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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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夜,二人都未再合眼,卻也并未再說一句話。 快要天亮時,燕遲才松開季懷真,他幾乎是剛一動,那看著他們的韃靼人就立刻看過來。 一旁烏蘭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醒了,他沖燕遲使了個眼色,微微搖頭。 不需他提醒,燕遲早已察覺,這間林中小屋,在昨夜四更天時就已被人不動聲色地包圍。來人大概二三十,不知是敵是友,且遲遲不動手。 眼見天要亮,是人意志最薄弱之時,季懷真閉目養神夠了,眼睛突然睜開,抬頭,沉聲道:“你們來的這樣晚,是想將大人我凍死不成?!?/br> 話音一落,只聽頭頂一陣巨響,房頂被掀個窟窿出來。 三人依次從上落下,直接拔刀而出,轉瞬間砍殺幾人,四面八方更是有人涌入,呈包抄之勢。 刀疤臉神情猛然大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手中的刀朝季懷真一指,不可置信地罵道:“陸拾遺,你真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是你派人通過夷戎三皇子的口,說要與我韃靼合作!” 季懷真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不住厭煩,心想這刀疤臉話忒多。反倒是一旁的燕遲,眼中并無驚訝不快神色。 見那刀疤臉舉刀沖來,燕遲猛地抬腿,將其一腳踹出門外。 這些人,自然是季懷真命三喜提前通知,讓這一千人分開埋伏在每條下山的必經之路上。這樣不管韃靼人是奉命送他回大齊,還是獒云假意合作,實際要趁此機會殺掉他與燕遲,他季懷真的人都能半路攔截,將他二人救下。 季懷真現在連燕遲都不敢輕易相信,又怎會相信獒云,且一點后手不留,把命交到他手中去? 他朝屬下投去一瞥,立刻有人前來為其松綁。 季懷真命令道:“那個臉上帶刀疤的,你們不許殺?!?/br> 聽他話中語氣,那群手下便知這人怕是又得罪了他家大人,當即把他按下,交給季懷真處理。 正兵荒馬亂之時,林中又猛地沖出一匹灰狼,本應該敵我難分,可這頭灰狼卻出奇地有靈性,爪爪下去,正中韃靼人,不是弱弱又是誰?它一路跟在眾人身后,伺機而動,待咬死一人后,當即抬頭,朝那先前一腳踢開火燒的刀疤臉齜牙咧嘴。 季懷真的屬下并不知道這狼是何來歷,冷不丁見一頭兇獸竄出,當即護在季懷真身前。一只手從人群中撥出,那手的主人,正拿另一只手提著刀疤臉的衣領,朝弱弱面前一丟。 刀疤臉的瞳孔中,倒映出弱弱淌血的獠牙,那龐然大物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季懷真一臉嫌棄,和燕遲同時猛地將頭轉過去,只聽得林間一聲慘叫,接著是可怖的咀嚼撕咬聲。一旁的烏蘭臉色有些白了,他雖殺過不少人,可還從沒見過大活人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給狼開膛破肚,當即對著流滿一地的腸子碎rou嘔吐不止。 一人上前,朝季懷真面前單膝一跪,沉聲道:“末將來遲了!” 首領已死,剩下的雜碎自然不在話下,很快就被季懷真的人抓住,正要就地格殺,卻被季懷真攔住。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人,活動著自己的手腕,漫不經心道:“不許一刀斃命,剩下這些,吊著他們一口氣,給我折磨致死?!?/br> 言下之意,竟是要虐殺。 燕遲臉色猛地一變,轉頭看向季懷真,厲聲道:“士可殺不可辱,既已成你階下囚,你要殺便殺,怎可這樣折辱他們?” 季懷真充耳不聞。 他的屬下見怪不怪,極其熟練地揪起一人頭發,開始刑罰。 數道慘叫聲響起,伴著尿褲子的腥臊味。季懷真細長手指一伸,隨手點中某個韃靼人,隨口道:“帶過來?!?/br> 屬下立刻將這人押上。 “會不會聽我們齊人講話?”季懷真面無表情看向他。 那韃靼人奄奄一息,狠狠瞪著季懷真,聽見他這樣問自己,當即猶豫點頭。 “今日就留你一條狗命,放你回去?!?/br> “陸……陸拾遺,你非但背信棄義,還虐殺我韃靼士兵,我族大王知曉此事后,定不會放過你?!?/br> 季懷真回頭看向那人,居高臨下地問道:“你說什么?” 那人破罐子破摔:“陸拾遺!你假意投誠,借機虐殺我韃靼士兵,我族大王定要你不得好死?!?/br> 季懷真盯著這人打量半晌,突然微妙一笑,滿意道:“如此便再好不過,可千萬別漏掉一個字?!?/br> 第68章 就算這人不回去將今日發生在此地的事一一告知,他也要命人將這幾具不成人形的尸體送回韃靼人那邊,還得是以陸拾遺的名義。 他回身一看手下,挑眉道:“放人?!?/br> 屬下面露不解,卻依舊聽著季懷真的,將這韃靼人手腳一提,扔了出去。 這人不可置信地爬起,見無人來追,在同伴的慘叫聲中騎馬落荒而逃。 季懷真身一轉,見燕遲正別有深意地看著自己。 他視若無睹,活動著手腳,笑著來到面色慘白的烏蘭面前。經過一場酣戰,屬下們各個刀尖淌血,氣勢凜然地跟隨著季懷真,在他身后一字排開。 季懷真搖身一變,從受威脅的夷戎階下囚,又成了往日大齊朝堂上令人聞聲色變的季大人。 他盯著烏蘭瞧,輕聲道:“聽說你要取我狗命?” 烏蘭滿眼倔強地將他一瞪,一副要殺要剮隨他便的樣子。 季懷真隨手抽出手下的刀,架在烏蘭脖子上,作勢要殺。烏蘭雙眼緊閉,臉上雖是一副甘愿赴死的表情,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發抖。 命懸一線時,想象中的疼痛才是最折磨人的。 烏蘭冷汗出了一身,抖若篩糠,卻遲遲不見對方下手,睜眼一瞧,卻見季懷真滿臉戲謔。 一旁的燕遲忍不住道:“你別逗他了?!?/br> “你沒有本事殺我,而我卻可以輕松殺你,當好燕遲的狗,以后少在我面前作死?!奔緫颜胬渎暰?,手腕一轉,只聽得當啷一聲,手中長刀落地。 屬下上前,將一件衣裳披在季懷真身上。 “都準備好了?” “回大人,都準備好了,可隨時回上京,白姑娘那邊也派人通知到了?!?/br> “很好?!奔緫颜婷銖娨稽c頭,被人扶著上馬。 身后一聲狼嘯,回頭一看,是弱弱。 它從樹后叼出只狼崽子。 季懷真身下的馬被弱弱嚇得躁動不安,打著響鼻,誰知弱弱將火燒往馬腳旁一放,又拿狼頭親昵地一蹭燕遲手心,轉身朝著敕勒川的方向沒入林間。 季懷真略一沉吟,命屬下將火燒抱給他。 誰知火燒好賴不分,見人就咬,不肯給別人碰一下。季懷真見狀,只好下馬,親自將火燒抱起,他一邊順著火燒油光水滑的毛,一邊漫不經心道:“我這就走了,你是要回敕勒川去?” 火燒嗚咽一聲,茫然著將頭一歪。 這話明明是對燕遲說的,季懷真卻不看燕遲,只一門心思盯著火燒,平時只得他三分寵愛的小東西此時竟占了十分關注,可真正需要季懷真目光的卻從頭到尾不曾分到他半分眼神。 燕遲沉默不語。 季懷真又一聲若有似乎的輕嘆,突然道:“還是你想跟我回上京?” 他一手抱著火燒,另一手舉在眼前,專注地盯著自己平滑飽滿的指甲蓋。 本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可季懷真的下屬卻莫名緊張起來,不動聲色間,已各個悄然握牢腰間的刀柄。 燕遲問道:“你這話是在對我說?” 季懷真無視一旁烏蘭忿忿不平,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看向燕遲。四目相對間,竟生出些許不可名狀的情意來。 “好?!?/br> 燕遲把頭一點,平靜地從季懷真一干侍衛面前路過。 他像是瞧不見這些人如臨大敵的眼神般,從一人手中接過韁繩,挺身上馬。烏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急忙也搶了條韁繩。 燕遲卻認真道:“你回敕勒川去?!?/br> 烏蘭正要辯解,一旁的季懷真卻道:“烏蘭跟著,叫其他人回敕勒川去吧。這樣聲勢浩大,若是你的手下都帶著,也太打草驚蛇了?!?/br> 燕遲神色微妙地看了眼季懷真,不曾想被他識破,僵持片刻,打了聲呼哨,不遠處響起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遠去。 烏蘭的神情也是萬分精彩。 他竟想不到是這慣于和自己過不去的人在替自己講話,勸燕遲將他留下,神情登時如吞蒼蠅般五彩繽紛。 再一看季懷真,明明目的達到,神色卻無半分輕松,反倒一抬手,怔怔撫摸著鬢角。 見他做出這個動作,周圍一干侍衛的手又悄然從刀柄上撤下。 這一切變化自然逃不過燕遲的眼睛。 眾人心照不宣,唯獨烏蘭和只吃飯不干活的火燒不明所以。 燕遲同季懷真并馬走在一處,二人久久無話,還是季懷真最先忍不住,搭話道:“你過來坐我后面,我懶得自己騎了?!?/br> 看著季懷真伸過來的那只手,燕遲沉默一瞬,繼而搭上,靠著一借之力躍到季懷真身后。 那馬嘶鳴一聲,燕遲趕忙雙手控韁,季懷真順勢朝他懷中一靠,若不是還抱著火燒,二人竟似回到從前一樣。 “怎么愿意跟我回上京,你放不下我?” 燕遲避而不答,只是問:“你是怎么騙我三哥幫你逃出來的?” 見他識破,季懷真也不再隱瞞,嗤笑一聲:“你三哥這種人,有什么不好琢磨的,既想要我帶你回上京永不回敕勒川,又想和韃靼人聯手,借機除掉我們兩個,利用他還不簡單?拋出個鉤子就咬上來了?!?/br> 他直言不諱,當真一五一十都說給燕遲聽。 “可你不必冒險的,我大哥說了,成親之后,自會送你回上京?!?/br> 那撫摸著火燒的手一停,本在愜意享受撫摸的小狼茫然抬頭看著季懷真,見主人目光閃躲,似又不忍,但又很快堅定,似下定決心一般。 若與瀛禾聯手,又能怎利用韃靼人算計陸拾遺。燕遲到現在,還以為他的目的只是回上京而已。 季懷真道:“我不信任瀛禾,我不信他接回陸拾遺后還會留我一命,我也不信那開拔到大齊邊境的三萬夷戎大軍會別無所圖。我更不信你父王,我不信你三哥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結韃靼人他會什么都不知道。燕遲,我只信你,我知道齊人待你不好,可你娘是葉紅玉……你也是半個齊人?!?/br> 燕遲不吭聲了。 季懷真的信任來的不合時宜,來的圖謀不軌,明目張膽著設了個陷阱,表面鋪著滿腔愛意,就等著燕遲往里跳,可愛意之下的居心叵測,二人卻都視而不見。 季懷真沉默一瞬,繼而道:“……我同你保證,不管發生什么,定讓你平安回敕勒川?!?/br> 燕遲避而不答,一揚韁繩,命馬前進。 …… 急行軍一天,眾人終于在日落時分和剩余大部隊匯合。 季懷真的屬下提前得知三喜的消息,早已備好馬車,一行人繞道汶陽,取道恭州回京,終于在半個月后到達皇城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