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駕到 第184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房車通萬界、穿書后,我嬌養了四個反派幼崽、道觀美人(重生)、女魔頭拐走正道之光[重生]、po文人妻受非要給我當攻gl、小仙姑,你咋不上天???(H 1V1)、我在爛尾文里攻略反派、女配有個團購群[七零]、我成功將自己嫁給男主他爹、司絨
崔凝回到家不久,天上便零星飄起了雪。 她先去給父母問了安,又去瞧了瞧崔凈,這才回屋。 青心一面伺候著她換上常服,一面說起日間家里一些瑣碎之事,“謝郎君被罰了鞭子,聽說書房里滿地是血,今日都未能起身?!?/br> 崔凝怔了一下,她還不知道昨晚事發起因,便想問個明白,她讓青心吩咐廚房熬上一碗補湯帶上,便去了東院。 崔凝本欲先去給祖父請安,未料一問才知道他尚未歸來。 東院之中有數個小院,大都是空著的,崔玄碧為方便謝飏過來住,特意讓人收拾出一個最為清幽精致的院落,院中春有桃杏,夏有荷,秋有海棠,冬有梅,此刻滿院梅花傲雪盛放,美不勝收。 一進二門便見正屋窗門大開,那本該臥床的人一襲素色寬袍,正坐在窗邊,崔凝腳下不禁頓住。 院內未掛燈籠,雪光映著他蒼白的臉,卻是卸去灼然光華,顯出了幾分脆弱。 “表哥?!贝弈h遠行了個禮,一時踟躕未上前去。 謝飏淡淡瞧了她一眼,“怕我吃了你就趕快回去,莫杵在那里壞了好好的景致?!?/br> 在崔凝眼里,謝飏一直都是神祗一般的人物,也很是守禮,她萬沒想到這人私下里嘴還挺毒。 “表哥見諒,我是沒想到有人這么不畏生死,帶著一身傷還吹北風,一時鎮住罷了?!贝弈f著話便雄赳赳的邁著大步上前去,不料當頭迎上他帶著涼意的目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慫慫的道,“我、我給你帶了湯水來的?!?/br> 謝飏喉嚨里意味不明的輕“呵”了一聲。 崔凝揚了揚手,青心連忙把食盒提進屋里去。 “表哥?!贝弈龥]有進屋,隔了窗子站在廊下,想著寒暄兩句,“你沒有大礙吧?” 謝飏不用想便知道她的來意,亦不打算費神,直截了當的道,“昨日綁你的是謝家二房夫人。她這么做是為了整治我,說起來……咳,咳,你是受我牽連才遭此無妄之災?!?/br> 他嘴角溢出點點血跡,抬手用拇指在嘴邊抹了一下,猩紅的血反而順著嘴角拉出長長一條,在慘白的臉上顯得觸目驚心。 崔凝頓了一下,掏出帕子遞了過去。 謝飏倒是沒有客氣,接過來垂眸將嘴角擦拭干凈,眼見素白的帕子上染了血,他便沒有還回來,只道,“你若恨,只管報復,不論是我還是謝家?!?/br> 她因謝飏遭受無妄之災,謝飏卻也沒有趁人之危,崔凝談不上感激,也不至于遷怒。更何況,崔凝沒有想過更深層的原因,只覺得謝飏本來也是受害者,還平白遭了一頓罰,簡直不能更冤。 “祖父已經做了決定,我沒打算再追究?!贝弈娝绱颂撊?,便知曉青心并沒有夸大,“我只是不想糊里糊涂罷了。你……好生休息吧,我先回去了?!?/br> 若是平常,崔凝自當大大方方的關懷他,可經歷了昨晚事情,她心里總是有那么點不得勁,只得隨口敷衍一句便匆匆離開。 謝飏抬眼,看著她的裙角消失在二門處,又低頭咳了一陣。 崔凝給的帕子上已染了一片血,謝飏看了一眼,隨手丟到桌上。 雪越下越大,密密壓壓傾瀉而下,冷徹骨髓。 魏家。 魏祭酒處理完公務,剛從書房出來,便見小廝在門口著急打轉。 “郎君!”小廝一見他,便如見了救星一般,“夫人說五郎打從外邊回來便去祠堂跪著了,風雪這般大,若是壞了身子可怎么好!” 魏祭酒皺眉。 他這個兒子早慧,自幼便極有主見,且嚴于律己,從不需要旁人約束管教,所以一直以來他對魏潛的教育都是以引導為主。 魏潛偶爾也會去自行去祠堂思過,但這二十余年,也只曾徹夜跪過一回。 那時魏潛尚且年幼,經歷了一場劇變,一夕之間從天真活潑變得老成持重。 魏祭酒想到此,心中亦忍不住擔憂,遂不曾與小廝多言,匆忙趕往祠堂。 祠堂中燈火如豆,風穿堂而入,燈火明滅,投在墻壁上的身影始終筆直。 魏祭酒一進門,身上的暖和氣便被吹散了一半。他解開大氅,披到魏潛身上,一言不發的在旁邊跪到旁邊的蒲團上。 魏潛皺眉看向他,“父親這是做什么?” “子不教父之過,你若是做了錯事,也是我這個父親教導無方?!蔽杭谰祈怂谎?,見他一臉的不贊同,不咸不淡的道,“怎么,難道你是打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我在想事情罷了?!蔽簼摪汛箅┤∠聛?,打算給魏祭酒披回去,“您早些回去休息吧?!?/br> 魏祭酒不悅道,“穿著吧,若跪出病來,回頭你母親計較起來,我怕是又要吃頓排揎?!?/br> 魏潛固執的給他披上,“身為人子,在列祖列宗眼皮底下叫父親挨凍,父親這是陷我于不孝?!?/br> 話說到這份上,魏祭酒倒是沒有再拒絕,卻也沒有離開,而是攏了攏衣襟順勢繼續跪著。 隔了須臾,魏潛忍不住嘆了口氣,無奈道,“兒子只是一時有些迷茫,父親不必憂心?!?/br> “迷茫?”魏祭酒頭一次從魏潛口中聽見這個詞,一時竟是覺著有些新鮮。他雖一直以來專注于譯注撰文,但從來不是個只醉心書卷的呆子,稍一聯想便知曉了緣由,“因為崔二娘子的事?” 崔魏兩家結親,崔玄碧不可能把那么大的事情瞞著,因此關于崔凝的身世,魏祭酒是知情的,只是所知不如魏潛這般詳細。 “初接觸這樁案子,我心無旁騖,一心想要查出真相,后來從崔尚書那里得知幕后兇手極有可能是陛下,我雖未放棄,但心中遲疑了?!蔽簼撗壑袧M是迷茫,“我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阻礙我探尋真相,只是沒料想,我并非不畏強權,只是那些人的權利還不夠大而已?!?/br> 魏祭酒側目,見微弱的光線勾勒出那張與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此情此景不由令他想起自己年輕之時也曾有過的那些迷茫困惑,一時間心緒復雜。 “我一直在想,假如兇手真是陛下,我究竟會如何選擇?!蔽簼撧D眼看向魏祭酒,“父親會怎么做?” “確實難以抉擇?!蔽杭谰茋@氣,“我魏家兒郎皆要做直臣,可人心都是rou長的,總有舍不下的時候?!?/br> 直臣又豈是那么好做的?魏祭酒知曉魏潛絕不會貪生怕死,然而魏家上下老少都是人命??! 魏潛一時不語。 之前,他也憎恨自己的畏懼退縮,但是方才跪在這一尊尊牌位之前,他才忽然意識到,在這件事情上,他固然對自己失望,卻并非因此迷茫。 魏潛仰頭,目光落到寫著魏徵的牌位上,不知是在問先祖,還是在問父親,“如今佛道盛行,舉國上下多有信奉,佛說眾生平等,可是眾生當真平等嗎?皇權之下,民有三六九等,這世上的一切的正義皆是建立在這規則之下。既然這世間本就沒有公正可言,那我所做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倘若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眾生平等,就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公正。 魏祭酒聞言不由震驚,他順著魏潛的目光看過去,心中遲疑,即便是被譽為明鏡的魏徵,恐怕也從來沒有想過以一己之力挑戰君權至上的觀念吧。 魏祭酒沉默片刻,緩緩道,“當年你被擄走,你母親幾欲崩潰,此后許多年她都不能走出陰影。我還記得,你回來之后也曾來這里跪了一晚?!?/br> 魏潛垂眸靜聽。 “那天,也是你跪在那邊,我跪在這邊。還記得,你當時擲地有聲的發下宏愿?!?/br> 愿以律法為刃,鋒芒之下,再無冤情;愿以此身為刃,劍鋒所指,惡將不存! “言猶在耳?!蔽杭谰菩Φ?,“我便想,哪怕這輩子毫無建樹,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因為我此生最引以為傲之事便是有你這樣一個兒子?!?/br> 第308章 長安令 魏潛怔住。 魏祭酒拍拍他的肩膀,“人生一世,總有些事難為,有些意難平,倒也不必事事苛求。唯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br> 魏潛的初心絕非是顛覆這個世界。 如今天下安寧,魏潛不會為了追求渺茫的眾生平等而去毀掉百姓安居樂業,這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 對于大多數爭權的人來說,正義不過是好聽的借口,而于魏潛來說,權不在重,夠用就行。 可是究竟坐到什么位置上,手中的權利才算夠用? 若哪天冤情背后元兇真是圣上,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夠。所以正如父親所說,人活一世,總有些事情力不能及,總有些事情,教人意難平,唯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他魏長淵也終究不過是萬千人中最尋常不過的一個罷了。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無論是豁出性命求個真相,還是因為身邊的羈絆而退讓,都是可走之路,有得有失罷了。 “父親所言,兒子謹記于心?!蔽簼撍剖钦J命又似是不甘,卻終究定了心。 魏祭酒觀他神色,頗為欣慰,“既然想通了,就莫在這兒吹冷風了,早些回去歇著?!?/br> 魏潛目送魏祭酒離開,起身至香案前撥了撥油燈,又站了許久才離開。 翌日。 風雪仍未停歇,長安一片銀裝素裹。 前日的雪尚未化,如今又添幾寸深,車馬已經不能通行,一大早家家戶戶便起來清掃,好是熱鬧了一番。 因著雪天,崔凝又不想坐轎,于是天不亮便頂著風雪騎馬上職,不想道上的雪還未鏟干凈,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天光大亮才到監察司。 臨近節休,監察司的公務早已經處理結束,各處典書文職早已經不用來上職了,只有監察處還需要輪流當值,以便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監察司里冷冷清清,崔凝帶著一身寒氣進屋,才發現眾人正聚在一起煮茶吃點心。 易君如招呼道,“世寧來啦,快快快,看看魏大人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咱們坐一塊互相分享一下?!?/br> 崔凝朝自己案上看去,發現魏潛今日給她帶的食盒要大上許多。 “大家都這么早啊?!贝弈幻娲蛑泻?,一面打開食盒,蓋子一開,蒸騰的熱氣便撲面而來。 待霧氣稍稍散開些,崔凝才看清里面是些精致點心,為了防止變涼,食盒四周置有兩指寬的精巧的小爐。 崔凝提到茶桌上,眾人頗為驚嘆的研究起食盒,一名監察副使道,“從前不曾見過這樣的食盒,難道是魏大人自己制的?” 在座家境大都不錯,既然無一人見過,那多半就是魏潛自己琢磨做了這么個東西。 易君如不禁笑嘆道,“魏大人的細心果然非常人能及啊?!?/br> 崔凝正要接話,卻聽門口守衛喚了一聲“魏大人”,回過頭一瞧,只見魏潛挑了簾子進來。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魏大人?!?/br> “無需多禮?!蔽簼摽聪虼弈?,“可用了早膳?” 崔凝見眾人皆帶笑看向她,赧然道,“喝了碗粥?!?/br> “跟我來?!蔽簼撜D身,忽然想起來什么,“點心就不用提了,給他們就茶吧?!?/br> 食盒里的點心的確算不上稀奇,可是都是崔凝愛吃的,她有些舍不得,但既然五哥發話了,便只好忍痛割舍。 “五哥,那個食盒真是你做的???”崔凝一出門便忍不住問道。 “想了辦法而已,叫家里匠人做的?!蔽簼摰?。其實天氣剛剛轉冷的時候食盒便已經做好了,只是一直未曾用上。 冬季,監察司各個主事專用的茶房里面都燒地龍,里面溫暖如春。 崔凝跟在魏潛后頭,還未屋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高湯香氣,待進了門,果然看見里面正燉著鍋子,頓時驚喜不已,“下雪天最適合吃鍋子?!?/br> 魏潛道,“先坐下吧?!?/br> 小幾上放著蘿卜菘菜和片好的羊rou,還有不少調配好的蘸料,崔凝夾了一片蘿卜咯吱咯吱的嚼,看著魏潛挽起衣袖往鍋里下rou,由衷感慨,“唉!家有五哥萬事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