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 第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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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絨不知道他在外頭,便慢吞吞地更衣,嘴里念念有詞的是通關文牒的十八種壓花模樣,等她穿了衣裳,把頭發撥到身前拿手指頭繞了兩圈,歪頭走出屏風時,一額頭栽到了寬闊的胸膛口。 “嘶……”司絨摁著額前的昆圖銀葉,一指頭戳在他腰間,“哪里來的俏公子?休要出聲露面,我相公還在帳中酣眠?!?/br> 封暄俯身,往她的衣襟口偷了一抹香,妥帖地藏在心口,說:“公子帶你去觀日?!?/br> 夜里落了雪,司絨踩著石階老打滑,封暄干脆把提燈往她手里一塞,背著她往峰頂走。 司絨歪著腦袋,把側臉墊在封暄肩頭,催著他快點兒。 走不到一半,司絨的下巴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封暄一度被傘面罩得看不清路,說:“你這是要遮我浮云萬重目?!?/br> 司絨懶懶地在他耳下舔了舔:“還要亂你鏗鏘千尋耳?!?/br> 折過三道彎,兩人上了峰頂,這兒有座觀日臺,白玉石底,飛檐斜出云邊,氣勢磅礴,瞧著…… “怎么瞧著像新砌的?”司絨跳下地。 “舊時是座茅草亭,別說觀日,風刮起來,連你帶茅草都能往山下掀?!狈怅褷克细吲_。 這座高臺修了有三個月,封暄親自盯的進度,滿意了才帶她上來觀日。太子殿下是個實干派,在朝務上如此,對待司絨更是如此。 天邊隱隱浮出魚肚白。 高臺里點著火盆,四下掌燈,朝東的一面開了扇窄門,薄薄天色從窄門里溜進來。 外邊兒欄桿凍手,底下還懸著剔透的冰凌,司絨在等日出時,戳著那排冰凌玩兒,冰凌丁零當啷地砸到高臺下,濺起的都是經冬的碎光。 給司絨埋驚喜時,這一幕他在腦中已經過了數遍,但司絨簡簡單單往欄桿邊一站,便勝過了他過往所有想象。 封暄靠在門邊,就著暖光看司絨:“同你說過,京城看得到日出?!?/br> “什么時候……”司絨想起來了,中秋那日兩人徹夜策馬北行,到了一片荒蕪原野上,封暄那會兒怕是以為她要直接騎回阿悍爾,說出這句話時又酸又澀。 那日他們沒有看成日出,封暄回來便著人修了這座高臺,想要與她日日在京城觀日。 司絨想到許多,唇邊逸著笑,勾勾封暄的腰帶,把他帶向門邊,暖光游蕩在身后,幽昧的天色漸漸亮起來。 山風寒冽,天高地迥。 地平線上徐徐探出一輪日,金色光潮貼地而來,剎那間就卷上天穹,鋪得滿天滿地都是金烏羽翼。 “司絨,司絨生在哪兒?”封暄從后抱住她,下頜抵著她肩頭銥嬅,梅香混著體香,從她衣襟口游入他鼻腔中,他覺得這滋味兒絕無僅有。 司絨轉過身,背靠欄桿,逆著光,手指頭點在他肩頭,一字一句地說:“在這兒,司絨是野蠻生長的花朵,我要從這里開出來,與你迎巨浪,沐飛霜,飲風雪,逐日生,你守護我,我的根系將纏滿你的骨頭,使你更加強韌?!?/br> 太子殿下聽到了他差點兒弄丟的話。 他凝視著司絨,俯首靠近那圈暈了金邊的耳廓,說了句:“成親吧司絨?!?/br> 他說的是成親吧。 不是嫁予我,也不是我娶你,來日共赴皇權之巔時,你仍舊是那手握鳳印的阿悍爾公主。 作我的伴侶,后位是你的,中宮是你的。 作我的伙伴,談來年的糧食生意,談銀錠銅錢的鑄印。 作我的對手,白日里切磋正事,夜里較量私情。 “抱我?!?/br> 封暄抱她坐在欄桿上,兩人鼻息交錯時,司絨咬著他說:“成親吧封暄?!?/br> 封暄突然一滯,下一刻便卷走了她的舌,想要把這句話,連同這個人都吞入腹中。 司絨氣息斷續,在橘色晨光里點著他的喉結,而后傾身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封暄在這句話后,罕見地愣了半晌,他掩飾性地搓了搓發燙的耳朵,想說話,發覺此刻沒有言辭能融進他們的氣氛中。 耳朵需要睡一覺,嘴唇需要歇歇神,話語返流回胸膛,釀成某種更加激烈的情緒,封暄覺得他完了,這輩子都要被阿悍爾公主吃死了。 最后兩人抵著額頭一道兒笑起來,眼神纏連在一起,絲滑得連光也找不到縫隙。 封暄擅長找到時光間隙里散落的細節,以填充自己稍顯貧瘠的情感。 如果說司絨是行走的一簇光,她每經停一處,就落下些許光芒,他跟在身后,把這些光芒撿拾起來,這些光芒在他掌心里揉成星子,而他的情感最初就像闃無一物的夜空。 他把一顆顆星子粘上去。 頓時就熱鬧起來了。 這熱鬧經冬不歇,遇春化雨,迎夏雷鳴,秋來結果,生生不息。 ·正文結束,感謝陪伴。 作者有話說: 改了好幾版結尾,特別不會道別,因為他們的故事還在書里繼續,阿悍爾的天依舊很藍,北昭深巷里的酒超香,各位仍然可以時不時回來看看太子和公主,他們一直在這兒。 謝謝大家將近三個月的陪伴,接下來更新番外啦。 新書可能開《山河玉骨》,有一定存稿,但世界觀構塑還不完整,這是個大工程,世界觀完整就能開文了。 不過《山河玉骨》的書名還要改,這個名字我自己很喜歡,就是太正氣了,像保衛河山征戰沙場的基調,阿勒那個德性,謀朝篡位還差不多,使不上這么正氣的名字……想文名想得頭禿。 作者求求收藏: 《山河玉骨》浪帥海盜大魔王x超強甜辣小島主。 《原子大碰撞》混血冷感天才少年x搖滾浪漫學霸少女。青梅竹馬。 《貓貓尾巴不能摸》神明和邪魔的雙重人格,夾心是只貓貓,這本千萬千萬請年滿十八歲再看,跪謝! 《隨機波動》喜歡高瑜紀從心的收藏這本,gb向。 第81章 番外·反轉 ◎你方才是在撩撥我嗎?◎ 悶雷滾在云層里, 雨遲遲不落。 天太熱,小棗馬跑不動,在河畔垂首飲水, 提提跟著她來,也渴得直甩舌頭。 這一片是外野范疇, 夏日里常有些野獸出沒, 司絨不常走這條道, 但今日事急, 原本北昭來使要明日到阿悍爾九彤旗,然而不知為何,行程提前了一日, 她收信后,只能抄了條近路從清靈湖返程。 心里發毛。 天色壓得沉, 司絨的指隙里淌過溫熱的流水, 偶爾有柔軟的水草拂過,她的眼睛巡著周遭, 熱風煽動著草浪搖擺,發出干枯的窸窣響動。 她掐著時辰,朝提提吹了個哨,提提扎入水里往這游, 破水而出時把一身毛打得濕漉漉,抖動身體時甩出的水濺了她一臉。 “提提!” 司絨擋著臉剛叫一聲, 提提便突然朝東南方向吠叫起來,突如其來的反應讓她心神一凜,別是怕什么來什么, 胡亂地用手背揉了揉眼, 抬眼一瞧。 模糊的視線里, 草浪上出現一線起伏。 安心了,不是猛獸,是途徑的過路人,一隊二十余人,從東南方向來,不過十來息便掠過河畔,看樣子也是往九彤旗去的。 司絨安撫地拍了下提提的腦袋,喚過小棗馬,準備啟程回九彤旗,馬兒顛跑起來后,先前經過的人又折返著跑了回來。 ? 折返的僅有一人。 司絨輕一皺眉,勒馬停下,握緊了馬鞭。 風浪是熱的,四野昏暗,伴隨著密集的馬蹄聲,折返的人片刻后便停在了她跟前,是個年輕男子,長得……相當好看,這樣昏沉的天色下,他打馬回轉的那一刻起,司絨便看到了他濃烈的眉眼。 并且,是個北昭人。 他沒有說話,僅僅從懷中掏出一塊天青色的帕子,遞給她。 像是友善的示好,司絨沒有感受到敵意,提提也沒有再吠叫,而是繞著他的馬嗅聞。 它對這個陌生人過分友好。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馬兒噴出的鼻息前后交纏,深灰色的積云壓得低,電龍在云層里翻滾,風里越發潮濕。 他們在云欺風拂里,短暫地對視。 沒有人說話。 司絨率先錯開目光,低頭接過帕子,手指在他掌心和指尖無意劃過。 再度抬眼時,他已經掉轉馬頭飛馳而去,像專程回來給她送帕子似的。 沒有開口道身份,也沒有邀她同行,可能是認識她,顧慮到阿悍爾公主或許不愿讓人點破這稍有些狼狽的一面。 聽說,北昭人對帕子這類貼身私物看得很重,這叫什么,有意識地私相授受嗎? 態度像是個克己復禮的君子。 行為像是個刻意矛盾的怪人。 她松開手,帕子隨風落到了草浪里。 他想做什么呢? * “他想做什么?一記鎖喉便能將蒙嘉打倒,他為什么不這么做?” “釣過魚嗎?” “沒有啊?!?/br> “那你這就開眼界了?!?/br> “哈?” 木恒扒著黑武的肩,兩人挨著坐,邊看眼前的摔跤,邊一來一回地說話。 這場摔跤是北昭來使與阿悍爾勇士的友好角斗,兩邊關系封凍已久,時有摩擦??闪聲r,北昭突然遞交談和之請,并派遣出使者出使阿悍爾。 今夜就是歡迎來使的宴會,夏日悶熱,宴會在宮城中的圓甸上舉行,是一片露天草地,通常用來招待各旗旗主,十來年都不見得會迎來外客,招待北昭使者更是百年來首次發生。 所以北昭作為求和的一方,自然不能贏,起碼,不能贏得太有壓制性。 黑武看著蒙嘉吃力對抗,最終被一記翻摔打倒在地,對方謙和地拱手:“承讓?!?/br> 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