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當年謝杭壹一樣，從一堆壞學生里把自己救出來。

    她可以不相信慕檸，但相信謝杭壹。

    柯瑜心酸，她好像總是要靠別人幫忙才能逃離困境。

    眼下同樣，她丟棄心里的驕傲，為了看不見的所謂夢想，把所有不甘吞進肚子，揚起微笑，“慕總，那天多謝你?！?/br>
    慕檸：“不客氣，我沒做什么?！?/br>
    柯瑜鼓起勇氣，“能否耽誤你幾分鐘?！?/br>
    慕檸低頭看表，四點五十，航班抵達是六點，從市區過去需要五十分鐘左右，他下飛機拿行李應該也要一會，來得及。

    慕檸放下花，“你說?！?/br>
    柯瑜先到外面把“正在營業”的牌子換成“休息中”，再進來給她拉過椅子，倒水，最后坐對面。

    醞釀幾句，先解釋，“這是我和朋友開的店，她負責出錢，我管理?！?/br>
    慕檸點點頭。

    “我家庭條件不好，被雪藏這么多年不找點事情做活不下去?！笨妈で逖诺哪槼冻鲂θ?，“您那天也看到了，我不愿意順從成安寧意愿，合同五年一直沒有工作安排?！?/br>
    “我知道?！?/br>
    “慕總，很感謝你能坐在這聽我說這些，我知道冒昧，但這也許是我最后一條路，我和虞蒙的合約結束，沒有公司愿意要一個得罪過資本的人，原先談好的公司也黃了?！?/br>
    柯瑜眼尾漸紅，“五年期間我不能私自接活，就連車模站臺都可能面臨巨額違約金，現在可以了，但人家寧愿要剛畢業的大學生也不會選擇我?！?/br>
    “我的家人不理解，覺得我沒給他們帶來財富，想讓我早早回去嫁人，他們拿我的照片去相親，說有個喪妻的建筑公司老板看上我了，愿意給一套房作為彩禮?！?/br>
    柯瑜目光落在慕檸身后一朵開得正艷的玫瑰上，心里酸楚蔓延。

    她沒打算跟她說這些，可也許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一旦有了縫隙，全想往外鉆。

    “我不愿意，他們說要和我斷絕關系，我想著這么多年他們除了會跟我要錢還會什么？斷就斷了?！?/br>
    對面女人一直在靜靜傾聽，柯瑜自嘲笑了兩聲，說起自己的夢想，“我從小因為家庭條件不好而被嘲笑捉弄，那時候起我就確定我的目標只有一個，掙很多很多錢，站在這個世界最閃耀的舞臺上，讓他們都看清楚我，所以我想做演員?！?/br>
    “我努力學習，也多虧我這張臉，進了北城大學表演專業，一切順利得不行，我以為加入虞蒙傳媒是我人生新開始，沒想到卻是噩夢的開始?！?/br>
    “走到今天我不后悔，我放棄另一條上位的路，自然要承受它帶來的后果?！?/br>
    “但我依舊想做最后的掙扎?！笨妈ぶ匦驴聪蚰綑?，“慕總，我知道云雍娛樂公司在簽藝人，話說到這里您應該也明白，我想給自己爭取一個機會?！?/br>
    “如果您愿意給我這個機會，我會整理好我的資料到貴公司面試?！?/br>
    沒有經紀公司會冒險與成安寧對抗，云雍娛樂是柯瑜最后希望。

    慕檸看著對面真誠懇切的女孩，心中不是不為所動。

    她欣賞這樣的人，不屈權勢，能在逆境中生存，也能在遇見希望時放低姿態努力抓住。

    現在自己成為了她的救命稻草。

    而她的惻隱之心早在給她解圍那天就動了。

    慕檸臉色與語氣鎮靜，“柯瑜，你很優秀?！?/br>
    突如其來的肯定讓柯瑜愣了愣，眼眶隨即變通紅，“謝謝?！?/br>
    “我愿意給你這個機會，等你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去面試?！蹦綑幷f，“但是我不參與面試，你需要用自己的實力打動面試官?！?/br>
    柯瑜沒忍住，落了淚，下唇緊咬。

    “謝謝?！?/br>
    ......

    慕檸離開花店，仰頭看天，下午五六點依舊湛藍，萬里無云。

    冬天是真正過去了啊。

    手里的花是白色郁金香和鈴蘭，清新優雅。

    慕檸想起那滿屋的玫瑰，嘴角抹起笑意，加快腳步往巷子外走。

    到機場六點一刻，接機大廳剛響起他那趟航班落地的廣播。

    慕檸第一次接機，跟著舉牌子的人一起往里看，推著行李箱的旅客來來往往。

    明知不會那么快出來，慕檸仍是仔細確認，不放過每一個經過的人。

    心跳不名所以漸漸加速。

    十幾分鐘，一個裹得嚴嚴實實認不出的高大男人走出來，他視線掃過，落在慕檸身上時不再移動。

    慕檸同樣認出，離開人群。

    到了跟前，慕檸把花給他，“殺青快樂，項安?！?/br>
    墨鏡口罩攔著看不見表情，但慕檸聽見笑聲，“謝謝?！?/br>
    謝杭壹接過花，低頭看了幾眼，隨后遞給身后緊緊跟著的齊銳，單手一攬，把人抱進懷里，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很用力，慕檸還記著這是人來人往的機場，輕輕推，“干嘛，那么多人看著呢?！?/br>
    “沒事，再抱抱?！?/br>
    半分鐘，也可能一分鐘，松開，牽著她往停車場去。

    慕檸跟他說等會的安排，“餓了嗎？我們待會先去吃飯?！?/br>
    謝杭壹以為是mama們叫，問：“去我家還是你家？”

    慕檸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緊張，語調緩慢，“不是，我讓人訂了餐廳?！?/br>
    謝杭壹腳步停下，“就我們兩個？”

    “嗯......”

    男人清澈笑，“慕檸，這是不是我們倆第一次單獨在外面吃飯？”

    “是......”

    結婚半年多，確實是第一次。

    謝杭壹心情極好，彎著身子，探眼看跟前臉色嬌紅的女人，“又送花又單獨吃飯，老婆，你想跟我約會??？”

    慕檸當然不會承認，拉下臉繼續往前走。

    謝杭壹快速跟上，拉她手，被甩開，再去牽，再被甩，牽第三回 時她不動了。

    齊銳很識相，到停車場后把行李箱放進后備箱，說自己打了車回家。

    慕檸挽留，但齊銳溜得飛快，最后十分順理成章地只剩倆人。

    上車后謝杭壹摘了口罩墨鏡，嘴角弧度一直彎著，“走吧，去你訂的餐廳?！?/br>
    “你訂的”三個字重音，慕檸無語。

    拿過手機打算導航，這才看到盧瑤給她打的三個電話。

    盧瑤知道她這會在接人，能連續打三個電話肯定是有急事，慕檸當即回過去。

    “慕總，電視臺那邊臨時改了競標時間?！?/br>
    “改到什么時候？”

    盧瑤語氣遲疑，卻不得不說，“明天?！?/br>
    “好，我現在回去?！?/br>
    ......

    電話掛斷，慕檸轉頭望向謝杭壹，沒說話。

    但謝杭壹看明白，聳了聳肩，“走吧，我陪你加班?！?/br>
    有失望，但她能來接送花還特意安排餐廳，他已經覺得很驚喜。

    以前的慕檸可不會來接機。

    慕檸解釋：“是央視一個臺的廣告代理渠道招標，我們準備了很久，想爭取?！?/br>
    “要我幫忙嗎？”

    “不用，已經準備得差不多，我也找過人，有七成把握?！?/br>
    “那走吧?！?/br>
    慕檸臉上現出愧疚，“對不起，本來要吃飯的?！?/br>
    “沒事，你記得欠我一頓就行?！?/br>
    “嗯?！蹦綑幷f，“我先送你回去？”

    謝杭壹拒絕了，執意跟她一起去，慕檸沒辦法，開車回公司。

    云雍大廈有謝杭壹專門辦公室，慕檸讓他自己去待著。

    七點多還有些零零散散下班的同事，他依舊裹得認不出，倆人進了電梯后裝做不認識，他在十六樓離開，慕檸繼續上三十樓。

    梁東還沒走，見到人大剌剌進辦公室喝了句，“誰??！”等謝杭壹摘下墨鏡立即驚喜道：“杭壹？你怎么在這？”

    謝杭壹在他對面沙發坐下，雙眼打量四周，嘖嘖出聲，“行啊梁經理，派頭不小?！?/br>
    梁東哪敢承這句話，迎過去倒茶，“齊銳說你六點到，我以為你回家了呢?！?/br>
    “沒想來這，有人加班?！?/br>
    梁東腦子轉了轉才想明白這個“有人”是誰，笑道：“我是在群里看見盧特助讓經理們回來加班來著，沒想到慕總親自回來了啊?！?/br>
    謝杭壹不善看他一眼，梁東收住笑意，“正好，有些工作要跟你對接?！彼麖霓k公桌拿過來幾份文件，邊說：“你戲也拍完了，這里有兩個劇本，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br>
    謝杭壹沒看，“暫時先不拍戲?！?/br>
    “？？？為什么？現在你的報價已經比老牌影帝要高，等《破浪》上映估計還得往上走，不拍了嗎？還是等？等多久？”

    “不知道，還沒想好?！?/br>
    梁東勸：“杭壹，你要是又像這次空檔一年，那兩部電影之間又得隔兩年，你還在上升期，影響非常大?！?/br>
    “慕檸怎么說？”

    怎么說，能怎么說，他實在搞不懂這夫妻倆的思路，“她說隨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