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美人(重生)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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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雙更) 蘭夫人武將打扮的時候, 頗有英氣,她立眉凝目,看著葉梨, 聽了這話, 并無慚愧, 卻仍是一臉怒氣。 再轉頭看蘭九, 他亦毫無訝異之色,聽了此話,只是低了下頭。 葉梨訝然,問:“你知道?那為何……還要求我認下退親之事, 還要演那出戲?” “阿梨……” 蘭九向前走了一步, 葉梨卻因此退了一步, 他只得停下, 立在原地,望著葉梨, 道:“不是母親想要退親……” 他一向溫和,與人無爭, 此時卻有一抹恨意浮上臉面,語氣亦是一字一頓,字字清晰,如棋子落地。 “是李茂!是他, 脅迫母親, 逼得母親答應,瞞著我與你退親?!?/br> 葉梨垂眸,忍不住回想那些日子的事。 “他以我的性命要挾。因為母親知道, 我寧肯是病死, 也不會答應與你退親, 所以才求你,應承下退親之事。并讓我相信,你是心甘情愿,與他在一起的。是不想……和我……成親?!?/br> 他咬牙切齒,漸漸紅了眼睛,眸光滿是憤怒的火光。 葉梨想起上輩子,李茂在桃皈觀,曾說過,若是她喜歡誰,他對葉梨沒有辦法,就去殺了葉梨喜歡的人。 難道,是因為他以為,葉梨喜歡蘭九,所以威脅殺了蘭九? 鎮國將軍府竟護不住蘭九,只能聽她擺布嗎? 葉梨有些不信,道:“原來他威脅要殺你,你就可以退親。他又不是閻羅,說一句話而已,竟就能左右我的婚事嗎?” 蘭九聽她問,又叫了聲“阿梨”,葉梨卻淡淡道,“那既如此,你親也退了,我和他的婚約,葉府也認下了。還請蘭公子避嫌些好,叫我……葉小姐就好?!?/br> 葉梨對蘭九,本是一片愧疚和憐惜,因而毫無所求,只想贖罪。 可是如今,已成這個樣子,又何必繼續糾結。是李茂威脅他們,又不是葉梨。葉梨,并不欠他們的。 蘭九臉上因此白了一白,又切切喚了一聲:“阿梨……” “你聽我說,我……” 蘭夫人卻極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道:“說這些做什么!難道我今日來是給你機會論兒女情長的嗎!” 蘭九臉上更白,蘭夫人隱有不忍,卻又狠下心腸,斥責兒子:“如今大葪誰不知道,葉六小姐與他,已經雙宿雙飛。人家攀上了高枝,麻雀要變鳳凰,難道會在意你?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先宰了李茂,再做別的打算?!?/br> 葉梨聽得她損她的話,只低了低頭,并不覺冤枉。她與李茂之間,確實見不得人。不說上輩子,只說現在,亦是早已逾越了男女大防,抱也抱過,親也親過。別人罵她,她亦只能受著。 她更在意,蘭夫人口口聲聲要宰了李茂。 李茂留在這里的屬下,先是因為注意力都在蘭夫人,倒讓葉梨鉆了空子跑到了蘭家軍跟前。葉梨與他們說話,前面的人已經聽見,因為涉及李茂個人陰私,倒是讓人都退了些,只留下個別幾個,護著葉梨。 如今見蘭夫人話里話外打打殺殺,就忙上前,勸阻葉梨:“請少夫人回道觀喝茶吧,這些人,小人便打發了,不值當少夫人出面?!?/br> 他們或本就有所耳聞,或者方才聽了一點,雖不知自己家少將軍做過什么,卻大體上都判斷出來,少將軍是從別人搶了這位美麗的葉小姐。既如此,他們自然要上來一力維護,兼之氣氣對方。 有人就道:“我們少夫人慧眼識英雄,自然不喜歡狗熊哈哈哈哈!” 蘭九臉色大變,蘭夫人怒而揚起馬鞭,就要向說這話的人打過來。不過既說這話,自然是不怕事的,早做好了準備。一下子,兩方幾乎又要一觸即發一場惡斗。 葉梨看著他們要打起來,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這里是反賊,蘭家軍是朝廷派來的官兵,自然要打的。 她只是擔心李茂離開這么多天,遲遲未歸。因而皺著眉頭,看著惱怒的蘭夫人,暗暗想:她來找李茂,那豈不就是說,李茂應當是好好的。不然她何必還來。 這么一想,葉梨心頭倒是一喜,彎唇退開了一些。 只是她的笑容,看在蘭九眼里,卻別有一層含義。 他不顧這里全是李茂的下屬,追了過來,大聲叫:“六小姐!” 已經有人去攔,葉梨看了眼,一邊是虎背熊腰的莽漢,一邊是弱不禁風的蘭九,擔心蘭九有個好歹,忙迎上去。眾人怕傷到葉梨,只得避開,退至葉梨身后,恨恨瞪視蘭九。 蘭九見葉梨為他擋住那些人,眼圈更紅,不過眼眸里的怒氣已經消散,又恢復了之前見葉梨時,是帶了些懇求的情意。 “對不起,我當日真的不知情?!彼麧M臉歉意,深深對葉梨鞠了一躬。 “我之前對你說過,我身染重疾,大夫說大抵活不過十八歲……其實不是染病,是中了毒。有人找到我母親,說他有藥,可解此毒……且他給了一點,讓我母親嘗試,我果然好了一些……我母親為了救我,只得答應一切條件?!?/br> “你可否原諒她,她只是想救我的命……” 葉梨不置可否低著頭,想了想,道:“她一直以你為大,為了你,別人什么都能犧牲……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br> 上輩子,蘭夫人為了兒子,讓她去守望門寡;這輩子,蘭夫人為了兒子,又退了她的親。葉梨并不十分怨恨她。因為她曾暗暗羨慕,若她也有這樣一心為自己考慮的父母親眷,那會如何幸福。 她并不求別人公平對待自己,因為人是沒法做到公平的,就似她對蘭九和李茂。她對李茂的愛和恨,都是她沒法公平給蘭九的。 蘭九似乎沒想到葉梨竟就這么輕易原諒了蘭夫人的退親。 他面上怔了下,心內已經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又道:“那你可也能原諒我?” 對于蘭九退親,葉梨雖難過,卻只覺得是造化弄人,斷了她逃離李茂的一條路,亦打亂了她先彌補對蘭九的虧欠再出家的計劃。倒并未因此怨恨過蘭九。 何況,他那時亦為了退親之事,幾乎失了態,顯見也并非愿意。 葉梨點點頭,道:“你不用再計較退親的事,我根本就沒怨過你。只是覺得遺憾罷了?!?/br> 她遺憾的是,若是那時她順利嫁給蘭九,就不會再與李茂繼續這么多糾葛。 ——也不會,失手傷了他吧。 葉梨低頭,不由嘆了口氣。 “阿梨!你同我離開吧!” 忽聽蘭九這么說,葉梨訝異抬頭。 “我母親答應他退親,我因吃了他的藥,承他的恩情,所以只能放棄你……可是,我們如今才知道,只怕我當初中的毒藥,本就與他有關?!?/br> 蘭九面上的狠厲,讓葉梨想起,當日他在落雪院門口,用匕首劫持了自己之時。 “若是那樣,我與他,就不是救命之恩,而是殺身之仇!” 葉梨睜大眼睛,又皺了眉。道:“你不是說,是中的胎毒么?你若沒出生,他應當也沒出生吧,怎么可能對你下毒?!?/br> 蘭九垂眸,臉上隱有冷笑了。 “這其中有些復雜,你不用管,只需同我走。只怕若再見面,我們蘭家軍與他,就難以兩存了?!?/br> 葉梨低頭不語,旋而轉身往回走。 蘭九在她身后大叫:“葉梨!葉梨……”被守在葉梨身后的兵將立時攔住,嬉笑嗤罵。 葉梨走上高臺,見那邊蘭夫人帶著人和李茂的屬下對峙,雖有沖撞,卻并未真的打到你死我活。 她認識身邊那位,是一位姓鄭的副將,就問:“少將軍可好?” 鄭副將撓撓頭,道:“小人這幾人沒有得到少將軍的確切消息?!?/br> 這時,蘭九似乎勸住了蘭夫人,她在馬上大喊道:“李茂回來,讓他立時來見我。我就駐扎在十里坡。你們若是有能耐,就找我來戰?!?/br> 鄭副將看到葉梨對著蘭夫人皺眉,擔心葉梨覺得他們是打不過蘭夫人,趕緊解釋:“少將軍如今……我們并不好隨便與蘭家軍為敵,因而才不出站,并不是就怕了他們或者打不過他們?!?/br> 蘭家母子帶著一隊兵將離開,葉梨也被勸著回去。她答應了,卻又站在高臺上,遠望了好一會,盼著路上突然有人騎馬而來。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被富海大公公百般催促上了馬車,心中忐忑不安,不由念著李茂時,馬車突然被騎馬的人攔住,當時風塵幾乎擋住了他的面目,直到他笑嘻嘻躍上車轅…… 即便那樣危急忐忑的時候,看到他一張俊臉笑容燦爛,葉梨還是不由心口亂跳。 他那日說,“可是這里面,乃是我的妻室?!?/br> 葉梨雙手交握,閉目凝神,默默祈禱:“三清上圣,諸天高真……保佑李茂,平平安安,不受傷損……” 她按著道教消災祈福了一番。盯著京城的方向,發了一會呆,又低頭閉目,暗暗道:李茂,你說要娶我為妻呢,若是你再次言而無信,我定然生生世世不饒你。而且,你要完好無損地來娶我,若不然,我就去嫁你口中的病秧子…… 道觀門口不遠處,就是兵營,葉梨不好一直留在這里張望,只得慢吞吞往回走,走過一個大殿時,里面有人在偷偷說話,聲音壓的極低。葉梨并不想偷聽,急急走過,耳朵卻捕捉到了有些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語。 “說不定過陣子……咱們就沒少將軍了……” “……那誰統領咱們啊……” 她心里一驚,想要細聽,卻已經走過了,前面就是拱門,有護衛已經看到他,大聲恭敬行禮。 葉梨若無其事繼續往前,回了房內,坐在床邊,卻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頭暈目眩,幾乎坐立不住。 半天,她才勉強鎮定,卻有些腿軟,手扶著桌子和墻,走到屋子門口,大聲喊:“穆峰!” 葉梨總怕給人添麻煩,難得主動叫人,穆峰幾乎是跑了進來,站在院子里,笑嘻嘻問:“您有什么吩咐?” “少將軍……你可知,他哪日回來?” 穆峰臉上笑意抹去,皺眉道:“估計……應該……或許,哪日就回來了吧?” 這回答還不如不答,但是葉梨安慰自己,穆峰是笑著進來的,那么李茂定然無事,肯定好好的,他本事那么大,十二歲就上疆場,靠著自己成了兵將們心服口服的少將軍。他那么厲害,誰能傷的了他。 可是,又立時想起他滿身的傷疤來。 夜里本就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就開始做夢。 夢里都是李茂受傷的那些片段。葉梨雖沒親見過,但是她每次聽李茂說時,就會想象,如今這些想象都進了她的夢里,她似乎就站在旁邊,看著大刀朝著李茂砍去,看著毒箭從背后偷偷射出。她想大聲叫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想撲過去拽走李茂,卻腳沉如山谷中的巨石,根本不可能拔出。 葉梨的心隨著那些夢境,揪緊又揪緊,幾乎要窒息,卻又半點兒不敢分神。她根本沒法幫到李茂逃離那些傷害,卻仍是要緊緊盯著。這不是旁觀,卻是折磨。 忽然,又是一處新的場景。 這次不是荒漠和石頭山,卻是一片草地,綠草如茵,點綴美麗的小花,葉梨幾乎看清了每一朵小花的顏色,每一片花瓣的質感,她緊繃的心終于放松,這才忽然意識到,她是與李茂在這里呢。 她有些害羞起來,捋了捋耳邊散開的一縷鬢發,才不著痕跡,偷偷轉臉去喵李茂…… 可是卻看到,有人正拿著一把匕首,一刀一刀在朝李茂的胳膊上狠命地刺,她急得要跑過去,卻發現雙腳陷入了軟乎乎的地里,一低頭,才發現滿地的血。 都是從李茂的胳膊上流淌下來的,幾乎流成一條小河,隔開了李茂,如今幾乎連葉梨都要淹沒其中。 葉梨大聲喊:“阿茂!” 正在不停戳刺李茂胳膊的人聞聲轉過了臉。 ——葉梨瞧了個清楚,這難道不是她嗎? “??!” 葉梨驚呼,終于從噩夢里驚醒,半天才喘勻了氣息,發覺被子和枕頭皆是濕的。被子濕是因為她嚇出了滿身的汗;枕頭濕,也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汗水的功勞更大些。 天色還早,她卻沒了睡意,盤腿坐在床上,把祈求平安的道經念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