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駕到 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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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況看著他。目光慢慢變得不那么倔強。 “我常問母親,父親何時接我們去長安,母親總是說待我再長大一點就去?!贝逈r緩緩道,“所以我想快點長大,我也想知道,為什么要等我長大之后才可以去長安。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她是在騙我?!?/br> “況兒覺得父親很無能吧?!贝薜烙艨谥锌酀?,沒有哪一個父親愿意在兒子心中那種形象。 “小時候是這樣想。不過現在明白了,父親若是不聰明也生不出我來?!贝逈r嚴肅道。 崔道郁使勁揉了揉他的頭,“臭小子!你現在也還??!” “我看過父親作的文章,寫的注解?!贝逈r也并不是只靠那種荒謬的推測去辨別。 崔況明白父親七八年來一直都是個八品監察御史之后,就一直拿著他的文章、詩詞做范文,并不是覺得它好,而是打心底里認為父親肯定做不出什么好文章來,如果自己連這樣的文章都超越不了,以后一輩子撐死也就是個八品監察御史,所以他一直拼命的學,拼命的趕超父親。 待明白更多道理之后,崔況才愕然發現,原來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父親的文章,甚至比先生們好千萬倍。 崔況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迷茫的神色,“我還是不懂,父親明明很有才華,為何一直都……” 有前車之鑒,崔道郁這回可不敢說“等長大就明白了”,他想了想,“人生遠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你才十歲,不急,我日后慢慢與你說?!?/br> 這時門被敲響。 “夫君,父親讓你過去一趟?!绷枋戏讲艛r住了小廝,待父子兩個說的差不多了才上前來叫他。 崔道郁出去,對凌氏道,“我方才下手有些重,你照顧好況兒,我去去就來?!?/br> 崔凝第一個跑了進去,“你沒事吧?” “不礙事?!贝逈r站起來,整了整衣服。 “對不起,我剛才聽見父親的腳步聲了……”崔凝覺得特別內疚,她剛剛是想,若父親真的動手她在進來阻止,誰料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崔況就被揍了。 那打在皮rou上的聲音,她可是聽的一清二楚呢!可是后來她又被凌氏攔在外面不許進來,好在父親沒有再繼續揍下去。 崔況小聲道,“我也聽見了啊,他咬牙切齒的聲音那么大,我又不聾?!?/br> 所以說這純屬是皮癢找抽嗎? 崔凝無語,真是白擔心了! 第三十五章 上京 正院。 崔玄碧與崔道郁坐在茶室里,屋里并無下人伺候,崔道郁親自泡茶。 父子兩個面容肖似,只是崔玄碧看起來更嚴肅。 “前日圣上召我回去復任?!贝扌潭酥璩烈髌?,“撒了這幾年的網,是該收一收了?!?/br> 三年前,林氏的夫君涉嫌插手兵器買賣被入獄問斬,其家中女眷、子女全部充作奴籍,林氏不堪打擊,自盡了。 崔道郁知道這一切都是父親所為,那個癡心妄想的孟氏恐怕會死的更慘吧。 那個孟瑤芳,崔道郁也有所耳聞,極有才干,生的貌美如花,聽說年輕的時候曾經定過一門親事,但不知什么緣由被男方退婚了,后來她考上了女官,在朝中混的挺不錯,是許多男人夢中情人。 大概有些人就是那么極端,從自卑變成自負,以為自己現在比很多女人強千萬倍,足以配得上這世間任何男子。 那孟瑤芳大概是想著,只要沒有謝成玉的阻礙,崔玄碧沒有理由會拒絕她這樣一個出色的女人。 “不仔細查,還真是不知道,孟瑤芳這個女人的確不簡單?!贝扌套旖浅镀鹨粋€弧度,顯得冰冷而譏誚。 孟瑤芳跟許多官員都有些不得不說的故事,崔道郁做御史的時候也有所耳聞,不過父親說過這些事情不許他插手,為何現在又說起此事? 叫他過來??峙率怯衅渌虑榘?? 崔玄碧喝了一口茶,道,“此番上京。我想帶凝娘一起過去?!?/br> 崔道郁畢竟是崔凝的父親,這件事情一定要經過他同意才行。 “父親?!贝薜烙艨囍鄙碜?,“兒子,舍不得?!?/br> 崔玄碧不惱,暫放下此事,問起了別的,“聽說你要辭官?” “是?!?/br> “以后準備做什么?” “想重新投官。做個地方學政?!币运拿暡艑W,做個學政是綽綽有余。盡管沒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但自在。 “白鶴書院的山長年紀漸大,正尋合適的人選接任,我向他推薦了你?!贝扌谭畔虏璞??!澳愕男宰幼鰧W政也不見多更好,去任山長如何?” 書院依山而建,因此院長也稱山長。白鶴書院不收蒙學的孩子,只收那些參加過科舉抑或將要參加科舉的學子。 唐朝的門第分明,從初唐至今多是貴族占據了朝廷絕大部分官職,而一般出身的學子想要入仕僅憑科舉還不夠,必須得由那些有名望的人舉薦才能獲得官職,而書院任教者多是名士,那些沒有門路卻想走科舉入仕的人皆會選擇就讀白鶴書院。因而這里也是人才聚集之地。 山長身上雖然只掛了七品閑職,但實際上好處極多,除了俸祿豐厚之外。舉凡是白鶴書院出去的學生都得喚一聲老師。 這可是名利雙收的好位置。 “多謝父親?!贝薜烙魵g喜之余又有點郁悶,自己在監察御史的位置上掙扎的要死要活,這位兵部尚書大人不管不問,這會兒為了帶走孫女才順便出手把他帶著,這就是自己親爹??! 崔玄碧望著窗外滿枝梅花,神情郁郁?!澳阈宰痈衲隳赣H,老大老二像我。所以我知道他們要什么。而我雖眼見你過的不痛快,卻不知如何幫你?!?/br> 他已經與妻子鬧成這個地步,不想再父子反目。 崔道郁以為一直以來父親只幫兩個兄長,從來不幫自己,是因為自己更像母親,所以不得他喜歡,卻不想原諒竟是這個原因。因為太看重,所以更加小心翼翼。 “你說,我與你母親為何會走到今天這地步?”崔玄碧回頭看向他。 崔玄碧覺得自己掏心掏肺,她還是不滿意,眼見著她從風華絕代到形容枯槁,他既心痛又迷茫。直到今天,他回首過去,發現倘若要讓她快活,他就必須犧牲自己很多追求,難道只有這個辦法嗎? “父親大概很少說出內心感受吧?”崔道郁印象當中,自己父親是個很沉悶的的人,也一貫很嚴肅,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倘若您與她溝通過卻仍舊鬧的這樣僵,那只能說明不合適吧?!?/br> 他們之間的問題遠遠不止這一點。人的感情不會因為某一件事情說斷就斷,真正的決裂,只會因為生活上那些瑣碎堆積。 崔玄碧不語。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他可能還是情愿選擇與她互相折磨,而他已無從知曉,她會不會做同樣的選擇。 “父親為何要帶凝兒去長安?”崔道郁問道。 難得與她這么投緣的孫女,應該很像她吧。 崔玄碧答非所問,“也不知有沒有來生?!?/br> 如果他學會與崔凝好好相處,是不是來生再遇見她便能彌補? 崔道郁看他染霜的發,眼角的皺紋,比之三年前看起來整整衰老了七八歲。 “你先回去準備準備,半個月后與我一同上京?!贝扌痰?。 “是,兒子告退?!贝薜烙羝鹕沓鋈?,陽光照在身上,這才覺得心情好了許多,父親整個人透出的悲傷仿佛能把人凍住一般。 回到屋里換了身衣裳,便有侍女請他去用午膳。 院子里的花草泛了綠意,還距離老遠便聽見飯廳里傳出的歡聲笑語,聲音最大的就屬崔凝了。 崔凝的笑聲很有感染力,令聽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嘴角揚起。 崔道郁也開始希望女兒能夠令父親開懷了,或許讓父親教導凝兒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父親快來!小弟皮又癢了?!贝弈匆姶薜烙舯銚P聲道。 經過剛剛那件事情,父子之間的關系好像反而更好了一些,崔況也不記仇,見崔道郁坐下,道,“您有空還是管管二姐吧,又笨有皮可怎么辦!” “你二姐這樣正好!就生了你這個討債的才令我頭疼?!贝薜烙舻伤?。 “你和母親不生兒子要出大事吧?我這么懂事來救急,倒遭了嫌棄,唉!”崔況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滿臉的表情好像都在cao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凌氏笑道,“你要是懂事,就不該來的這樣晚!” “父親,方才小弟還在說那裴九娘生的怎樣水靈可愛呢!”崔凈捂嘴笑道。 崔況哀嘆,“就不應該把二姐給放出來,連大姐都被帶壞了?!?/br> “吃飯,吃完與為父好生說說裴家娘子的事情?!贝薜烙粢荒槻簧?,顯見不是談心這么簡單。 崔況反而挺開心,好像被揍是件多有趣的事情一樣。 崔凝覺得妖孽就是妖孽,想法稀奇古怪。 飯罷。 崔道郁便把舉家要一起上京的事情說了,所有人都十分高興,就崔況一個人道,“十年了,父親終于從八品升了七品,真是可喜可賀?!?/br> “混小子!”崔道郁抓住他的衣領拎去了書房,父子倆又“談心”去了。 崔凈拉著崔凝,高高興興的回去收拾東西。 “jiejie,表哥家是不是在長安???”崔凝問。 凌策原來是崔凝的未婚夫,每次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崔凈心情總是有些復雜。 不過崔凝倒是一點也沒感覺,興高采烈的謀劃要怎么得到他手里的寶刀,“jiejie快給表哥寫一封信,讓他把寶刀準備好送到咱家,表哥當時答應了的?!?/br> 崔凈不記得meimei有這么喜歡刀,很想問問她真的是只想要寶刀嗎?可是又怎么都說不出口,畢竟是她搶了meimei的姻緣,就算meimei心里還惦記,她難道還不許嗎? “jiejie!”崔凝扯扯她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沒,沒什么?!贝迌舫聊?,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表哥答應給你寶刀了?” “是呀,可是當時是有交換條件的,他要我好生學規矩才會給我,jiejie樣樣都好,他現在可是順心了,誰知道還做不做數呢?”崔凝拉著她的手央求道,“jiejie,幫我幫我?!?/br> 崔凈見她也不是裝裝樣子,越發奇怪,“你怎么失憶之后忽然就對刀感興趣了?” “我也不知道呀?!贝弈奶?,但決定這一次不退縮,有一點找到神刀的機會,她都不能放棄,“jiejie,我是真的想找到一把合心意的寶刀,若表哥的刀不合我意,我就還給他,你幫幫我吧,我琢磨他應該會挺喜歡你,你去說興許更容易點?” “你又胡說?!贝迌粜呒t了臉。 “姐……姐……姐……”崔凝叫喚了一路,捉著崔凈的衣袖耍賴皮。 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和凌策交換的東西了,他肯定不會履行當時的承諾。 “好了,我答應你!”崔凈被她磨的沒有辦法,只好道,“你得容我尋個時機再要吧?總不能直接寫信去問他要東西?!?/br> “嗯嗯嗯,都聽jiejie的?!贝弈F在靠著她嫁過去換刀呢,自然不會有什么異議,只是,“姐,你可得上點心啊,我的寶刀都靠你了?!?/br> “一個弟弟整日像個老學究就算了,現在卻連meimei都似潑皮!”崔凈嘆道。 崔凝嘻嘻笑道,“jiejie最好了?!?/br> “你快回去收拾吧!”崔凈把她推出屋子,“別杵在我這里礙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