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心思難測
平侯是在春獵開始的前一日趕來的,他連夜進了行宮,又壓著一批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真正出現在眾人面前,是在春獵當天。 一身黑色勁裝打馬而來,彎弓搭箭,一箭射穿了跪在獵場之上的囚犯。 “此女謀逆,意圖刺殺太子殿下,動搖朝堂根基。今日本侯便用逆犯之血祭旗,祝各位旗開得勝!” 洪亮粗糲的嗓音穿透疾風,如梵鐘狠狠地敲擊在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心上。 覃如沒有親眼看到這場面,不過只憑秋娘的描繪,也能想象到平侯震懾全場的樣子。 “聽說平侯跑死了三匹馬才趕回來的,有這樣護短的舅舅,太子殿下命可真好啊?!?/br> 秋娘忍不住感嘆道。 若是家里也有這樣一個舅舅,想必娘親和阿姐也不會受那么多苦了。 覃如思索半晌問:“此事你如何得知?” “外面掃地的小允子告訴我的?!?/br> “平侯對太子的愛護之心,倒真的是...” 覃如嗤了一聲,“人盡皆知?!?/br> 當時看這本書的時候,覃如就覺得平侯的設定有點像某劇里的大將軍,自詡功高,目中無人。 那位大將軍至少有點良心,心里想著為宮里的meimei撐腰。 而平侯... 一言難盡。 幸好原書里直到大結局,陳玄卿也不知道平侯為了奪權做得那些事情。 若得知自己早被唯一信任的親人背叛,估計連女主都救贖不了他。 她正想著,月華端著剛熬好的梨湯走了進來。 “回來了?” 行刺之后的第二日,月華就告了假。 覃如沒多問,但也能猜到她是被誰叫走了。 “那箭上有毒?!痹氯A也沒打算瞞著,她早就把覃如當成自己的主子。 “解毒有些麻煩,殿下受了不少苦?!?/br> 雖然這些天覃如從不問起太子殿下,但自己能感覺到她心里一直掛念著殿下安危。 覃如淡淡地“哦”了一聲,“那女刺客死之前沒給解藥?” “獵場上死的不是她?!?/br> 月華一頓,瞧著覃如臉色,斟酌開口:“這個刺客她...身份特殊,所以需留她一命?!?/br> 畢竟是心儀之人,就算陳玄卿再怎么生氣,也舍不得殺她。 覃如心里這么想著,嘴上卻說:“瞧那女刺客花容月貌的長相,殺她還不如留給殿下當暖床丫鬟?!?/br> 本是無心之語,沒想到月華的臉色忽僵。 “殿...殿下應該...只是為了掩人耳目?!?/br> 覃如愣住,她竟然說中了? 不過想想之前床榻之上,陳玄卿也沒少逗弄她。 對不愛的人都能如此,對女主有些惡趣味也很正常。 “有美人侍奉,希望殿下的傷能快些養好,別誤了春獵才是?!瘪缑嫔绯?,好似真的只為國事擔憂。 月華的目光劃過那碗未動分毫的梨湯,沒有再說話。 之后幾日,覃如借著受了驚嚇,謝絕那些官眷的拜帖,和幾個小丫頭呆在行宮里過得也算滋潤。 唯一煩惱的就是,秋娘和春華都是愛湊熱鬧的性子。 兩人很快和行宮里那些宮女嬤嬤打成一片,什么小道消息都能知道。 秋娘性子單純,什么有趣的八卦都會跑來告訴覃如。 于是她知道了,第二日陳玄卿就出現在春獵場上。 身邊多了個蒙面的侍女。 兩人幾乎形影不離,惹出不少的議論。 知道了有烈馬險些撞倒南巫的郡主,陳玄卿一劍斬殺了那匹瘋馬。 一幕幕,覃如在書里都看過。 當時她還為男女主之間的曖昧拉扯而尖叫。 也曾不理解備受寵愛的小郡主,竟會為了個不愛自己的男子爭風吃醋。 只是當她真正地成為書中之人,與那些所謂的紙片人產生羈絆。 她才意識到,原來想要置身事外,保持清醒是如此困難的事情。 幾日之后是秋娘的生辰,姐妹兩難得在一起過生辰。 覃如閑來無事帶著三人做起了橘子燈,一旁火爐上煮著陳皮普茶,滾開的熱氣中摻著茶香,縈繞在屋里。 “阿姐,你做的好漂亮啊,是在宮中學的嗎?” 秋娘臉蛋紅撲撲地,開心地把玩著覃如剛做好的小兔子造型的橘子燈。 “是外...” 覃如一頓,幼時和外婆做橘子燈的回憶浮上心頭。 她真假摻半地講起了往事:“那時你還沒出生,我時常在外祖母家住,小時候怕黑睡不著,外祖母就給我做橘子燈哄我睡覺?!?/br> 這樣的日子,在她被父母接回城里之后就再也沒有了。 再次回老家,還是外婆病重的時候。 夜間她守在外婆病床前,門外父母為了是否放棄治療吵得不可開交。 她聽得心煩,起身掖床角時,反倒被外婆抓住了手。 外婆那時已經病得很重,雙眼混濁早就看不清人了,只能憑借熟悉感認人。 她蠕動著嘴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才能發出一兩個音節。 “囡囡...天黑...” “早點回家?!?/br> ...... 覃如壓下眼底的濕意,“阿姐也給秋娘做一盞,以后就算一個人也不會怕黑了?!?/br> 她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秋娘將手上的橘子燈遞給了她。 “秋娘的橘子燈給阿姐?!?/br> 秋娘圓潤的瞳仁里映著燭火,神情真摯而堅定。 “阿姐也不要怕黑了?!?/br> 覃如心中觸動,笑著道:“那我們多做幾個掛在外面的樹上,弄出一個會發光的橘子樹?!?/br> 這邊尋月閣里一片溫馨,而幾道游廊之隔的聽竹殿卻是山雨欲來。 幾道燭火照亮了暖閣,給地上女子赤裸曼妙的身體籠上一層柔光。 女子身上的衣帛盡碎,雙目迷離,一雙藕臂緊緊纏在懷中的男子衣衫上。 隨著情動,有股淡淡的花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不明顯但很勾人。 連暗衛都被這香氣影響,下身有幾分異動。 他心中一凜,不動神色地看向坐在太師椅上的主子。 陳玄卿面若冰霜,掐斷了桌子上正在燃著的香。 “合歡香?!?/br> 合歡香,妓院里常用的催情香。 女子服下后不只是催情,還會散發出體香,引男子動情。 只是這情香易損女子根本,會影響生育,如今連妓院都很少會用了。 “南巫郡主倒是真舍得對自己下狠手?!?/br> 看著地上對件衣服求歡的失態女子,一絲厭惡劃過陳玄卿的眼眸。 暗衛心中嘆息一聲,這小郡主怕是與太子妃之位無緣了。 相同的算計,殿下怎么能再中第二次? 更何況,上次的下蠱之事雖非南巫王室所為,但畢竟與南巫脫不了干系。 如今堂堂郡主竟又用上這招,南巫這是把太子殿下當成什么了? “孤記得,伍將軍愛慕郡主已久,曾屢次當眾求愛?!?/br> 陳玄卿像是沒了耐心,倏然站起身,半張臉隱在燭火之后,勾勒出挺拔冷峻的輪廓。 “既是癡情人,孤也該成全兩人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