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駕到 第2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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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凝手中的筆一頓,追問,“哪個字?” 柳鶉道,“雨雪麃麃,見晛聿消?!?/br> 崔凝默默與魏潛對視一眼。監察司搜到的書信中,有幾封落款“聿姬”,應當就是柳聿。 當年柳聿幸而遇見懸宿先生一家,否則一個美貌柔弱的女子獨自在外行走,能不能全須全尾的活著都很難說。她隨著懸宿先生去往河東道,并沒有受到太大的磋磨,后來很快又榜上樓家,有了安身之地。 柳鶉知道這些的時候,心里多少有些怨既然有了安身處,為什么不聯系他和母親? 若非為了完成母親遺愿,柳鶉剛開始甚至都不想與之相認。 當年柳家倒了,家財盡散,柳母在她苦苦哀求下,掏空了所有積蓄給她做盤纏,她站穩腳跟這么多年了卻連個消息都不愿傳回來,令柳母帶著滿心的后悔與擔憂去世。 可話說回來,當年柳母之所以不能豁出一切去護著柳聿,還是因為柳鶉年紀尚小,需要照顧。 這里面孰是孰非,實在難以掰扯清楚。柳鶉如今已快要到不惑之年,愛憎都已看開許多,想著難得還有個血脈相連之人,也不排斥偶爾來往,然而現實又一次擊潰了他。 被關在牢里一晚上,柳鶉回憶起了很多事。 一年前南下那次,趙三也在。 聯系青玉枝發生的命案,柳鶉不免會想,當年他遇見懸宿先生當真只是偶然嗎? 第353章 又一個圈套 柳鶉從小見識人心險惡,做了青樓掌事之后更是見慣各種糟污,從來不對人性抱有任何希望。 “我真沒有買兇殺人,還望大人明察?!绷囅胪ㄒ恍┦虑橹?,就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倘若所有人都一致指認他買兇殺人,假的也可能成為真的。 柳鶉知道真正雇兇殺人的很有可能是柳聿,他沒有急著推責,并不是因為還存著什么親情、善心。 之前柳意娘被抓進監察司時,柳鶉曾特意去打聽過魏潛,此人手上從沒有出過冤假錯案。這一點固然讓他安心很多,但還不夠。魏潛為人正直,但只要是個人就會有喜惡,柳鶉想緊緊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惹他厭惡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柳鶉覺得魏潛可能會厭惡一個為了脫罪隨口攀扯親姐的人,所以便刻意藏住所有陰暗的想法,認真回答每一個問題。 面對不同的人,展示并放大自己性格中相應的一面,這是柳鶉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形成的處事方式。這種相對真誠且痕跡不重的迎合,曾讓他在與人交際中無往不利。 不過與柳鶉所憂不同,魏潛并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入案情,但嫌疑人愿意配合自然更好。 青玉枝的案子若是真就在柳鶉這兒結束,“太白經天”的預言線索多半就得斷了,好在經過多次審問,案情獲得了新的進展。 “如果柳鶉沒有撒謊,雇兇殺人的人更像是柳聿?!贝弈延涗浐玫墓┰~遞給魏潛。 他飛快的翻看一遍,放在面前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上面敲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凝看過去,發現指尖下正是一個名字馮秋期。 三個人中,趙三愚蠢,柳鶉聰明,兩人身上都有著與常人不符的冷靜,只有馮秋期看起來像個被嚇壞的鵪鶉。 偶然性的殺人案件中,確實有馮秋期這種人,但這起案件明顯不是,他在其中的平常反而顯得格外不平常了。 趙三與馮秋期的供詞中,都說彼此是朋友,但從監察司的調查結果來看卻并非如此。 一個是青玉枝的賬房,一個青玉枝車夫,能伙同殺人的關系,平常不應該沒有任何交集,就連柳鶉也表示不知道趙三和馮秋期認識。 假如是臨時合作殺人,那么一定是有什么能讓他們彼此信任的理由。 難道馮秋期和趙三都是幕后兇手安排的棋子嗎? “三十年前懸宿先生妻女失蹤一事,恐怕另有隱情?!蔽簼摽粗媲暗募t色粉末,“那個地xue,也絕不是馮秋期和趙三能弄出來的東西?!?/br> 崔凝道,“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很有權勢?” “應該不止一股勢力,但懸宿先生的死因多半與于縣鬼土之事有關?!?/br> 崔凝抱臂嘆了口氣,“三十年前的事情不太好查吧!” 太平盛世,如果不是遇上嚴重天災,百姓一般不會與官府發生沖突,于縣鬼土事件,災民加府兵多達上千人,不小的動靜,想查不難,但想查到細節也并不容易。 懸宿先生曾在于縣附近停留長達數年,他交游廣闊,幾乎動用了所有的人脈關系,這樣都還尋不到一絲線索,更遑論三十年后呢? “我會讓二處的人過來審問馮秋期?!蔽簼撛趯弳栠^程中大致弄明白了馮秋期的性子,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不需要與他廢話。 魏潛反對動不動就對疑犯用刑,但架不住有些人不吃苦頭不配合。像趙三這樣自作聰明的人最好審,魏潛還是把重點放在此人身上。 午飯過后,他又提審趙三一次。 經過上一次被騙之后,趙三這回不但不再說話,看著魏潛的目光亦十分警惕。 魏潛中午可沒有閑著,自然有讓他開口辦法,“柳鶉有個妾室叫盈盈……” “這些事情與她沒有關系!”趙三頓時像被踩了尾巴,怒道,“人是我殺的!你們不是查到證據了嗎?!還問什么問?要殺要剮沖我來!” 效果比想象的還要好。 魏潛面無表情的向后倚了倚,“我倒是想沖她去,不過似乎有人比我先下手了?!?/br> 趙三僵住,“你是什么意思?” “我中午帶人過去的時候,發現她失蹤了?!蔽簼撘娳w三神色微松,輕笑了一聲,“先別急著高興。她人不在,但她的侍女被打暈,屋子里有掙扎搏斗的痕跡……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你胡說?!壁w三突然想到魏潛的狡猾,以為拆穿了他的圈套,頓時大笑,“哈哈哈!你休想騙我!” 崔凝側身示意鷹衛把侍女帶過來。 趙三一見侍女,笑容慢慢褪去。 侍女渾身抖如篩糠,哭道,“三爺,娘子被人綁了?” “誰?!”趙三強定心神,一面告訴自己這是魏潛的圈套,一面又忍不住焦急。 侍女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只聽見娘子喊了聲救命,跑進屋里正見兩個婆子扭著娘子,接著便被人打暈過去?!?/br> 這趙三心狠,卻獨獨護著meimei,有什么好東西全緊著meimei,甚至怕自己畸形的外貌丟了meimei的臉,多次拒絕柳鶉安排的體面活兒,平日沒什么事就窩在屋子里,甚少露面。 魏潛抬手。 鷹衛拽著侍女出門。 侍女邊哭便回頭道,“三爺,您要是知道誰抓了娘子快與大人說了吧,娘子有孕兩個多月了,胎像不穩,萬一……” 趙三看見她衣衫凌亂,后腦勺還有血跡,顯然不像是說謊。 崔凝緊接著道,“你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你被關在監察司嚴密看管,外面消息送不進來,所以那人抓她,可不是為了威脅你?!?/br> 喜歡自作聰明的人,只要給起個頭,他們便能自己琢磨出一套故事,并認為自己看透了一切,所以崔凝沒有繼續說話,放任他自己去想。 趙三顯然被自己想到的東西嚇著了,慌慌張張的道,“一定是樓夫人!是她吩咐我殺了懸宿先生。一定是樓仲抓了我meimei!” “我這就去救人?!贝弈f罷,見趙三一臉焦急的看向自己,便直接帶人出去了。 第354章 朱擐 出了牢房,崔凝卻沒有去救人。 人是監察司去抓的,只是抓人的時候順帶演一出戲罷了。 茶室里,趙盈盈驚惶不定的坐在席上,發髻衣衫凌亂卻不敢伸手去整理。 “jiejie喝茶啊?!敝T葛不離笑盈盈捧上一碗茶,柔聲安慰道,“咱們這里是衙門,又不做那殺人越貨的行當,jiejie莫怕呀!” 崔平香抱臂坐在門口,看了一眼茶碗,沒有說話。 趙盈盈瞧著她面善,心里放松幾分,捧著茶戰戰兢兢的詢問,“姑娘,不知我哥哥犯了何事?” 趙三被抓之事監察司做的比較隱蔽,但趙盈盈當時在家,自是知曉。她當時便給柳鶉遞了消息,只是沒有得到回音。 青樓生意不分晝夜,柳鶉忙起來宿在春風樓十天半月都是常有的事,趙盈盈到現在都不知道柳鶉也被抓了,所以她心里雖焦急不已,但沒有太驚慌,只想著若是柳鶉再不回話,她就去求一回樓家,不想監察司比她動作要快。 諸葛不離靠在桌邊,一手撐著臉,為難道,“您都不知道,我一個伺候人的丫頭就更不知道了啊?!?/br> 這話沒法反駁。 趙盈盈現在腦子里一團亂,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監察司里怎么會有普通侍女。 “大人?!贝奁较阗康卣酒饋?。 諸葛不離瞧見門口的人影,也跟著慢悠悠的站起來。 趙盈盈看向門口,正見一名身著官服的少女進門,一臉疑問的回頭看了看諸葛不離,也規規矩矩的站起來行了個禮,“見過大人?!?/br> “坐吧?!贝弈S意找了位置坐下,打量趙盈盈幾眼。女子乍一看并不出眾,但身量嬌小,皮膚細白,越瞧越覺得沒有缺點。 諸葛不離道,“這位是監察四處崔大人?!?/br> 趙盈盈突然想起了坊間傳聞圣上親自提拔一位女大人的事,便猜到了崔凝的身份,連忙道,“崔大人,我哥哥最老實不過,絕不可能犯大錯,還望大人明察?!?/br> “我們當然不會冤枉好人?!贝弈?。 趙盈盈松了口氣,完全沒有想過這句話暗涵其他意思。 崔凝問,“聽聞你曾在樓家做侍女?是樓夫人的貼身侍女嗎?” 趙盈盈輕輕捂著肚子,“回大人話,我原只是夫人身邊伺候鳥兒的侍女,平日不常近身伺候?!?/br> “那為何又成了柳掌柜的侍妾?”崔凝覺得頗有些意思。 古有記載:赤鳳謂之鶉。 鶉是鳳凰類的神鳥,這個名字大概是取“人中龍鳳”之意,但真弄個侍弄鳥雀的侍女來伺候,這不是拉近關系而是膈應人吧? 柳聿真是想親近弟弟嗎?她對弟弟的態度當真是耐人尋味。 趙盈盈不懂這些,但對此顯然也有些迷茫,“我也不知。當時夫人身邊的jiejie們都暗中較勁,從沒有想過這等好事竟能落到我頭上?!?/br> 青樓管事這個身份不怎么好聽,但柳鶉生了一副好皮相,氣度不凡,家中頗有資財,再就是后宅只有一個跟隨多年的妾室,上面沒有長輩和主母,就算過去只是當個妾,好處也是實實在在的。 崔凝問道,“你們夫人只有樓仲一個兒子?” 趙盈盈點頭,“聽說后頭還有過一個,但是沒能留住?!?/br> “你是樓家家生子?”崔凝覺得其中可能有什么隱情,便準備多問問。 “不是?!壁w盈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和哥哥都是是夫人買朱擐鳥時搭送的?!?/br> 崔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說起來好笑,很多時候人遠不如鳥值錢,譬如樓夫人花重金買了兩只品相極好的朱擐鳥,賣家就搭送了兩個懂養鳥的人。 崔凝笑道,“看來你們夫人過的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