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個嬌氣包 第129節
“也好,這邊總也要人?!?/br> 八月里,糧食陸續晾曬后收進了倉。 今年稻谷秕谷多,分散出去挺是費力,幾乎家家都能聽見風扇車不斷鼓動的聲音。 紀家二十畝田的稻谷,收回來時有四十二石糧食,刨去了稻草,曬干風去秕谷,少了足足兩石的量。 比之去年少了五六石糧。 紀家的田地料理的還不錯,一應是舍得請人澆灌下肥料,此次姑且只有這些糧產,尋常的人家就更難說了。 紀揚宗盤算著,除卻繳納州府四成的糧食,還能剩下二十四石。 霍戍道了一句:“秋收糧食少,今年糧價當漲?!?/br> “是該漲的,否則農戶要沒得活。不過漲不漲的,家里的糧食也全然足夠吃了?!?/br> 紀揚宗道:“城里鋪子的你也甭外叫去買米,用自家的,今年家里不外賣稻谷?!?/br> 霍戍應了一聲。 八月里紀揚宗忙著上各家錄糧產,九月里州府就會出當年的稅收情況,往年知府的規矩是十一月前必須把賦稅產稅一并都繳到州府去。 今年換任了新知府,還不曉得這知府是個什么規矩。 不過依照紀揚宗這么多年做里正的經驗,就是再晚也不會晚到十一月,畢竟州府也還得整理回報朝廷地方上的秋收情況。 他還是趕早的把事情料理妥當,要是新知府催的緊,他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家里的糧食拾整完畢后,霍戍和桃榆空閑出來,去城里看了看騎射場。 工隊倒是盡心,月余的時間,地基已經大好,已然能看出些騎射場的模樣了。 能有此進程,不光是工隊的人多麻利,也是范伯等人在騎射場上幫忙的緣故。 很快進了九月,霍戍和桃榆收到了兩家要辦喜事的邀請,都是手底下先前跟著他走商的人。 到目前為止,他攏共已經知道了三家要辦事。 秋后糧食進倉,農戶慢慢閑了下來,一應壽誕,婚宴,亂七八糟的席面兒是最多的時節,倒是也不奇怪。 不過往年都是稅收繳納以后宴席才多起來,這朝還挺稀罕。 但手底下的人上半年出門掙了錢,確實也不指著此次秋收的糧食來辦事。 日子還算平順,九月里天涼快了些,倒還挺是舒適。 只是未到十五中秋,紀揚宗便收到了州府戶房的信兒,讓去州府一趟。 紀揚宗估摸著是要集會宣布今年稅收的事兒了。 雖也不是頭一回去城里集會等秋收賦稅宣告了,但每回面對新任的知府,他還是格外的謹慎和小心。 一大早他收拾的光整體面,趕著去了城里。 村里人都在等著今年的賦稅,紀揚宗一進城就都曉得了。 心里頭惴惴的等著紀揚宗的消息。 這樣的場景,每年秋后似乎都會上演一回。 第78章 “依照去年賦稅,無所變動?!?/br> “朝廷的朝廷的獻費依舊五十文每人繳著走?!?/br> 一眾農戶午飯也沒吃,紀揚宗回來急惶惶的就跟了過來。 指著早些把賦稅聽了,也省得午飯吃不進去。 聽聞紀揚宗集會回來的宣告,諸人微微吐了口氣,雖去年的賦稅不低,但未有變動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見大伙兒一副塵埃落定松了口氣的樣子,紀揚宗面露難色,再難卻也總是要說。 “別急著嚷嚷,我還沒說完?!?/br> 紀揚宗道:“除卻朝廷賦稅,今年州府上出了新政策,要求繳納額外的府稅?!?/br> “以人頭定數,每人繳納兩百文作為府稅,另以戶為數,一戶人口低于五口繳納一石糧食,高于五口繳納兩石,以五遞增?!?/br> 此話一出,不出所料的炸開了鍋。 “這林林總總算下來不是相當于盤剝咱兩回嘛,什么府稅,以前也未曾有過,這朝突然就有了!” “什么道理,總得有個名目吧!” 紀揚宗道:“知府大人說府稅用做于發生災害之時賑濟災民,同州的水利維護建設?!?/br> 他說得都覺得沒道理,全然是想不通透知府怎能在集會時與一眾里正宣布的那般理直氣壯,一派為同州興盛所計的模樣。 分明是加重百姓負擔,整個州府的官員竟還擁著知府拍馬屁。 紀揚宗便是曉得整個州府已然在新任知府上任的大半年中徹底收攏了。 “這不是存心要我們老百姓的命么,天時不好,賦稅沉重。大伙兒一同去投了河算了,這樣的世道如何活得下去?!?/br> 農戶們哀怨之聲冗雜一片,整個紀家院子鬧極了。 本就清寒的人家,婦孺已然忍不住當眾就擦起了眼睛來。 “沒盼頭了,沒盼頭?!?/br> 最是叫人氣惱的是依照朝廷的賦稅,大戶人家養的奴仆繳納口稅是尋常自由人的兩倍,由主家繳納。 以此來平衡壓制大戶之家,也算是為布衣平民所謀得一點公正之道。 然則此次的府稅打著繳納錢糧為災年賑濟而做準備,說是為民,繳納稅款卻人人皆等。 大戶所納與平民相等,豈非是有意偏頗。 “憑什么要繳府稅,以前雖也有過府獻,卻也沒黑心到要繳如此龐大之數!” “我們就都不繳,看州府衙門如何,不信都把我們拉去砍了!” 紀揚宗也一樣需得繳納賦稅,雖說現在自己繳納倒是不在話下,可這樣的態勢,誰又能笑得出來。 無非都是同受盤剝的人罷了,他的心情自也不可能好。 而且州府上這樣搞,里正的活兒就比以前要難辦的多了。 農戶咬著拖著不繳納賦稅,里正還得受州府催促,兩頭不討好。 他就曉得一旦宣布今年賦稅的事,必有人激昂。 回來時結伴而行的里正同是憂愁。 紀揚宗冷聲呵斥:“在我這里喊什么!真要勇猛是個真漢子就去州府衙門口喊去!” “我就去那兒伸冤,憑什么?!?/br> 受紀揚宗訓斥,村漢依然叫囂,聲音卻明顯的低了下去。 紀揚宗搖了搖頭,村戶一輩子埋在地里,又幾個真敢遇上不公去鬧事的。 平素便是吃了官司去公堂都嚇得瑟瑟發抖,何況于起事。 那州府的官兵不是吃素的,棍棒下來就是沖著斷胳膊短腿而去。 再不然,城郊囤兵更是兇悍。 說白了老百姓也只有在自己窩里叫喚兩聲,全然是敢怒不敢言的。 宣布完事前,紀揚宗寬慰了諸人幾句后,自也心事重重的要散了集會。 不想人群之中擠上來個人,同他說道了兩句。 紀揚宗看著面色紅潤,拾掇得很有些派頭的孫鳶娘,站在灰敗的人群之中,格外有些扎眼。 聽了孫鳶娘的話,他胸口深起伏了下。 “尤家的新宅子落成了,這月底要辦喬遷宴,歡迎大伙兒過去吃些酒菜?!?/br> 孫鳶娘緊著道:“屆時都閑下來了,大伙兒都來啊?!?/br> 一眾村戶的臉色異彩紛呈,這當頭上誰心里都不好受,尤家竟這時候趕著來宣布家里的喜事,還真是會挑時間。 孫鳶娘夾了許久的尾巴,總算是在今年秋收繳納賦稅之時好好耀武揚威了一場。 本欲是不必前來聽賦稅的,卻也還是揣著手前來,存心聽上個熱鬧,外在是與村中人顯耀。 整個明潯鄉乃至州府下的所有鄉都是一派沉寂與憂愁,倒是尤家獨然在笑。 集會散了以后,結伴去的農戶又是罵又是哭。 才是初秋的天時,竟染了好些凄涼之色。 “嗐,咱再苦也甭苦著了子女,盡可能的送去讀書科考嘛,但凡是有些建樹,家里也就松快了?!?/br> “要是舍不下那幾分錢,把一家子老的小的都塞在了土窩子上,那可真是沒得盼頭了?!?/br> 孫鳶娘跟在農戶身側,這邊躥去說上一句,那邊躥去道上一聲。 “我瞧著這賦稅說不準兒明年還得漲,人道是同州繁榮,土地肥沃,誰不盯著咱這塊香餑餑么?!?/br> “今年這府稅也確實來得稀奇,不過大伙兒也得試著替知府大人想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是想為著老百姓做些點什么東西出來?!?/br> “官場上政事兒咱們不懂,也只能瞧著要繳納銀錢不快活了?!?/br> 鄉民聽得手心攥的極緊。 此番這些話落在耳朵里無疑是風涼得不能再風涼的話,叫諸人覺著心窩窩里起火。 終是有火氣大的人忍不住罵道:“孫大娘子跟只蠅一樣這邊嗡到那頭,不就是顯耀你們家不必繳納賦稅么。站著說話屬實腰桿子不痛!” “你們這些官紳吃著我們的血rou倒是給養得肥,只是也別得意的太早了,與那知府蛇鼠一窩,遲早遭了報應!” “誒,你這婦人,怎么說話的!我好心勸誡你們寬心,你倒是說起我的不是來了?!?/br> 孫鳶娘插著腰回敬過去:“誰先遭報應還說不準呢,真當是沒讀過人的粗鄙之人,活了該繳納山高的賦稅?!?/br> 婦人氣不過,赤紅了眼不管不顧的想上去撕扯孫鳶娘,見著勢頭不對,村民連忙把人攔住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