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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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墻下坐了一會兒,與尋安僅一墻之隔卻終不得見。宮里瞧過三更鼓,她起身撲落身上粘著的草屑石灰,飛身上墻,循著原路回寢殿。 誰知路過御苑,堪堪躲避過夜巡的禁衛,剛一轉身,便覺風聲輕嘯,利刃破空襲來,她彎身躲過,卻被人勒住脖頸拽得連連后退。 第46章 “瑾穆,別走” 魚酈被拖到了松柏旁, 草木蓊郁,形成巨大的遮擋,正適合殺人放火。 她陡然一驚, 掙扎著彎起胳膊肘反擊, 那人正欲用劍,一時不慎被她掙脫開,連退數尺。 兩人面對面,魚酈見到對方身著黑衣, 身形纖細,瞧著竟像是個女人。 她疑竇叢生:“你是什么人?” 那人未接話,橫劍攻上來,魚酈躲過最強勁的三招,腳蹬地抵住身體,變守為攻。 兩人過了十數招, 招招奔著要對方命去的, 終于因為動靜過大而招來了夜巡的禁軍。 禁軍刺槊:“宮苑禁地, 何人放肆?” 黑衣人一滯,立即飛身逃開。 禁軍分成兩路, 一路去追擊,一路將魚酈團團圍住。 所幸為首的校尉認識魚酈,合拳道:“娘子, 剛才出什么事了?” 魚酈道:“我剛從承恩殿出來, 走到御苑就遇上這個人攻擊我,她應當是個女人,身手不錯?!?/br> 校尉皺眉。 魚酈明白他的顧慮, 宮里宮女眾多, 說不清是外面來的刺客還是內鬼喬裝, 若要挨著排查,這寂靜深夜怕是要驚動闔宮的人。 校尉將魚酈送回崇政殿,追尋黑衣人的禁軍回來說把人追丟了。 他們不敢擔干系,只有去稟報皇城司使譚裕。 如果現在大張旗鼓地找人,等同于搜宮,譚裕也做不了主,只有去請示趙璟,去了才知,趙璟深夜出宮,至今未歸。 譚裕心里不安,總覺得這個刺客還在宮里,扶劍在崇政殿前來回踱步,到晨初破曉,才見趙璟回來。 他身后跟著寧棋酒。 趙璟縱馬外出,卻發覺這偌大的金陵并沒有可去的地方。 他自幼兄弟疏離,兩個弟弟的王府沒什么可去,朝臣中也沒有信任到能孤身去拜訪。他在街頭徘徊了一會兒,還是去了宗祠,祭拜他的老師寧殊。 上了幾炷香,燒了些黍稷梗,寧棋酒就來了。 她說本來已經睡下,翁翁給她托夢,說官家遇上難事了,讓她來宗祠。 趙璟往炭盆里撒了一把黍稷梗,念叨:“越來越虛玄了?!?/br> 寧棋酒沒有分辯,只靜靜陪在他身邊,借著滿祠燭火輕輕歪頭看他。 他鼻梁高挺,兩側陰影深邃,鳳眸精致絕美,這樣一張臉,不符合當下士族所推崇的清俊飄逸的長相,倒偏向胡人的濃艷華麗,可惜他總是神情淡漠冷峻,將這樣張揚極致的美貌鎖在了帝王威嚴里。 寧棋酒從小看他到大,何曾不知自己是單相思,可每當她要放棄、要接受旁人時,就總忍不住拿旁人來跟趙璟比,比來比去,又只剩下不甘心。 襄州才女,鴻儒世家的姑娘,十分不習慣鎩羽。 寧棋酒面上溫脈,內心譏誚:未到最后,誰知勝負。 趙璟的話很少,頗有些心灰意懶,一整晚沒說幾句話,到天亮他該上朝了,再也耽擱不得,只有啟程回宮。 寧棋酒說他臉色難看,自己不放心,非要跟著他去。 譚裕在崇政殿前迎上兩人,見寧棋酒也不是外人,不必避諱她,靠在趙璟耳邊將昨夜之事大致說明。趙璟不禁蹙眉:“她受傷了嗎?” 譚裕搖頭:“官家放心,娘子無恙?!?/br> 趙璟輕舒了口氣,面目又恢復了淡漠:“搜就是?!?/br> 譚裕傳令下去搜,寧棋酒凝著他的背影,眼中掠過幾許擔憂,但很快恢復如初,她體貼地沖趙璟道:“用些朝食再去上朝吧?!?/br> 趙璟搖頭,“你去別宮拜一拜父皇吧,明日就要入葬了?!?/br> 寧棋酒只得依言離開。 她走后,譚裕部署完回到趙璟身邊,趙璟目隨寧棋酒離去的背影,道:“你剛才說窈窈是深夜在御苑遇襲,那刺客怎么會知道她要去御苑?” “臣也覺得奇怪啊?!弊T裕百般不解:“這里又不是垣縣,崇政殿周圍守衛森嚴,絕無可能有暗樁,刺客不可能提前探知娘子的行蹤?!?/br> 趙璟道:“如果刺客一直守在承恩殿呢?” “???”譚裕困惑地摸向腦袋。 “窈窈去承恩殿,那刺客見到她了,但承恩殿守衛森嚴,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招來禁衛,所以只能尾隨她到御苑再下手?!壁w璟分析道。 譚裕仔細想過這種可能,覺得甚合清理,卻更加后怕:“那……江陵郡王豈不是危險?” 趙璟面色森寒,“你派個妥帖的人去承恩殿,隨便找個理由清點昨夜在承恩殿伺候的人,下朝后朕就要看到名冊?!?/br> 譚裕應是。 趙璟再度看向寧棋酒離去的方向,心想,希望是他多心了。 自昨夜魚酈被禁衛送回崇政殿,福已就一直哭唧唧的,魚酈用朝食,他頂著紅腫的雙目伺候在膳桌邊,乖巧周到又可憐。 魚酈實在拿他無法,遣退了宮人,端起一碗鵪子水晶膾給他,“快吃,吃完了不許哭了?!?/br> 福已斂袖側過身,賭氣:“奴不吃?!?/br> 魚酈起身,繞到他面前,舀起一勺水晶膾送到他嘴邊,笑著哄他:“吃吧,可好吃了,我剛才替你嘗過了?!?/br> 膳食的醇香飄出來,福已經不住誘惑,還是嘗了一口。 果然美味。 魚酈又喂了他第二口、第三口……直把那碗水晶膾喂完,她將空碗擱在桌上,笑說:“可不許哭了?!?/br> 福已淚汪汪看她,滿懷摯情:“奴不是擔心自己,奴是擔心娘子,萬一……萬一那刺客再厲害些,那可怎么辦???” 魚酈輕笑,這小郎君真有意思,是沒見過她斬殺神策四衛的模樣,要不是許久未練加上手還在恢復,昨夜那個女刺客早就見閻王去了。 她樂得逗他:“萬一再厲害些,我就死了啊……” 福已猛地捂住她的嘴,嚴肅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娘子不要胡說,神仙會當真的?!?/br> 魚酈愣住了,福已后知后覺出自己的僭越。 他的掌心緊貼著魚酈的唇,那唇溫熱柔軟,觸感細細蔓延于掌心,似觸之即融的云朵,帶著令人悸動的蠱惑。 他明知僭越,卻舍不得放手。 魚酈有片刻的僵滯,隨即拿開福已的手,半是認真半是玩笑:“我不胡說,你也不許胡鬧了?!?/br> 她拂帳回床上躺著,用薄紗帕蒙臉,福已跟進來,蹲在床邊,輕聲問:“娘子生氣了嗎?” 魚酈心頭有些猜測,但還未證實,不愿往最惡劣處揣測。但她很喜歡和福已的相處,他不懂得遮掩,喜怒隨心,是個真正鮮活的人,而非闔宮把自己封在木頭里的人。 如果真是特意為她準備的,那這個人一定很聰明。 魚酈歪頭看他,隔著紗帕笑靨燦爛:“我沒生氣,只是剛才那一瞬間有些熟悉,想到了一個故人?!?/br> “什么故人?”福已好奇地問。 “是個比你小幾歲的孩子,明明是郎君,可是愛哭極了,被養得溫和、善良、守禮,可偏偏要經受最艱難、最殘酷的命運?!?/br> 魚酈悵惘:“我可真有些擔心他?!?/br> 福已問:“他是娘子的什么人?” 魚酈怔了幾許:“他總叫我jiejie,開始時還好,后來他爹就開始鬧別扭,每回聽到他叫我jiejie就不高興。我那時還不明白是為什么……” “那奴以后也叫娘子jiejie?!备R褤u晃魚酈的胳膊,殷殷哀求:“好不好?” 魚酈失笑:“叫我jiejie?你活這么大不容易,可別糟踐自己的命了?!弊屭w璟聽見,還不得把他剝皮拆骨。 福已也想到這一層,膽怯地吐吐舌頭,又圍了上去:“那奴以后在無人時叫娘子jiejie,好不好?” 魚酈想起雍明,倍覺惆悵,翻了個身,隨口道:“好,隨你?!?/br> 寧棋酒去別宮拜謁過太上皇,如常,轉去承恩殿看尋安。 乳母們照料得很細致,正把四時衣物拿出去晾曬,蕭太后身邊的大內官荊意也在,帶了些糕餅賞給承恩殿宮人,囑咐他們盡心。 蕭太后在這一點上確實精明,當然,也是蕭瑯點撥有功,畢竟血脈相連,可不能輕易把皇長子這個籌碼舍掉。 寧棋酒一直等著荊意走了才慢悠悠離開承恩殿。 一個宮女悄悄跟了出來。 她叫青兒,與寧棋酒年齡相仿,樣貌平凡,毫不招眼。兩人雖未當眾交談,但有些默契,寧棋酒走去僻靜里巷,才回頭。 她正要責難,忽見青兒走路姿勢不對,皺眉:“你受傷了?” 青兒道:“她很厲害,奴根本就不是對手?!?/br> “當年的蜀王劍譽滿天下,她得明德帝傾囊相授,自然厲害。我是知道她手受了傷,才敢讓你去刺殺她,沒想到仍舊不是對手?!?/br> 青兒嘆息:“神策四衛都不是她的對手,如果她身手完好,只怕奴已經見不到姑娘了?!?/br> 她提及神策四衛,就不免讓寧棋酒想起了越王趙瑋,她感到煩悶之余,同時意識到,眼前這個自小豢養的侍女差一點落到禁衛的手里。 當初趙氏盤旋于襄州,意圖染指中原,寧棋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青兒送入宮當內應。 后來改朝換代,青兒本以為可以恢復身份回家,誰知寧棋酒意在中宮,讓她繼續在宮中為自己效力。 寧棋酒精心籌謀,才把她安插到這趙璟唯一的兒子身邊。 青兒了解她家姑娘,覷著她的臉色,心中一涼,刻意道:“姑娘,雖然沒殺死蕭魚酈,但奴對姑娘忠心耿耿,想當年,官家的書信都送進宮里了,差一點就到蕭魚酈的手上,還是奴給攔了下來……” “你閉嘴!”寧棋酒低聲嘶吼:“你提這個做什么?” 青兒害怕地縮身,言辭卻利落:“官家執念真深,鬧到這個地步都不肯舍下蕭魚酈。真可惜啊,當初就差一點點,蕭魚酈知道他沒舍棄她,對他存一點念想,興許兩人鬧不到今日。官家一定恨死截他書信的人?!?/br> 寧棋酒冷眸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扶持的內應,忽得笑了笑:“你別怕,我不會不管你的,事情不是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嘛?!?/br> 她想起什么,神色霽然:“有思最恨人背叛他,也恨蕭魚酈對他不貞,她不貞,足以令他大開殺戒?!?/br> 魚酈清靜了一整日,晚上仍不見趙璟,她心情愉悅,舒舒服服地獨自用完晚膳,歪在榻上看福已給她尋來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