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大火
那日之后,覃如殿外的近衛軍都不見了。 或許是調走了,也可能是被滅口。 陳玄卿沒有再派人過來,他倒是日日都來。 覃如借著受打擊的由頭,閉門不見。 陳玄卿只能趁著她熟睡時進來,也不干別的事情,只是抱著她入眠。 登基大典的前夜,他也來了。 當感受到身后多了道氣息時,覃如翻了個身,如愿滾進了殘存著夜露氣息的懷里。 “吵醒你了?” 陳玄卿語氣有些遲疑,顯然是沒想到她能主動靠近自己。 “沒,是最近肚子不太舒服?!?/br> 話音剛落,陳玄卿的手臂一僵,隨即就要把她抱起來,“怎么回事?孤讓御醫來瞧瞧!” “不用?!?/br> 覃如又把他扯了下來,拉著他的大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估計是他不太老實,你這個當爹的教育兩句?!?/br> 懷胎四五月,她小腹隆起的弧度已經很明顯了。 隔著薄料,他掌心輕輕摩挲在她的孕肚上,心中翻涌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愫。 這里面孕育著的,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他煢煢獨身走了那么多年,原以為會一條路走到黑,沒想到如今卻有了自己的血脈。 一個沒有枷鎖束縛,沒有謊言欺騙的全新生命。 “說話???” 直到被覃如推了一把,他才從那種情緒中掙扎出來。 “爹...”陳玄卿難得卡殼了一下,這個稱呼對他來說太過生疏,喉嚨滾動了好幾下才把剩下的音節吐出,“爹爹在這兒,你乖一些?!?/br> 覃如感受著腹部的輕撫,眼眸落在陳玄卿雋秀英朗的眉眼上,心里默默念叨:“寶寶聽清了嗎?這是你爹的聲音,聽聲如見人,就當你見過你爹了?!?/br> 在陳玄卿視線轉過來之前,她隱去了眼底波動,笑得天衣無縫,“明日是登基大典,殿下還是早些休息吧?!?/br> “如娘...你再等等?!?/br> 陳玄卿心緒難平,俯下身吻在了覃如的唇瓣上,“等孤登基后,一定會補償你...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辱到你頭上?!?/br> 覃如順從地張開嘴,任由他的舌頭侵占。 陳玄卿顧及她的肚子,沒有做得太過火,只能將一腔yuhuo都發泄在唇舌交融上,反復蹂躪著她的唇。 直至覃如氣喘吁吁地掙開,才罷休。 “那妾...預祝殿下,當個好皇帝?!?/br> 覃如眸中含霧,不知是方才吻得過火,還是別有心事。 深處映著燭火,似真似幻。 陳玄卿緊緊擁著她,像是走了一夜的路人終于找到了唯一的光亮。 他以為,這是漫長孤獨后,老天給予他的憐憫與希望。 卻沒想到這盞微弱燭火帶來的,不是溫暖。 而是一場熊熊大火。 火光映天,甚至連蒼穹都沾染上赤霞般的艷麗。 白日赤霞,綿延數里,是吉兆。 主禮登基大典的儀官剛想開賀,年輕的九五之尊忽然起身,面容鐵青可怖,那吃人般的眼神仿佛將報信的太監吞掉,“你說什么?” “是...”太監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顫抖得不成調子,“是珍嬪娘娘那兒走水了?!?/br> “娘娘今早身子不太舒服,讓身邊的侍女去叫太醫,誰,誰知他們前腳出門,后腳宮里就著起火來。娘娘住的宮殿又偏,火勢大了之后才發現...” “陛下!” 負責遞諭旨的大太監上前一步,硬著頭皮攔住了欲走的陳玄卿,“陛下,登基大典尚未結束,臺下眾臣都看著呢,您不能走??!” “滾開!” 這一身是從牙縫中擠出來,動了十足的殺意。 大太監汗流浹背,仍不肯讓步,“陛下,主殿都燒塌了,珍嬪娘娘已經不在了?!?/br> “您現在過去,于事無補??!” 于事無補... 這四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劈進了陳玄卿的意識,一圈又一圈,反復震蕩。 直至鼻翼間鉆進一縷荷香,耳畔的尖鳴才被女子莞爾的笑聲代替,“妾預祝殿下,當個好皇帝?!?/br> “也當個好父皇?!?/br> 他心底迸出一絲希冀,但在抬眸的瞬間,被眼前的廢墟殘骸,燒成灰燼。 沒有那人的半點蹤跡。 他眸光落到了被特意修繕擴大的池上,池面上的荷花開得正盛。 就如同這皇城里的其他宮殿一樣,沒有受到這場大火的牽連。 何其熟悉的場景。 卻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在周圍嘈雜混亂的聲響中,他忽然笑了。 這笑聲突兀驚悚,一時竟壓下了周圍所有的雜音。 “如娘...你又騙了我?!?/br> 年輕的帝王身形微晃,隨即吐出一大口鮮血。 “陛下!快傳太醫!” 尖叫驚慌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慌成一團。 與此同時的皇城北門,一輛送菜車緩緩開出了宮門。 待出門后,駕車的老人轉過身,拍了拍身后的菜籃子,語氣壓得很低,“咱們掌柜已經等在家里了,要去見見嗎?” “說不定宮里會找到她身上,直接出城吧?!?/br> “好?!?/br> 車軸駛過,載著車上的一切,駛入嶄新的未來。 夏去秋來,幾場急雨過后,邁入了秋收的忙碌中。 豐收的不僅僅是田間莊稼,還有年輕帝王的戰績。 登基不過數月,他已鎮壓了周邊數個游族,連南巫都收入囊中。并且對南巫皇室一波大清洗,從旁支中選出新的主君交予德陽長公主教養。 邊疆穩固,朝政清明。 與先帝一樣,新帝的手段強硬血腥,令人聞風喪膽。 不同的是,他用盡手段,只為打造出一個清平盛世。 雖然這種方式被很多朝官詬病,但對于被地方官員欺壓多年的百姓而言,無疑是種救贖。 “皇帝是個好皇帝,就是...怎么連個媳婦都沒有?” “說不定是長得太磕磣了,沒大臣愿意把自家女兒送進宮???” 麥田旁的樹蔭下,幾個村民聚在一起說起了閑話。 “胡說!” 其中一個中年老漢將破碗往石頭上一放,大著舌頭道:“隔壁鎮前段時間不是出了個探花郎嗎?你們去瞧過吧?” “當然,那探花郎長得白白凈凈...” “咱們陛下比那探花郎還好看,就像...畫里走出來的似得!” 老漢打了個酒嗝,開始回憶起來,“想當年我爹還在皇城書院當夫子,我去做過兩天陪讀,那時陛下還是太子,我就坐在他旁邊。說起來,我們也算得上是同僚啊,要不是我爹后來死了,我說不定....” 眼看著老漢又要講起他的過去,另個人連忙打斷了他的話匣,“那你說說,陛下咋還沒立后呢?” “這...我還真知道一點?!?/br> 老漢神秘兮兮地沖他們招了招手,讓幾人湊近一些,“陛下他...不行!” “啥?” 幾人面露疑色,顯然是不信他的話。 “真的!” 老漢拍著胸脯,面露幾分得意地炫耀道:“我不是有個在宮里當差的侄子嗎,這可是他親口說的!” 老漢嘴上沒有把門的,周圍人都知道他有個侄子因家境苦難進宮做了太監,但為了聽八卦,也沒人戳穿他這點虛榮心。 “陛下還沒登基前,養過一個侍妾,據說是樓子里的姑娘,那種地方的姑娘都是....”老漢做了幾個下流的動作,笑嘻嘻道:“但她一聽說皇上登基了,立馬就跑了?!?/br> “連榮華富貴都不要,還能有什么別的原因?” “肯定是皇帝那玩意兒不行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