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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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裕懵懂地問:“明德帝隱瞞這事干什么?他跟蕭娘子又沒生孩子……” 被嵇其羽狠踹了一腳,他嗷嗚一聲,吃痛地捂住屁股。 趙璟目光散于空,驀地冷笑。 魚酈陪著尋安玩了半日,正午時伏在案上瞌睡,不知怎得,夢到了些舊事。 那一年是瑾穆剛剛登基,戎狄再三上表請求互市都被他駁回,可是到年尾,他卻破天荒地同意了。 魚酈當時負責排查宮女中的細作,查出幾個可疑的,正欲當面稟報,剛一進他的書房,便見他將一摞紙箋扔進了炭盆里。 她奇道:“陛下,您這是做什么?” 瑾穆望向她,目光中有些她看不懂的復雜,半晌才微微笑開:“一些沒有用的東西,燒就燒了,留著只是平添煩惱?!?/br> 魚酈“哦”了一聲,正要說什么,瑾穆搶先一步道:“窈窈,你……你會不會想念母親?” 冷不防他這樣問,魚酈一時怔住,默了許久,囁嚅:“會呀,她命太苦了,一心撲在爹爹身上,可是當沒有了家世,爹爹便將她其如敝履。我有時候真想不通,爹爹又不能隨便休妻,為什么連表面的戲都不愿意演一演呢……” 她說著說著,眼眶微紅,瑾穆起身走到她身前,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卻忍住又把手縮回來。 他笑著哄她:“不許哭啊,不要為這樣的人哭,你要記住,哪怕他是父親,可是不值得就是不值得,將來窈窈也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哭?!?/br> 不值得……魚酈夢到深處,依稀覺出有人晃她,那人念叨“這樣睡了要著涼的”,給她披上一件厚衣,她迷迷糊糊握住那人的手,呢喃:“瑾穆……” 耳邊驟然靜寂,她腦中的弦繃然裂響,她猛地睜開眼,看到趙璟那張瑰秀冷湛的面龐,他的手仍被她握著,聲音涼如冰屑:“你剛叫我什么?” 作者有話說: 周末結束:(三十個紅包安慰一下吧:( 第55章 “朕在你心里就是一個禽獸不如的壞人?” 魚酈愣滯了片刻, 忙道:“有思?!?/br> 趙璟將她的手甩開,怒氣沖沖地轉身要走,魚酈忙攔住他, 解釋:“我沒有把你當作他, 我只是……只是……” 趙璟那雙漂亮的鳳眸里溢出些冰涼,質問:“是什么呢?” 魚酈一時語噎。 趙璟將她推到一邊,要走,剎那間, 魚酈驀地想起了那靜如深潭的無邊無際的黑暗,想起了尋安漸漸飄遠的哭泣,想起了那人悶窒的孤獨。如果不曾擁有過尚可以安之若素,可是已經擁有了怎能輕易舍掉? 恐懼在心底蔓延,她追上趙璟,從身后擁住他。 趙璟想要推開, 覆上她的手, 感受到那不安焦躁的顫抖, 又沒有出息的遲疑了,這一遲疑卻讓她錮得更緊。 “有思, 你給我些時間?!彼f:“我可以慢慢地將過去遺忘,我們……都要往前看的,對不對?” 這話其實連她自己都不信, 只是她知道這是趙璟喜歡聽的。 趙璟何曾不知她在哄自己, 從何時起,他的窈窈竟成了這么一個騙子,予他虛情, 與他做戲。 偏偏他正貪戀這樣虛幻的戲碼, 上了癮, 身陷其中,難以自拔。 兩人僵持許久,趙璟重重捏住魚酈的手,偏頭問:“窈窈,你究竟在怕什么呢?” 魚酈猛地一瑟。 “怕我把這一切都收回?怕我把你重新丟進黑暗里?”趙璟凄清地笑了笑:“我做錯了,我也在彌補了,你就不能忘了我的這些錯處嗎?難道從始至終,你就都做對了?” 他松開魚酈,回頭凝睇她的面,她面上有著淺淺淡淡的淚痕,明眸如水,浮漾著脆弱的波漪,看得人幾欲心碎。 趙璟低身吻她,捧起她的臉,手插入她厚重柔韌的發髻中。 魚酈仰起頭,被動地承受。 唇齒相纏猶閑不及,趙璟將她打橫抱起往羅帳里走,魚酈心里有什么被砰然打碎,她驚駭地抓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在這個時候,你控制不住自己,我……我怕疼?!?/br> 有些事是不能在怨恨中進行的。 趙璟望著她驚懼的面,只覺心頭攢聚的柔情驟然熄滅,正一點點涼透,最后只剩下一片殘燼。須臾間,如身置冷窖,涼得徹骨。 他抱著魚酈進了羅帳,將她放在床上,她像受了驚的鳥雀慌忙將自己裹進被衾里,緊緊攏住,戒備地抬眸看他。 他沖她輕扯了扯唇角,“不用怕,不會了,你害怕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br> 他甚至尋出打火石,把鎏金蓮花臺上所有的蠟燭都點亮,近乎于偏執,哪怕被火灼到了手都渾然未覺。 做完這一切,他扔開打火石,看了看魚酈,后退幾步,霍得轉身離開。 趙璟回了書房,抵住頭,囫圇吞下兩顆藥,將冷落許久的酒盞又拾了起來。 他連喝了三盅,心底那碎裂般的疼才稍稍有些麻木。 崔春良站在穹柱邊看他,官家已數月未沉溺于酒釀,就連藥都吃得很少,一夕之間竟像是回到了從前,不把自己灌醉不罷休。 他不明就里,只覺得心疼不已,躑躅片刻,想轉身去找魚酈來勸一勸。 剛邁出去幾步,一只酒盅從身后飛來,正砸到他面前的地上,瞬時四分五裂。 “不許去找她!” 趙璟嘶聲低吼,抄起酒盅往嘴里灌。 崔春良看著他的模樣,輕輕嘆息,召黃門內侍進來將殘舊瓷屑清掃干凈。 第二日清晨,趙璟如常去上朝,只是面色蒼白,眼瞼發烏,崔春良給他系革鞓時不住覷看他的臉色,憂心道:“官家要愛惜龍體?!?/br> 趙璟神色清冷漠然,敷衍:“好,朕知道了?!?/br> 崔春良暗自嗟嘆,卻也不知再說些什么,只有捧著旒冕隨他去上朝。 天啟二年的大魏并不太平,北方大旱,南方賊寇,據說官道旁餓殍遍野,一片哀鴻。 好似回到了明德二年,天災人禍,隱有亡國之兆。 趙璟聽了兩府三臺的呈報,一一給出決策,將要下朝時,他沖蕭瑯道:“舅舅留步,朕有話要說?!?/br> 朝臣們相互交換神色。 這些日子的君臣相爭都看在眼里,如今官家先讓步,是不是就意味著朝堂即將轉霽,要風平浪靜了。 蕭瑯端著玉笏,挺直了肩背,頗有些揚眉吐氣。 崇政殿里早早用上了冰鑒,冷水珠滴落,伴著趙璟清越如山玉的聲音:“朕前些日子去巡視京邑守軍,發現了頗多弊端,桓襄新任樞密院使,怕是有些事做起來還是吃力?!?/br> 蕭瑯眼珠轉了轉。 樞密院掌軍機,向來與中書省井水不犯河水。 從前的樞密院使侯士信是太上皇的心腹,他死后,恰逢蜀郡生亂,戎狄犯境,趙璟臨危指了桓襄接替侯士信。 他曾查過桓襄的底細,此人是明德朝的武狀元,極受明德帝倚重,趙璟的心里怕是有些疑竇。 呵……每當這個時候,就想起他這個舅舅的好了。 蕭瑯將姿態端得高高:“桓院使到底年輕,行事難免有疏漏,官家既扶持他上位,該多多寬宥才是?!?/br> 趙璟提起朱筆輕點筆洗,清水中朱砂蕩開,漣漪輕微。 他微笑:“這么看來還是舅舅妥帖些,舅舅近來若是有空閑,不妨和朕一起去趟京邑守軍營帳,幫朕瞧瞧有些建制該如何調整,朕賜舅舅半座帝輿隨行?!?/br> 蕭瑯心中一動,目光炯炯地看向趙璟。 “朕的皇子一日日長大,國朝又逢多事之秋,日后許多事得仰仗舅舅?!?/br> 趙璟朝崔春良掠了一眼,崔春良立即奉上珊瑚鏤雕戧金桌屏。 “過幾日就是舅舅的壽辰,國喪當前,怕是不能大辦,朕也不便登門道賀,賀禮朕先備好了,希望能合舅舅的心意?!?/br> 蕭瑯接過,謝恩。 他有些摸不清趙璟。雙方都不是溫良恭儉讓的好人,倒不至于天真到去相信甥舅情深,誰知道這一番殷勤背后藏著什么。 蕭瑯是懷著戒備、猜度告退。 他一走,趙璟臉上那虛假的笑容瞬時褪個干凈。 譚裕和嵇其羽從屏風后走出來,嵇其羽疑道:“官家想在京邑守軍軍營里動手嗎?” 趙璟面含譏誚:“自是不能,朕這位舅舅心眼頗多,就算朕今日向他示好,他也會先派人探查軍營附近,若有任何異動,必瞞不住他?!?/br> “那……”嵇其羽不解。 趙璟展開臂膀,刺繡著海水朝崖爕龍袍袖翩然垂下,他沉穩道:“就在這里?!?/br> “在崇政殿動手?”譚裕驚呼。 趙璟道:“只有進皇城才能堂而皇之地讓他摒退守衛,只要進御殿才能依禮讓他解下佩劍,朕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最好得手后對外宣稱暴斃?!?/br> 嵇其羽仍有幾分擔憂:“蕭相國春秋鼎盛,身子骨一直健朗,說暴斃只怕無法堵住文武朝臣的嘴?!?/br> “朝臣若忠君,自知朕鏟除權佞的一番苦心。朕不想給蕭瑯定罪,是為了……為了朕的皇子,不想他外祖父沾染污名,累他日后前程。所以,此事心照不宣就好,若真有人因此作亂,那其心可誅,誅了也不無辜?!?/br> 嵇其羽暗忖,他這位主子在什么事情上都看得很開,寧可他負諸卿,不許諸卿負他,唯有在情之一字上鉆進牛角尖就出不來了。 若是這份豁達通透稍稍分點在男女情.事上,早就嬪妃眾多、兒女滿堂了,何苦和那蕭魚酈相互搓磨到今日。 趙璟又想起什么:“朕將巡視守軍的日子定在十日后,你們還有十天的時間,由皇城司調兵遣將守住臺閣各路要塞。蕭瑯執掌中書多年,絕不能因為他的死而讓朕的中書省亂起來。朕已讓仲密嚴密監視中書諸臣,若有異動立即格殺?!?/br> 譚??戳丝达溆?,倒吸了口涼氣:“是不是太……”太狠了。 未敢說出口,被嵇其羽一瞪,只有默默咽了回去。 兩人出了崇政殿,譚裕再也忍不?。骸澳莻€仲密我瞧著就不像什么好東西,幾乎日日出入御前,可別讓他把官家帶歪了?!?/br> 嵇其羽撣了撣綢袖上的輕塵,“你想多了,憑官家的心智,怎可能被區區宦官所左右?那只是他手里的一把刀,朝堂諸臣皆在這把刀下,順其者昌逆其者亡?!?/br> “那也太狠了,蕭瑯為官多年,自然有幾個門生,總不見得凡心向他的都該死吧?!?/br> 譚裕見嵇其羽不再搭理他,耐不住,傾向他低聲問:“你剛才說順其者昌逆其者亡,這里頭包不包括咱們?若咱們有一日違逆官家之意,他會不會像對付旁人那般,手起刀落直接殺了我們?” 嵇其羽未答,而是深深揖禮:“見過蕭娘子,見過江陵郡王?!?/br> 魚酈今日抱著尋安去御苑賞荷,碧水蕩漾,連葉成蔭,尋安很高興,在魚酈的攙扶下順著河渠走了一段,徘徊到這個時辰才回寢殿。 魚酈望向深杳的大殿,暗懷著些心事,問嵇其羽:“官家好嗎?” 一聽這話,嵇其羽就暗叫不妙,十有八九是又翻了臉,難怪他今日一進書房就聞見了一股濃郁的酒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