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駕到 第162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的房車通萬界、穿書后,我嬌養了四個反派幼崽、道觀美人(重生)、女魔頭拐走正道之光[重生]、po文人妻受非要給我當攻gl、小仙姑,你咋不上天???(H 1V1)、我在爛尾文里攻略反派、女配有個團購群[七零]、我成功將自己嫁給男主他爹、司絨
“彭司法?!贝弈娝粗鴧伍L史離開的背影,目光中竟然露出一絲怨毒,忍不住道,“你到底想不想破案?” 彭佑愣了一下,旋即皺眉,“此話何意?” “方才我去護城河邊看過,發現尸體的現場被破壞殆盡。我想你應該是第一時間趕到那里吧?保護案發地點知不知道?你把現場勘查一清二楚了?沒有漏掉任何蛛絲馬跡?”崔凝看著他,有些惱怒,“我原以為你報仇心切,會比旁人更加盡心盡力,可再這樣下去,真是讓人懷疑你是不是也參與謀殺了!” “你!”彭佑額間青筋驟然暴起,面目猙獰,可是又實在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她的話。 崔凝仿佛還覺得刺激不夠似的,繼續道,“我一個初出茅廬的人都懂的事,統管一州司法的彭大人竟不懂?” 當年被盡屠師門,朝夕驟變,可恨她糊里糊涂,一個人什么本事都沒有,白白失去許多查找線索的機會,現在終于慢慢能夠摸索碰觸這些,卻比當初更艱難,可這彭佑明明掌握一州司法,巷口的血都還沒有被連日陰雨沖刷干凈,他不能抓出兇手就罷了,竟然還糊涂添亂,簡直不知所謂! “你……你不懂?!迸碛宇j然垂下雙肩,仿佛一只木偶被切斷了提線,不知是評判崔凝還是安慰自己,神情似哭似笑,“你怎么會懂人生死離別之痛,世間的人,多是涼薄,你看,大人的血猶在,卷云還在等,呵,旁人還不是好酒好菜,活的自在,哪里還會記得大人的好?都是沒有心肝的……都沒有心肝……” 懂不懂,她也不知道,可是已然嘗盡個中滋味。 她只是偶爾想起那晚的血影火光時才會面臨崩潰,然而很快又能恢復,究竟是學道之人輕生死,還是她天生涼???她……果然是個沒心肝的人吧…… 就在她入墜冰窖,渾身冷得發顫的時候,左手被一只溫熱的大手包裹住,溫暖透過皮膚傳進身體,像黑暗里乍破的一線曙光,也像溺水之中拽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如此,煩請彭司法找個合適的地方靜靜體味生死離別之痛,要瘋癲還是要發狂都隨你,莫要給巡察使破案增加難度,畢竟楊別駕待你不薄?!?/br> 低醇冷靜的聲音,叫崔凝心安。 彭佑視楊檁如父,驟失至親,這種反應是人之常情,魏潛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刻薄之人,因此先前把他的失誤看在眼里卻并沒有苛責,可誰叫崔凝難受,就是在戳他肺管子,他自然也毫不猶豫的往對方最痛的地方扎。 “是我言辭過激,抱歉?!贝弈潇o下來,知曉方才一時觸動,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 她與彭佑本不熟,公事公辦也就是了,又何必交淺言深。 “你沒錯,不需要道歉?!蔽簼撁鏌o表情的看著彭佑,“于私,你與楊別駕交情甚篤,不能為他報仇,是為不義;于公,你身為一州司法參軍事,非但不能冷靜破案,反因私人情緒屢屢失誤,是為失職。認真追究起來,判個停止查辦都不為過?!?/br> 第269章 飛蛾與火 說到這里,魏潛放緩了聲音,“彭大人還是暫時不要管這個案子了?!?/br> “不行!”彭佑斷然拒絕。 魏潛提起茶壺的動作微微一頓,接著給崔凝倒了杯熱茶,這才不緊不慢的道,“這是我的決定,不是在與你商量。我已上疏陛下,此案將直接轉到監察司?!?/br> 彭佑目眥欲裂,那神情似是恨不能徒手將魏潛撕碎。 室內氣氛劍拔弩張,仿佛呼吸聲音稍大一點就能炸開,崔凝不禁屏住呼吸。 她以己度人,所以仍然想著給他一個親手報仇的機會,但是魏潛做了決定,她便不會有異議。 過于理性便近乎無情,在許多人眼里,魏潛是個冷酷的人,但崔凝知道恰恰相反,他心懷正義,一腔熱血,突然將彭佑排除在外必然有合理的原因。 今日彭佑只不過是言辭尖銳,顯得不太理智,實際并未做錯什么,崔凝一番發作也不過是擔心他再次把這種不理智再次代入破案中,崔凝暗想,之前五哥沒有反對彭佑參與破案,怎么會現在突然做出如此決定?難道…… 魏潛再未多言,過了許久,彭佑怒氣漸頹。 他轉頭,怔怔看向窗外遠處的白影。 崔凝一肚子話想要問魏潛,奈何彭佑杵著不走,她只好不停的喝茶堵住自己的嘴,免得一個忍不住就脫口問出。 魏潛也不曾趕他,只叫差役回去給崔凝取換洗衣服。 屋里暖融融,外頭夜雨瀟瀟,崔凝揣著滿心疑問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程府花園。 程玉京一襲青衫坐在涼亭里,面前火爐燒的正旺,茶壺水開發出尖銳的聲響,他卻渾然未覺,兀自捏著一張字條看的出神,身側的婢女偷眼瞧了幾回,終未敢出聲提醒。 半晌,他笑了一聲。 笑聲乍然打破雨夜寧靜,婢女也被驚了一下,旋即緩緩呼出一口氣,正要說話,卻聽他突然問道,“阿燕,你說楊檁怎么死的?” 被喚作“阿燕”的婢女微愣,又聽程玉京很是隨意的道,“都懷疑是我殺了他,哈,這么能干的副手,我怎么舍得?” 他微微抬眼,望著阿燕,神情似乎很是苦澀,“我這蘇州刺史當的比那隱士還要閑云野鶴,我還以為,他們都知曉我的心性,為何楊檁一死,頭一個懷疑我?你說說,我是這般下作的人么?” 阿燕伏下身,瞬間出了滿頭大汗,想起他身邊上一個、上上個莫名消失的婢女,心里也很苦澀。若是可以,她真心想大聲告訴他“是,你比他們想的,還要下作的多”,可是她不敢,非但不敢,此時甚至連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先前總有些異想天開的婢女聽了他這些話,以為自己頗受信任,想說些什么話來開解他,甚至還想為他做點什么,可后來她們都不見了。阿燕不知道她們是死了還是被發賣,總之多半不會是什么好下場。 她在程玉京身邊呆的久,蓋因她始終把自己當空氣,往往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并不需要任何回應。 “真教人傷心?!背逃窬﹪@了一聲,把紙條慢慢遞進爐子里。 伏在地上的阿燕只覺得一縷微風吹過,她略略抬眼,發覺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雙黑靴——涼亭里竟然憑空多了一個人。 她不敢動,聽著一個陌生的聲音向程玉京匯報了巡察使的行蹤,以及案情進展。 “魏長淵沒有參與?”程玉京挑眉。 “是?!蹦侨说?。 “有人偏要與他較勁,他卻不接招?!背逃窬┩蝗粯妨?,“有意思,有意思?!?/br> 他微微抬手。 那人退出涼亭,一閃身消失在雨夜中。 “這戲還有得唱呢?!背逃窬┱f罷,又低低接了一句,“小崔大人也有意思的很?!?/br> 阿燕身子微僵,他每說一個秘密,她都覺得自己離消失又近了一步,盡管,她覺得自己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么。 天微微亮。 巷口的那匹白馬仍然固執的站在雨里,渾身被雨水淋得油亮,焦躁的在原地轉圈。 街角茶樓里傳出“砰”的一聲。 崔凝猛然坐直睜開眼,便見彭佑黑著一張臉,起身拂袖而去。 “這是怎么了?”乍然被驚醒,她腦子發懵,不由甩了甩頭。 原來彭佑消了怒氣之后仍不肯走,恰崔凝又睡著了,魏潛便拉著他下棋。兩人在棋盤上無聲廝殺,彭佑被虐的死去活來,一整晚淋漓盡致的詮釋了何謂“垂死掙扎”。 天方透出些微光亮,他便忍無可忍的將手中棋子狠狠扔在棋盤之上。 “走吧?!蔽簼擁樖謳退砗盟瘉y的頭發,“時間差不多了,回去補個覺?!?/br> 崔凝乖順的點點頭,跟著他下樓。 外面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濃重的水汽,煙雨朦朧,黛瓦白墻仿佛浸染在水墨里。 崔凝遠遠看見彭佑沉默的站在白馬前。 待走近了,崔凝不得不出聲打擾他,“彭司法,卷云就麻煩你牽回官衙馬廄里了?!?/br> “嗯?!迸碛由焓置嗣碓?,啞聲道,“你等的人永遠不會來了,走吧?!?/br> 平平靜靜的一句話,卻叫人聽出撕心裂肺的錯覺。 崔凝嘆息一聲,與魏潛并肩回到衙門。 待到回屋屏退所有人,崔凝才迫不及待的問,“五哥,為何突然阻止彭司法參與?” 魏潛看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心知不說清楚她是不可能安穩補覺,“就像你說的,他辦事三番兩次犯錯,都讓人懷疑他是否參與謀殺?!?/br> “我那只是氣話?!贝弈屑毾肓艘幌?,否定了這個說法,“即使不幸被我言中,他也不至于用這么低劣的手段吧?!?/br> 魏潛眼睛里漾起笑意,“他的狀態不合適繼續參與破案,況且,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br> “可是他……” 魏潛微微挑眉。 “我忘了五哥的教誨?!贝弈樞?,“在案情未明之前,任何人都有作案的可能?!?/br> “現在記起來也不晚?!蔽簼撁念^,又緩緩道,“人有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佛、道、儒皆求個平和,凡是忌諱太過,這世間事,并非必須樣樣做到極致,太重情的人容易偏執,經不得事,若得之欣喜若狂,失之悲痛欲死,遇驚而心膽俱碎,但遇大起大落必生不如死。人之所以學這么多道理就是為了不被本能困囿,不必活得如飛蛾執著于火,一生短暫又乏味?!?/br> 崔凝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這番話是在安慰她。 “阿凝,眷戀火卻不放任自己撲上去的飛蛾才是真勇敢?!彼?。 第270章 發喪 “我沒事?!贝弈种祛H是沒心沒肺的笑道,“師父說我萬事不留心上,若是不好生修道,將來多半是個薄情寡性的?!?/br> 魏潛不免覺得好笑,“你這尚未亂便要棄了?” 崔凝驀地想起先前那個吻,臉上一熱,舌頭突然打了個結似的,“亂……亂亂,亂著呢?!?/br> 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由尷尬的咳了兩聲,連忙轉移話題,“那你在河邊查到什么線索?” 魏潛便就順著她的話答道,“以前護城河岸的土壤里混了一些石堊和砂石,應該是以前有人嘗試用這個辦法加固河岸,倘若有人到過那里,想必鞋上會留下痕跡?!?/br> 石堊也稱石灰,《本經》中曾記載:近山生石,青白色,作灶燒竟,以水沃之,即熱蒸而解末矣。 諸多記載中,都是用它入藥,后來有人發現石堊經過處理之后能充作建屋的粘合物還能粉墻。時下造屋都愛粉墻,尤其是文人墨客,看見人家上好的粉墻總會忍不住提筆在上面題字作畫,因而石堊的價格一向不便宜。從用料來說,修河道的官員算是蠻拼的了,只是可惜了那些石堊,不知經過怎樣的變化,已經不復烈性,成了顆?;蛘叻勰┗祀s在土里,但顯然沒有起到粘合加固的作用。 崔凝立即去門旁拎了自己的鞋子查看,果然見到鞋底以及縫隙處摻雜了不少灰白物,“果然有!” “莫看了,快去洗漱,吃完早飯睡一會?!蔽簼摳┥韽乃种心米咝?。 崔凝想著自己雖然沒有親自上手驗尸,但畢竟離得近,是需要洗洗。 她風風火火跑去浴房清洗,待回來時,看見魏潛已經命人把早飯擺上了。 魏潛瞧著她默不作聲的眉飛色舞,忍不住問,“想什么呢?” 這話說起來有點不厚道,崔凝常常想,虧得那些人誤會五哥,這才叫她白撿了個大便宜。若是以往,她早就脫口而出,可學了這許多年的規矩人情,也知道自己所慶幸的正是魏潛不好的過去,即便他可能不會在意,她也只抿嘴笑說,“我小時聽了許多仙人飛升的故事,便問師父,是否只有遇到奇遇才能夠大道飛升。他說了很多話,修心修德之類,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他說凡人皆命數,奇遇可遇不可求??墒遣恢罏槭裁?,我就覺得自己肯定有這種造化?!?/br> “可現在,拿這世上所有奇遇換你,我都不換?!彼杏持臓T火隨風微晃,歡喜仿佛能夠溢出來,溫暖燭火和著清晨朦朧天光里,七分天真,三分魅惑。 魏潛怔怔看了她片刻,垂眼端起一杯茶快速抿了幾口,似乎這樣便能夠制止心口小鹿亂竄。 崔凝又道,“我知道他們背后是怎么說的,但我打心里覺得……覺得你配得上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我沒什么好的,還是個大麻煩,我總覺得委屈你了?!?/br> 就像這一次,死者畢竟是一方高官,魏潛全權放手給她是擔了極大的風險。 崔凝知道,別人私下里都說魏潛撿了個大便宜。他們這般說,無非是因為她的出身,然而她從小不在崔家長大,盡管這幾年一直在努力培養所謂的“家族榮譽感”,現在做很多事情都能夠考慮到崔氏榮辱,內心卻始終無法像一個真正的貴女那樣。她是一個小道姑,從小立志要長得好看,當一個好仙姑,與二師兄一起擔負養道觀的責任,她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低賤,但也從沒覺得自己有什么優秀的地方。 而魏潛在她眼里,沒有任何缺點。 魏潛詫異,往日崔凝說“撿便宜”的話,他只覺著小姑娘嘴甜,今日竟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些許自責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