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 第5節
書迷正在閱讀:太傅他人人喊打、天庭隕落之后、奇怪的短篇垃圾箱(H)、對照組綁定了簽到系統[年代]、里外(破鏡重圓)、夜色妖嬈(合集)、綁定了yin蕩學院系統后【NPH】(簡)、小哭包(1v1)、《暴君的女人》、從流飄蕩
“嘖,鬧得兇著,頭幾年還內訌,今年一開春就殺出了個頭兒,在山南海域自封為王,難纏得很,武器裝備精良……” 這不是什么秘密,山南十二城連穿開襠褲的小孩都知道,高瑜倒豆子似的說:“阿勒一人就有上千條海戰船,六月時我們打過一仗,那船上投火臺、拍桿、箭垛子,什么都有,船身極重極硬,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能憑船身將我們的船只撞翻,石頭船那是!” “叫什么?”司絨忽然停下腳步,手里的水線結成一捧,滴滴答答順著她指縫往下滴落。 “???”高瑜扭身看她,“那頭頭啊,叫阿勒,怎么了?” 司絨甩掉手里的水,水線濺在灰墻上,勾出一柄尖銳的彎刀模樣。 她說:“奇怪的名字?!?/br> 高瑜也沒多想:“誰說不是,??懿钡竭@個地步,當今……唉我直說了吧,你可不許外傳,這話我沒跟誰說過,要讓我在外頭聽到了我就記你頭上啊?!?/br> 司絨噗嗤笑出來:“那你別說了,我是阿悍爾的公主,聽太多北昭政事對我沒好處,你們太子本來就看我不順眼?!?/br> “嘿你怎么這樣膽小,這幾日耍我玩兒的時候膽子倒挺大啊?!?/br> 司絨捂著耳朵,笑得眼睛彎成月兒,雙頰飽滿,羊脂玉一樣柔膩白皙,在這昏暗的傘下是獨一份的柔光。 “哪是什么阿悍爾小天仙,分明是阿悍爾小禍害,你別朝我笑,要勾死誰呢?!备哞K嘖兩聲,然后轉回剛才的話題,壓低聲兒。 一把扒拉下司絨的手,說:“這在北昭也不是什么秘密,不過是個立場罷了?;噬先屎?,不興戰事,烏祿那仗都是給人騎到臉上來了,死了多少人才出兵。山南海域呢,年年打仗,戶部撥給破云軍的軍餉就那么些,養兵都難,別說養戰船了,這不就縱出了個心腹大患?!?/br> 破云軍在四軍中窮是窮出名了的,苦也是苦出名了的。 他們要面對綿延數萬里的海岸線,極端復雜的地形與多變的天氣,??芤源粸橐姓?,深海中有無數島嶼可作為他們的藏身之地,打一下,打不過了就跑,你若深追,就要被反打成落水狗。 他娘的,憋屈! 女將軍差點兒一拳砸在樹干上。 司絨知道這話她只能聽聽,不能發表議論,指了一記街道斜對面的高府:“你什么時候走?” 六月時破云軍吃了敗仗,戶部那群老油條半個子兒也不批,太子在山南十二城的產業中抽調出了銀子,購糧補械,才讓破云軍從六月一場大敗中緩過勁兒來。 高瑜回京請罪是明面上的活兒,他們需要將阿勒一事報給朝廷,以及從未出現過的黑蛟船。 私底下她也要給太子呈明細,最好能再要點兒錢。 因為山南海域的雨季一過,??芫鸵獡涞酶?。 唉,窮啊,破云軍就不該叫這么個破名兒。 但這在北昭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遑論對阿悍爾,那更是一個字都不能蹦。 什么交情說什么話,倒點兒人人皆知的苦水是正常交流,但若是透了機密,就是給高家招禍、給司絨招禍,高瑜心里門兒清。 高瑜便反問了句:“怎么?” “我送你個東西,你明日來都亭驛取?!?/br> “什么好東西?” 司絨保持神秘:“保命的好東西?!?/br> 高瑜進了府,把傘留給了她,司絨站在闃無一人的空蕩街道,暮色罩下來,黯霾重重,鉛灰色壓在鱗次櫛比的民居上,每一片灰瓦都散著初秋的微冷。 阿悍爾。 她在雨里默念阿悍爾的名字。 阿悍爾的天,即便是下雨,也能看到曠遠的天際,地面上是深綠和淺綠的起伏草浪。 而她站在這里,四下無人,街道空寂,猶如被錮在了灰瓦濕墻中,寸步難行。 * 同樣被困在潮濕柴房中寸步難行的,還有稚山和塔音。 渾身濕透的小刀客,與雙手血淋淋的烏祿小王女緊緊挨在一起,門外灰衣的隱衛正在審慎地四處找尋。 雨催人冷。 二皇子府的柴房外,纏著密密的爬藤,帶著刺的荊狂亂地裹著葉片,一只眼珠子藏在濃密葉片后緩緩地轉動。 是稚山在縫隙里看外頭的雨幕。 幸好下雨了,他想,否則這小王女一身的血味就要把他們暴露出來。 門外的人搜尋到另一座屋子,稚山和塔音縮在柴垛后頭,還不敢貿然出去。 他煩躁地按著手背的抓痕:“你屬猴子的嗎,撓人這么疼?!?/br> 塔音是烏祿國僅剩的王室血脈,她在沙漠里被阿悍爾的雄鷹發現,可她不想活,她祈求阿悍爾的明珠帶她進入北昭,她要手刃那個畜牲,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代價。 “對不起,”小王女把手藏進袖子里,“我沒把你認出來?!?/br> “哦,”稚山冷漠地接受道歉,又問,“二皇子死了嗎?” 塔音手一抖,肩頭微顫,伏下了頭:“沒有,太子的人來了,他們是毒蛇,帶走了我原本要送給司絨的禮物?!?/br> “不管她,”稚山又往外看,雨簾更密了,噼里啪啦地濺到門板上,“她更高興那東西落在太子手里?!?/br> “嗯,”塔音輕輕應,“謝謝你,你是阿悍爾的勇士?!?/br> “我不是,”稚山一哂,他是阿蒙山的鬣狗,被司絨撿回來的崽子,“是司絨叫我蹲在墻頭救你,她付了錢的,你要謝就謝她?!?/br> 他又轉頭問:“你受傷了嗎?” 塔音抿著唇,局促地說:“沒有?!?/br> 稚山在昏暗光線里看她:“那你這臉、手和脖子被狗咬了?” 塔音被這目光追得無所遁形,仿佛被剝開了端詳,她在這坦蕩的眼神里感到羞恥,裹緊了衣服:“是被狗咬了?!?/br> 稚山才十五歲,竄個子的年紀,不懂這些事,但他懂得各種各樣變態的侮辱和傷害,他在逼仄的空間里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裹上去:“你咬回來了嗎?” 沉默片刻。 塔音滾下一顆淚:“咬回來了?!?/br> 稚山裝作沒看到:“咬回來了就行,下次要咬死他,誰傷害你,就咬死他,聽說你們是從沙漠里殺出來的烏尾蛇,你還太小,不懂得致命一擊,但你長大了就會了?!?/br> “好?!?/br> 兩個在成長中被折斷翅翼的孩子,肩碰肩躲在這狹小柴房里,他們不用互相體貼和安慰,肩頭互相傳遞的體溫就是最好的靈藥。 稚山不喜歡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子,他們都是天上人,地上仙。 他不是。 他跟破碎的人才有話說,譬如塔音,他們都是不完整的,被撕碎砸裂的,露出來的傷痕堅硬刺人,純真無暇的心靈會被他們刺破,只有兩個破碎的人靠在一起,才不用時刻擔心對方被自己刺傷。 司絨某種程度上也是這樣的,他見過她在黑暗里崩潰的模樣,那是他答應赤睦大汗追隨她的原因。 外頭已經有半個時辰沒動靜傳來,稚山謹慎地查探后,帶著塔音沖入雨簾,貼著墻根離開了二皇子府。 他不知道,塔音在路上扔掉了一柄尖銳的簪子,那是她原本打算送入自己心口的。 太子殿下買的烏祿美人刀丟了,始作俑者撐傘站在漫天雨絲中,一輛馬車拐過街頭,捕捉到了那道靜立的身影。 逮到你了,陽奉陰違的阿悍爾公主。 作者有話說: 稚山和塔音都是15歲,司絨18,太子22。 國破家亡的復仇小王女x地下拳場被救贖的小崽,淺淺磕一波純潔的友情吧,小王女走復仇路線,逆風揚帆的。 第6章 唇 雨幕籠罩整座京城。 在蛛絲般的雨線里,一輛馬車破開雨幕疾馳而來。 司絨往街邊讓了幾步,壓下傘面,看那馬蹄踏破水洼,濺起碎珠無數,聽那馬蹄聲由急到緩,直至停下。 她側過身,把傘面抬起,半掀起的車簾旁,一張冷冽的側臉就這么映入眼簾。 司絨心虛,徐徐吸口氣,把心潮壓平,散漫地扯出一道笑:“太子殿下是來捎我一程的嗎?” 封暄往前傾身,手指搭在車窗,不動聲色地盯她兩息,如同俯視掌心里好不安分的小獸,氣勢撲面而來。 一副“你跑不掉”的模樣。 隨后點了頭,說:“內城已封,街上怕是不太平,公主孤身一人在外,孤自然不能坐視不理?!?/br> 司絨微嘆:“殿下對阿悍爾,若也能有這樣的和顏悅色就好了?!?/br> 封暄意有所指:“等阿悍爾也成為孤的囊中之物,孤自然和顏悅色?!?/br> “也?”她何時成他掌中物了? 封暄居高睨著她,兩人的視線隔著細密的雨簾撞在一處,雨聲消失了,灰瓦濕墻隱匿了,兩人短短的幾次交鋒,都恨不得在風平浪靜之下,把那股隱晦的鋒芒對撞個盡興。 他視她如囊中之物,她看他同樣是待捕獵物。 片刻后,司絨笑了笑,把鋒芒斂盡了,客氣地說:“風急雨密,那就有勞太子殿下……捎我這短短一條街了?!?/br> 馬車外頭看著樸素無華,里頭五臟俱全,連矮榻都有,司絨有眼力,沒往矮榻的另一側坐,提了裙擺就要往底下的軟墊坐下。 馬兒在這時緩緩前行,司絨少坐馬車,不防這一下動靜,身子重心忽地不穩,整個人像被鑿了根的嫩竹,往前栽倒。 這一息很長又很短,她聽到自己驟然錯亂的呼吸,大紅色的百褶馬面裙如扇面蕩開,膝蓋似乎有預見性地開始疼痛,車壁不知名的雕刻紋路驀地放大。 一息過后,呼吸仍亂著,裙面還晃著,膝蓋手肘都沒有痛感,她的小臂多出了一只浮著青筋的手。 下倒的趨勢被止住。 接著腳底磨著軟墊,身子擰轉,裙裾上波浪般的金色紋線一晃,穩穩垂在腳面,司絨也穩當地坐在了矮榻另一側。 司絨的心砰砰跳,落回了胸口,扭頭看封暄:“殿下心情挺好?” 封暄收了手,反問她:“一個人?你的護衛呢?” 司絨無聲冷笑,哪兒是來捎她一程的,分明就是來堵她的。 嗅覺真是一等一的敏銳。 屬狗的吧這太子! 她不慌不忙地拆招:“稚山啊,在都亭驛里磨刀呢,殿下這幾日關照太多,稚山的刀都快砍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