競爭，問他怎么辦。

    可現在，她沒有心力再去問。

    問了又能怎樣。

    最后把項目再給她又能怎樣，那不過是他為了婚姻能繼續下去的不得已妥協。

    打開電腦里樂檬食品的文件夾，因為他的原因，她對樂檬食品的感情不一樣，想靠自己的實力把他持股的品牌傳播好，打造樂檬食品的品牌價值，讓他知道，她為這樁婚姻也拿出了誠意。

    上百頁的項目方案，她熬過很多通宵，他出差不在家時，她經常鉆進方案就忘了時間，等困了時發現天快亮。

    以為可以等到的公平競爭，他親手將其化為泡影。

    她點擊刪除項目方案，把回收站也清空。以后她也許會接快消行業的項目，但接任何一家都不可能再是樂檬食品。

    擦擦臉上的淚，閔稀關電腦。

    很快到了下班時間，外間工位上，同事陸陸續續打卡回家。

    她對著關機的電腦屏幕，心里發疼到不知道該去想什么。

    拿了電腦旁的一本書，翻開來也看不進去。

    直到手機振動，傅言洲打電話給她，她才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她一動沒動，竟在電腦前坐了六個小時。

    閔稀接聽前做個深呼吸：“喂?！?/br>
    傅言洲問她：“稀稀，怎么還不回來？”

    他剛到家，她的車不在。

    閔稀聲音平靜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還在忙，忘了跟你說?！?/br>
    “沒事?！备笛灾抻掷_車門坐上去：“我去接你?！?/br>
    “不用?！币郧坝忻?，總希望他能主動示好來找她，她嘴上說著不想見他，其實心里一直想他，去年因為祝攸然結婚那次冷戰，她等了他一天的電話。然而這次，她是真的不想看到他，也不想接到他的電話。

    “今天事情多，忘記告訴你，我哥晚上打電話給我，找我有事，我今晚回家住?！闭f出來時沒有任何遲疑，編得連她自己都信了。

    “閔廷有什么事非得今晚說？”

    “我們家親戚那邊的事?！?/br>
    可能不方便說給他聽，傅言洲就沒追根究底，“我讓司機把你送回家?！?/br>
    “我哥一直在樓下等我，我在趕項目方案?！?/br>
    傅言洲信了，卻又不舍她在外面?。骸叭绻阍陂h廷那住不慣，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br>
    “好?！遍h稀掛了電話。

    從頭到尾都很平和，再也沒有吵架的欲望。

    以前跟他冷戰，跟他鬧，是對他還有期待，還想培養夫妻感情。而這次，她一點力氣沒有，不知道該怎么再繼續跟他走下去。

    放下手機，閔稀腦子空白了許久。

    父母不在家，閔廷在外地出差，家里只有阿姨。

    坐久了，她站起來到窗邊，眼前虛無一片。

    樓下，余程潭離開前習慣性抬頭看一眼樓上，二十一層有間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他讓司機停車，匆忙推開車門下去。

    亮燈的辦公室是閔稀的辦公室。

    這么晚了她居然還沒回去，十有八九是知道了樂檬食品把公關代理業務給了卓然。

    到了二十一層，她辦公室的門緊關。

    “閔稀，是我?！彼昧甸T。

    閔稀回神轉身，“余總，門沒鎖?！?/br>
    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還好，沒有眼淚。

    余程潭推門，認識她這么多年，從她落寞的神情便知，他剛才的猜測沒錯，她應該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還不回去？”

    閔?。骸斑@就走?！?/br>
    嘴上說著走，雙手抱臂站在原地沒動。

    她看著余程潭，“余總，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故意瞞著我的?！?/br>
    余程潭站在門口，門沒關。

    “太晚了，咱倆在這聊天不合適，我送你回家，到車里聊?！?/br>
    閔稀拿上包和手機，隨他一起下樓。

    從電梯里一直沉默到汽車前。

    余程潭給她開車門，拿手護在車門上沿：“慢點?！?/br>
    閔稀勉強笑笑：“我沒事?！?/br>
    余程潭欲言又止，想說，你這個樣子像沒事嗎。

    他從車尾繞到另一邊坐上去，不知道她家地址：“送你去哪？”

    閔稀把自己家地址告訴司機，還不忘說謝謝。

    余程潭把傅言洲為何幫助卓然公關的原因分析給她聽：“我才知道傅言洲和祝攸然是高中同學，卓然現在陷入信譽危機，祝攸然又是做危機公關的，她知道怎么公關對公司最有利，拿下樂檬食品的代理業務，比她向老客戶解釋保證一百遍都管用?！?/br>
    “傅言洲不知道你也在爭取樂檬食品，幫助老同不是很正常？夫妻之間，別為工作上的事吵架，不值當的?！?/br>
    閔稀只點點頭，不答。

    不管余程潭說什么，她都沉默。

    “閔稀，說句話?！?/br>
    閔稀轉臉看他：“有沒有合適我的海外項目，把我外派出去幾個月，我想冷靜冷靜?！?/br>
    余程潭讓她斷了這個念頭：“你老老實實在國內待著，就這點事，不至于。你想干嘛？為這點事鬧分居？”

    閔稀跟他對視幾秒，她現在太難過了，不知道對誰說，只有他最合適，他不會說出去，“祝攸然是傅言洲喜歡的人，不是普通同學?！?/br>
    余程潭怔住，緩了緩：“據我所知，祝攸然和她老公感情不錯。你別多想?！?/br>
    “沒多想，沒懷疑祝攸然跟傅言洲有什么，我也理解祝攸然這么做?！彼ｎD一息，“在傅言洲那里，我永遠都排在別人后面。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遍h稀眼前都是白色水霧，什么都看不清，在老板面前太失態，她轉臉看窗外。

    余程潭見她那么難過，他說出壓在心底幾年的一句話：“我后悔帶你回來?！?/br>
    閔稀平復呼吸：“我也后悔回來，但不后悔入公關這行?！?/br>
    余程潭沒接話，她的后悔與他的不一樣，不過這輩子他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閔稀又問一遍：“有沒有合適我的海外項目？我想去國外冷靜冷靜?！?/br>
    余程潭妥協：“去國外可以，但不準沖動離婚?！?/br>
    第39章

    離婚的事, 閔稀還沒考慮好，他們是聯姻，一旦離婚牽扯的東西太多。聯姻時家里所有人都已經由著她, 即使再任性, 她也不能說離就離。

    現在她只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繼續婚姻生活。

    至于是離婚，還是各過各的，她暫時靜不下心來想。

    余程潭把她送到家門口，下車前, 想寬慰她幾句, 又把話都咽回去。

    “在家休息幾天, 明天不用去公司?！彼砩险f不定還會掉眼淚, 明天總不能讓她頂著哭腫的眼去上班。

    “具體安排你去哪個國家，負責什么項目，我回去斟酌一下?！?/br>
    閔稀點頭, 等下了車要關車門時, 她握著車把手, 猶豫一瞬, “能不能明天就安排我去？”

    她不想再回去面對傅言洲, 也不想爭吵。

    余程潭在心里嘆口氣, 答應她：“我盡量。你今晚什么都別想，早點睡?！闭f完又覺得說的都是廢話。

    如果能不胡思亂想, 她不會這么晚還在公司走神，不會恨不得明天就離開這里。

    看著閔稀走進別墅，別墅的燈亮了, 余程潭吩咐司機開車，他放心不下閔稀的狀態, 但又不能久留。

    汽車行駛在幽靜的大院路上，因為沒有通行證，到了門口，值崗的人看一眼車牌才放行。

    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他有幸來了一次。

    行至主路，余程潭打開車窗，點了一支煙，他從不在車上抽煙的，除了必要的應酬外，他平時也幾乎不抽煙。

    司機從后視鏡看一眼老板，默默嘆氣。

    一支煙抽完，余程潭冷靜下來，再次麻煩朋友：【幫我問一下，卓然公關是以多少代理費拿下的這個項目?！?/br>
    【還有什么其他交換條件，越詳細越好?！?/br>
    三更半夜，朋友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手機振動吵醒，【你什么情況？以前再大的客戶丟了沒見你這么沉不住氣?！?/br>
    余程潭自我調侃：【歲數大了，越來越沉不住氣?！?/br>
    朋友：【得了吧你！】

    他看看時間，凌晨已過，這個時候誰還不睡覺。

    【明天早上我幫你問?！?/br>
    余程潭第一次求人，發的是語音：“幫個忙，能不能現在問？”

    朋友：“……”

    內心抓狂。

    如果不是發來語音，他嚴重懷疑余程潭手機是不是落別人那里，有人故意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