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水底游了許久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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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轉過身,望著裴決選擇和以前一樣,保持沉默。 “上來?!?/br> 裴決依舊皺著眉頭,微微偏頭瞥了眼自行車后座,“不是說班里等我嗎?” 鐘影真是不敢想身后一群同學匪夷所思的目光。不過比起同學目光的聚焦,她更怕裴決嚴肅的眼神。 她抱著書包慢吞吞坐上去。 裴決一腳蹬上,嘴上開始絮叨:“班里找不到你人,還以為記錯了。下來又去看分班名單……今天家里有客人,聽說是以前研究所的同事。你回去放好書包就來吃飯?!?/br> “好像還送了你愛吃的筍。不過你mama說這個季節不會太嫩。要是吃的覺得不好,就別吃。別聽你爸的?!?/br> 身后一眾寂靜無聲。 鐘影簡直麻了。 “……影影?聽見了嗎?” 她從沒覺得裴決這么啰嗦過,蚊吟:“聽見了?!?/br> “什么?” “聽見了啊……” 鐘影一腦門磕上裴決后背,破罐破摔:“聽見了聽見了聽見了……” - 琴房確實裝好了。 總體的布置和新月灣那套差不多。頂燈設計別出心裁,是那晚鐘影意外過來時撞見的其中一款設計。四面墻的裝飾也另外擺了些。主要空間實在大,走進去跟逛隔音影院似的。 鋼琴估計剛搬進來不久,音沒來得及調,琴鍵剛按下,鐘影就知道了。 她扭頭笑著朝站在門邊的裴決看去。 裴決了然,點了點頭說:“已經約了師傅上門調音。就這兩天?!?/br> 鐘影沒說什么,試音似的,挨個按下去。 隔著幾步,裴決注視她沉靜細致的面容,想起她在車上目睹車禍時惶然又不安的神情,心頭仿佛有什么碎開了,又一點點地彌合。 琴音跌跌宕宕,跟隨鐘影的指尖。 他看著她,忽然說:“是我不對?!?/br> 音聲驟停,鐘影莫名轉頭,目光微微疑惑。 他看著鐘影說:“你說不知道怎么處理和我關系——是我不對,影影?!?/br> 時隔多年,長大后成熟的自己回頭再去看那段時光,和過往的那個少年對視,有些心知肚明,也有些后知后覺。 “我太自以為是了?!?/br> 他低下眼睫,眉宇間神情落寞,語氣卻如常:“我以為每一天、每一天這么過下去,好像能夠證明什么,好像就能順理成章,但其實不是的?!?/br> 裴決抬起頭,望著鐘影:“我如果早一點——至少比聞昭早,是不是——” 是不是你就不會經歷這樣痛苦的失去。 裴決沒有說下去。因為沒有意義。 如果說出口的話可以立即靈驗,那他早就說了無數遍。在那六年里。 鐘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總是敏銳的——即使那些年的朝夕相處沒有帶來完滿的結局,至少帶給他們彼此一份獨屬的心照不宣。 她站起來,走到裴決面前,輕輕撫摸裴決的面容:“我沒事?!?/br> 他神色懊喪,目光定定地落在鐘影臉上,眼底情緒極深,深到鐘影同他對視,一時間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把你弄丟嗎?”裴決握住鐘影撫摸自己臉龐的手,忽然說。 鐘影微微一愣。 這件事她一點印象沒有,還是后來聽兩邊父母提起才知道的。 “我以為我只把你弄丟過那么一次?!?/br> 裴決握住鐘影的手,把她抱進懷里,“可是我怎么覺得,我把你弄丟過好多次?!?/br> 仿佛砂礫一樣塌陷,鐘影抱住裴決肩膀,輕輕拍了拍。 過了會,她扭頭親了親裴決臉頰,小聲:“我真的沒事。哥哥?!?/br> 第54章 新聞 “……這個月搬過去?” “等琰琰英國回來。她的房間還在裝, 要過段時間?!?/br> 休息室外常年如一日的鬧哄哄。 前來慶祝畢業的學生家長擠滿了走廊。合照的、送花的,還有協調統籌的老師跑來跑去、大聲點名。隔一陣,不知道哪個準備室里就傳出調音師傅叮鈴匡啷的敲打聲, 不知道的, 還以為今天是個雜耍舞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說起棲湖道的房子, 程舒怡雖然覺得搬過去好是好,但平常再要想和鐘影聚, 就沒新月灣那套來得方便。畢竟,新月灣距離藝術團也不遠。以前兩個人這邊結束了,還能去鐘影家里喝點。 她正在翻看手邊的演出時刻表,和鐘影說著話,忽然發現自己帶的其中一個學生的獨奏被挪到了稍后的位置。不是說這個位置不好,相反,壓軸還是蠻重要的,只是這樣臨時的更改, 對沒怎么經歷過正式演出的學生來說, 容易扛不住。 “我出去一下?!?/br> 程舒怡緊皺著眉頭, 幾步走到門口,大聲:“聶文老師呢?誰看到聶——哦, 好的, 我去看看……謝謝??!” 鐘影抬頭瞧她風風火火闖出去,低頭喝了口咖啡,忍不住又打哈欠。 今天的起床時間應該是這半年來最早的一天了。 四點左右她就爬起來刷牙洗臉。那會裴決剛落地到家,這趟飛馬德里, 國際長線通常都蠻熬人。不過后面跟著兩天的假,總體還可以。 看得出到家有些匆忙, 桌上還隨手擱著車鑰匙。他站在桌邊仰頭灌水,身上的制服外套沒來得及脫,只松了領帶,襯衣領口還是嚴絲合縫。 放下水杯就見鐘影睡衣不整地、夢游似的出來,兩人眼對眼,一時都有些愣住。 腦子里還是稀里糊涂的時差,裴決看了下時間,想起來了,好笑道:“這么早?” 鐘影真是困到昏倒,頭發隨手挽了下,一些細碎散落在頸間,烏黑彎曲的發梢洗漱時淋了水,濕漉漉地貼著稍稍敞開的睡衣衣領。雪白的弧度,深深淺淺。她點點頭,路過裴決,艱難地動了下嘴皮子,只是“早上好”三個字還沒出聲,張嘴哈欠打得眼淚掉下來,但她還是很頑強地朝廚房去準備早餐。 入夏天亮得早,不過這會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好像午夜剛剛降臨。 裴決笑著跟過去,打橫抱起鐘影,把人抱出廚房。鐘影真是困呆了,身體懸空都沒反應過來,還在一個勁哈欠。裴決低頭吻了吻鐘影溫熱馨香的額角,他身上帶著夤夜歸家的晚風涼意,披星戴月的,眉眼卻奕奕。 “我來做吧。去睡一會?!?/br> 鐘影抬手抹眼淚,開口含含糊糊:“你不是剛回來?” “還好。習慣了?!迸釠Q把她抱進房間塞進薄被。睡了整夜,房間里都似乎滿是她身上的香氣,充盈的、帶著肌膚的暖意。他站在床邊順便脫下自己的外套,低聲問躺著還在哈欠連天的鐘影:“下午什么時候結束?我去接你?!?/br> 鐘影扒拉下枕頭,仰頭瞧他:“差不多一點。后面是他們學校領導致辭,我們這些老師不用留下來?!彼难劬α辆ЬУ?,含著眼淚,睫毛也潮。臥房沒開燈,只有套間浴室的燈光漫溢過來,朦朦朧朧。 裴決蹲下來撫摸她的臉頰,想說什么,低頭去吻鐘影嘴唇的時候就有些忘記了。他的吻很快落在她細長柔軟的頸間。本就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軟玉溫香的?!安蝗帷辩娪坝悬c受不了,眼前霧氣濃了些。好一會,guntang鼻息按捺在她的頸側,裴決沉聲道:“我快一點?!?/br> 鐘影忍不住笑起來。裴決知道她在笑什么,他沒和meimei計較,畢竟meimei真的很香。之后的好幾分鐘里,鐘影就笑不出來了。明明不計較的他忽然變得不依不饒,鐘影抬腿都蹬不開,被裴決捉住腳腕,寬闊粗糙的手心燙得她渾身發抖。 裴決很快上來吻她,伴隨金屬扣解開的細微輕響。睡衣還在身上,只是穿得不成樣。鐘影感覺自己算是徹底醒了。裴決真的很沒信譽。不過等她洗好澡出來,急于彌補信用的哥哥已經做好早餐,只是他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半點沒有熬夜的痕跡。 天已經濛濛亮,偶爾傳來兩聲鳥雀啾鳴,就是不知道今天天氣怎么樣。梅雨季里,好像隨時都會下雨。 不過等日頭照起,落在行道兩旁、蔥郁樹梢間的晨光還是分外清透明亮的。 先送聞琰去的學校。小姑娘今天有課外活動,背了兩只書包。車上問鐘影想要什么標本,她給鐘影留意下。鐘影哭笑不得,說寶貝喜歡的就是mama喜歡的。聞琰領悟力超群,當即道,好的mama,我捉兩只!轉頭又問,裴叔你喜歡什么蟲子?給你抓個最大的好不好?裴決差點沒握住方向盤,后視鏡里和鐘影對視,十分委婉地拒絕了,為表歉意說下回一定搶兩張昆蟲展的票,讓鐘影帶著去。 公主心懷寬廣,認為確實蟲子不是誰都喜歡,便欣然頷首同意。 培英門口放下公主,和公主依依惜別,鐘影感覺自己缺的覺一股腦全上來了。到藝術團,裴決先去給她買了咖啡,坐進后座才想起一早回來就想對鐘影說的話:“我媽寄了點東西。這里結束了,我帶你去看?!?/br> 鐘影笑:“好?!?/br> - 休息室門被敲了兩下。 鐘影抬頭。 一杯咖啡灌下去,沒感覺到困意消除,這兩聲敲門倒是分外提神。 是宋磊。 “舒怡呢?”他自顧自進來。 身后,人滿為患的走廊里,說鑼鼓喧天也不為過。 鐘影指了指門外:“有點事出去了?!?/br> “你們這環境也太差了……”他隨手放下手里的花,不知道過來的時候哪里臨時買的,邊緣幾朵紅玫瑰的花瓣都有些泛黃。 宋磊在程舒怡之前坐的地方坐下,繼續說:“我這一路進來腦仁都要被吵翻了?!?/br> “您是主編,天天坐辦公室,當然不適應我們這樣的環境?!辩娪耙娝簧砦餮b革履,還蠻正式的,便笑著問:“專門給舒怡送花的?” 宋磊點了下頭,過后又搖頭,說:“社里有新聞在這里。不是畢業季嘛,關注大學生就業,正好你們搞畢業演出,過來看看?!?/br> 他有正事,鐘影便問:“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他們幾個大學時要好,認識久了,說起話來也直接。 “你們能幫什么?又不是正經新聞出身的?!彼卫诤眯?,見鐘影面無表情看著他,又笑著補了句:“我這人說話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聞昭還罵過我呢?!?/br> 鐘影:“……行了,沒事出去吧?!彼D過身,懶得理他。 “我等下舒怡,有事和她——對了,我先問問你?!?/br> 他這話跟審人似的,鐘影皺眉:“你來我這采新聞?” 聞言,宋磊笑:“你說話好搞笑——你能有什么新聞——不對?!闭f著,他倒是想起來了,打量著鐘影說:“舒怡說你找了個富二代,住棲湖道?” 鐘影冷冷看他一眼:“怎么,不可以?” 以為鐘影聽了自己說的肯定得急著反駁,誰知倒被反問,宋磊愣了下,身體往后靠了靠,笑著打哈哈:“可以。怎么不可以。你是鐘大美女,不稀奇?!?/br> “我就是替我兄弟心里不好受……你說你們女人是不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