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護她 xu n hu anl i.c om
覃如做了個夢。 夢里是陰雨連綿的傍晚,有婢女替她撐著傘,手上仍落了幾滴雨滴。 只是這雨滴,竟然是溫的。 淅瀝的雨中,好似還夾雜著幾聲女子的哭泣。 是誰在哭呢? 覃如還未深思,身后傳來迭聲呼喚:“如娘!” “阿姐!” 一雙粗糙溫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臂。 是一個陌生的婦人,她消瘦清麗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淚水。 “如娘,此次一別,我們” 望向覃如的眼神里,滿是擔憂和不舍。 “阿娘,不用擔心我,我是進宮當娘娘享福去了?!?/br> 覃如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宮里的日子哪有那么好過,是娘沒用” 婦人又低頭垂淚起來。 “阿娘,別哭了?!?/br> 覃如像是被困在這具軀殼里的靈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軀殼伸出手,替婦人抹去眼淚。 明明心里對未來充滿忐忑,語氣依舊輕快明媚,“右相大人會保護好我的,等我當了大娘娘,到時候把你和meimei都接進宮里玩?!?/br> “好!我要進宮玩!”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zu i jil e. 婦人身后跟著的幾個娃娃不諳世事,只聽到了“進宮”二字,就歡呼雀躍起來。 只有一個瘦成豆芽菜般的小姑娘,默默走到覃如身邊,將一截干枯的桃樹枝塞到她手心里。 小姑娘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給覃如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如娘,權臣貴族哪有真心為咱們這種平民的” 那婦人握緊了覃如的手,“與其依賴旁人,不如自己多爭點氣,生個皇子傍身” 不知為何婦人的聲音愈來愈小,只看到一張嘴張張合合。 “新皇詔曰!” 尖銳刺耳的太監聲音穿透覃如的耳膜,淹沒所有的聲音。 “所有無子妃嬪全部殉葬,棺槨暫放華清寺,伴先帝下葬?!?/br> 有人從后面忽然撲上來,壓住了覃如的手臂,將她按跪在地上。 “阿娘救我!” 她徒勞地伸手,想去觸碰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婦人。 腳步聲在耳側響起,隨后一雙內侍的鞋子停在她面前。 “陛下說了,先皇最喜歡珍嬪這雙會彈琴的手,先將手剁下來再賜死?!?/br> “不,不要!陛下不喜歡我,我我還沒有侍過寢!” 在掙扎中,她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了不遠處的皇帝轎輦。 那個端坐在高處的男子,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冷漠得像是在看瀕死的螻蟻。 不應該的。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應該這么冷漠。 覃如想奪回自己身體的主動權,她想喊出來,想告訴那個人,自己是誰。 自己不是珍嬪。 她是 那人嘴唇蠕動,緩緩說出幾個字。 “上路吧,娘娘?!?/br> “娘娘” “主子” “如娘” “如娘別怕,孤在這兒?!?/br> 覃如倏然睜開眼,耳邊所有聲音如海潮般褪去,只留下煮茶的“咕嚕咕?!甭?。 眼前是四方墜著香囊的床頂。 鼻息間是清冷的雪松寒香。 是聽竹殿。 方才的那一切不過是場噩夢。 但喉嚨的痛意和身體上的酸軟,又提醒著她,湖邊遇險之事并不是夢。 腦袋昏昏沉沉的,她撐著身子想要坐起身。 “主子!” 下一瞬,有人快速走近扶著她。 來人是月華。 她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側軟枕墊在覃如腰后,扶著她緩緩靠好,才開口道:“廖神醫說您嗆了太多的水,所以這幾日可能會說不出話來,多喝些解毒潤喉的茶水會好得快一些?!?/br> “廖神醫那兒還有祖傳的祛疤藥膏,能保證您頭上的傷不會留疤?!?/br> “奴婢趕到池邊時,只來得及救出主子,沒能及時抓住那個下手的賊人。不過這幾日,殿下已經派出暗衛到處搜查那人蹤跡” 不用覃如多問,月華已經把過去幾日發生的事情講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還有個問題,用氣息問道:“我怎么到這兒了?” “是殿下把您接來的?!?/br> 那日回到尋月閣不久,覃如就發起了高燒。 而春華在聽竹殿撲了個空。 當尋不到任何太醫,又被各種阻撓出宮時,月華意識到宮中有人要害自家主子。 她甚至已經隱隱猜出那個人會是誰。 在這種情況下,能救覃如的只有太子殿下。 當她提刀闖入聽竹殿時,其實心里沒有任何底氣。 太子殿下的為人,她很清楚。 冷眼旁觀才是常態。 沒想到聽竹殿的消息一傳出,太子殿下連夜趕了回來。 太子殿下到尋月閣時,手里還拿著馬鞭。 他風塵仆仆地趕來,卻在抱起覃如時,因她在高燒驚厥中不停說夢話,而放緩了動作,低聲安撫。 “主子,奴婢真的沒見過太子殿下對誰這般上過心?!?/br> 月華見覃如沒有制止自己,倒豆子般把這幾日的事情講出來。 帝王無情。 她先前也是不信皇家人的真心。 但沖著太子能回來護自家主子,又想到皇帝也是陰戾冷血的人,對真正的珍嬪卻是盛寵數年。 說不定這份長情,也傳給了太子呢。 只要自家主子把握好這份寵愛,等太子登基后,不愁坐不上四大妃位??! 覃如也沒料到,陳玄卿會為了自己做這么多。 她想起先前夢到的場景,隱約生出一個猜測:難道自己占了女主氣運? 這可不是一個好事情! 想起陳玄卿未來后宮里那群不省心的妃嬪,覃如心底那點悸動又消失了。 她不想一輩子困在后宮里,和一群女的雌競只為一根爛黃瓜。 而此時的陳玄卿,并不知道覃如心里的小九九。 偌大的堂廳內,他泰然自若地坐在下位,抿了口手中的清茶,嘆道:“江南剛送來的新茶,味道確實不錯?!?/br> “姑母為何不喝?” 主座上的德陽長公主臉色僵硬,目光似被地上的那抹血色刺到,冷著臉質問道:“將本宮這兒弄得如此血腥,太子這是何意?” “此人前幾日行刺珍嬪未果,又潛伏在姑母身邊數日?!?/br> 陳玄卿嘆息一聲,放下手中茶盞,“孤實在擔心姑母安康,所以才不得不命暗衛動手?!?/br> “驚擾到姑母,是孤的不是?!?/br> 陳玄卿的一言一行,與之前判若兩人。 直到這一刻,德陽長公主才恍然大悟。 她眉頭緊皺又松開,如此幾次后,才冷笑出聲,“陛下總說若珍嬪那個孩子還活著,定是最像他的?!?/br> “但其實,最像他的是你?!?/br> “你們一樣心思深沉,陰鷙狠厲,善利人心?!?/br> 德陽長公主緩緩起身,繡金絲的繡花鞋毫無遲疑地踩在血跡里。 “身居高位,卻不知禮義廉恥,倫理綱常為何物!” 她繞過那顆掉落的頭顱,走到陳玄卿面前。 “當初本宮當著你父皇的面,刺了那前朝妖后一劍。你父皇尚不敢為那妖后,與我撕破臉?!?/br> 哪怕落入下風,她的下巴仍是高昂著。 “太子殿下難道要為了那個假珍嬪,與本宮決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