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水底游了許久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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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鐘影輕輕笑了聲。 話音未落,她就被人翻身摟了過去。兩人面對面。裴決抵著她的額頭,垂眸凝視著她,闃黑暗沉的眼眸格外幽深,他的視線從鐘影彎起的眉眼往下,落在她艷麗旖旎的嘴唇上,襯衣沒有扣上扣子,昏昧不清的光線里,景致嫵媚,一刻不停地誘惑著他。 裴決低聲:“就是這個場景?!?/br> 鐘影被他看得臉紅,抿了抿嘴唇,“后來呢?” 問完她的臉就更紅了。 裴決察覺到她的害羞,笑起來,湊得更近,像是真要說什么,可開口卻是:“后來我就醒了?!?/br> 鐘影:“……”臉上快燒起來。裴決只是很近地瞧她,眼底有捉弄,鐘影往前,額頭抵上他的肩膀,沒說話。 裴決伸手撫摸她肩頭和后背的頭發,笑著說:“就是我高三寒假去你姥姥家那次?!?/br> 鐘影睜開眼,想了想,想起來了。 過了會,她忍不住笑:“原來你是騙我的?!?/br> “嗯?!迸釠Q也笑。 那會,他真是覺得自己瘋了,做夢夢到這樣的meimei,裸露著身體睡在自己懷里。裴決醒來恨不得一拳頭敲暈自己。他根本不敢看鐘影。正月里跟做了賊似的,低頭低腦,說話都含含混混。后來實在要瘋,借口說裴新泊生病了,在家孤苦伶仃,他這個大孝子得回去看看。于是,趕不及似的,隔天又跑回寧江看望他莫須有的老父親。 “姥姥還說是不是有什么別的事??茨阕吣敲醇薄辩娪靶Φ貌恍?。 裴決:“真是對不起姥姥?!?/br> “怎么就夢到了?”忽然,meimei好奇起來,抬頭追問。 裴決:“……” 這個倒難倒裴決了。他總不能說,我那會就喜歡你了,后來夢到你簡直家常便飯——當然不能這么說,他成什么了?天天擱那胡想meimei。雖然也是實話。裴決無奈嘆氣,真是對不起meimei。 “我就記得你過來拜年,晚上一起吃飯,你睡……”鐘影想了想,又去問裴決:“那會你睡哪個屋來著?” 裴決笑著說:“東邊的。一大早太陽就把我晃醒了。就是晚上冷。你抱了床被子過來?!?/br> 鐘影點點頭,明白了,“嘖?!?/br> 裴決:“……” “嘖什么?”裴決笑著去親她嘴唇,“你是不是覺得我倆太熟了?” “過來都沒穿好鞋,跪在我床上,拖鞋在腳上一蕩一蕩的。我問你冷不冷,你說不冷,扭頭朝我笑。我都忘了要說什么?!?/br> 鐘影笑得不行:“記這么清楚?” 外面的日頭越來越大。 窗簾的影子落在飄窗上,朦朦朧朧,好像一片明暗交錯的水影。 肌膚的溫度從沒這么溫暖過。 裴決注視她笑開的眉眼,一本正經點頭道:“沒辦法。被meimei迷暈?!?/br> 第63章 適應 聞琰打來電話的時候, 鐘影正在收拾她的房間。 等她從英國回來就要搬去棲湖道,現在收起來正好。 加上公主房間零零碎碎的東西最多,鐘影有時候都得列個清單、挨個做好標記。 聞琰一下認出鐘影在哪, 好奇:“mama你在干嘛?”她這會還在深州跟著奶奶玩, 下周才去英國參加夏令營。 “收拾你的房間?!?/br> 鐘影仔細瞧了瞧她,見她小臉紅撲撲的, 腦門全是汗,便問:“在哪里玩?” 聞琰熟練地切換攝像頭。 屏幕上是一片蔚藍海灣和近在咫尺的金沙閃閃的海灘。玫瑰色落日籠罩著狹長天際, 璀璨奪目。 只是周遭實在靜謐,沒什么人,浪潮和海風的聲音就在耳旁。 畫面切給mama看了幾秒,公主笑瞇瞇的小臉迫不及待又湊到了鐘影面前。 “好看嗎mama?”聞琰捧著手機,過了會小聲說:“只有我一個小朋友?!?/br> 鐘影聽得心軟,跟著也小聲:“其他小朋友呢?” 聞琰搖頭:“吳奶奶說這個地方就是她家,讓我隨便玩,可我想和好多小朋友一起玩?!闭f著, 她聲音更小。 忽然, 身后傳來動靜, 鐘影扭頭。 裴決不知什么時候來到門邊,正笑著聽她們母女講話。 他十分了解自己母親霸道且過于熱情的性格, 便對鐘影道:“我來和我媽說?!?/br> “裴叔想看他mama嗎?” 那邊, 聽見裴決的聲音,聞琰cao心道,說著,畫面開始靈活且迅速地移動。 裴決想也不想、開口攔?。骸暗认隆也幌??!彼执_信的樣子。 鐘影:“……” 這邊視頻結束, 裴決就給吳宜打了個電話。 也不知道吳宜在那頭怎么揶揄了一番自己兒子,總之, 打完電話的裴決表情都有些不對?;氐椒块g,見meimei正扒拉聞琰床底下的收納箱,便過去幫她。 箱子實在大,積了不少灰塵。 “幼兒園的玩具全在這了?!辩娪靶?。 擦干凈表面,打開蓋子,最上面就是幾套十分齊整的積木拼圖。 “你知道這些哪里來的嗎?” 鐘影抱著膝蓋低頭撥弄,笑著說:“那個時候,我去幼兒園接她。別的小孩老早排好隊、挎好水壺等著接了??匆姲职謒ama都眼前一亮的那種。她不。她一點都不想回來,還想玩——拉著我一起玩。后來實在沒辦法,天都黑了,幼兒園老師說,要不買一套回去吧?!?/br> “她站在一邊拍拍手,還挺替我發愁,問我,mama,可以嗎?這個也不貴吧?是吧老師?”鐘影哭笑不得。 裴決:“……” “和你一點都不像?!?/br> 裴決和她一起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他轉頭注視笑容燦爛的鐘影,攬在meimei肩頭的手抬起摸了摸她的臉頰。 鐘影以為他說的是這些玩具:“我在幼兒園不玩玩具?” 裴決笑:“不是?!?/br> “那是什么?” “你上幼兒園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等著回家?!迸釠Q注視她,臉上神情如常,眼底笑意卻十分明顯。 鐘影:“……”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meimei可憐極了。 “我媽說我以前去接你,一秒鐘都不能耽誤。教室里提前收好書包,打鈴就出門左拐?!?/br> “二年級的時候,放學時間比一年級晚了半小時,我媽說我生了學校好久的氣?!闭f到最后,裴決似乎對自己有點無語,語氣漸漸疑惑起來。 鐘影笑得不行:“那我上幼兒園肯定天天哭?!?/br> “那倒沒有?!迸釠Q嘆氣:“你太乖了?!?/br> 至今記憶里好像還有著一幕—— 遠遠瞧見哥哥跑來的身影,鐘影能高興得蹦起來。那是meimei為數不多的情緒張揚的時刻,眉眼瞬間放出光彩,好像見到救星。 太陽全部落山,兩人才出去吃飯。 只是外面還和蒸籠一樣。南州入夏的氣候又干又燥。 行道兩旁的樹葉也蔫蔫的,沒精打采。傍晚的空氣里,撲面而來的熱風帶著極其明顯的粗糙顆粒感。 “我剛來南州的時候,這段時間總會流鼻血?!?/br> 暮色覆蓋下來,遠近形狀規整的樓宇好像鋼筆畫,細細密密的線條渲染出一塊塊錯落不一的明暗。 聽到鐘影說的,裴決也回想了下自己剛到這里的情形。但想了一會,記憶的呈現始終都是混亂的。裴新泊刻意安排下的過分忙碌的工作、顛倒的日夜和時差——他對時間的感知都變得遲鈍,更何況季候的變遷。 但記憶里,好像也有那么幾次,確實感受到南州與寧江的不同。 一次是初到那年的生日。公司里的同期給他慶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喝多了,在路邊吐得一塌糊涂。那個時候,他聞到南州風里凜冽的血腥氣。 不過他還是很清醒的。叫了代駕回到新裝的棲湖道,然后在玄關愣愣地坐了一夜?,F在已經想不起那一晚醉醺醺的腦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但終歸都和鐘影有關。應該是想過去每一年的生日——她在自己身邊,看自己吹蠟燭,祝他生日快樂之類的。說實話,每到禮物環節,裴決總覺得鐘影有些敷衍,好幾次送的都是書。書書書——她是覺得自己是書呆子嗎。不過來了南州,她送的那些書都快被翻爛了。 最近的一次就是三月份遇到她。春寒料峭的季節,他站在樓下抽煙,混合著辛辣煙草氣息的冷風毫不留情地灌入他的肺腑,四肢百骸都動彈不得。 見裴決有些沉默,鐘影關上車窗,轉頭笑著問他:“你呢?” “來這里的時候適應嗎?”meimei語氣輕快。 裴決彎起唇角,溫和道:“確實不是很適應?!?/br> 鐘影點頭:“這里和寧江很不一樣……” 車子繞過南州的地標建筑,停在最后一個紅綠燈前。 鉑粵酒店邊緣泛起忽明忽暗的寶藍光澤。霓虹在夜色里閃爍,好像深海斑斕的游魚。 “我其實有一陣很想念寧江?!辩娪巴巴?,忽然說。 裴決轉臉看她。 鐘影低下頭,注視窗外交錯的光影落進來,虛虛晃晃地落在指尖。 “但我從沒后悔離開那里?!?/br> “就是想念?!?/br> “想mama……也想你?!?/br> “想你在做什么……”鐘影輕聲。 似乎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會向過去尋找依靠。 只是那個時候,記憶里能給予她支撐的,不是已經離開,就是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