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自救靠美食 第202節
連客人都不對。 此時不到飯點,大相國寺的法會未結束,本不該有太多人,但此處的食客卻已占了六成的桌椅,男女老少,販夫走卒皆有,還有扶老攜幼一大家子一起來的,旁邊一老人已瞧著老態龍鐘,頭發都白了。 可這些人看到他們鬧事,竟然一個逃跑的都無。要說都是硬漢,那也不見得,那邊有個小孩兒就嚇得直抹眼淚,要哭不哭的,挺可憐,可都嚇哭了,依舊沒有離開座位的意思。 謝振心里忽然有點發毛。 他做這等活,早就是熟手,每次一進那些腳店,食肆,食客們的反應連看都不必看,便了若指掌,這回,卻是處處出人意料。 第三百五十章 鼓噪 謝振腦子里瞬間閃過好些念頭。 他打探過的,這‘顧記’食肆在京城算是小有名氣,女廚子是李家的私生女,剛進京就鬧出不小的動靜,同最近風頭正盛的云家也有些關系。 還有人說,她手底下養了不少厲害覺得,能降龍伏虎! 謝振打探完,卻沒把這家‘食肆’太當回事。 打手護院?呵,這年頭豪族里誰不養打手?可那些蠢物能做什么?別看個個趾高氣揚,可都是被拔了牙,剪了翅膀的貨色,謝振可從不當一回事。 在京城地下的世界,不是那些好吃好喝被養著的家伙們能理解的,他有數十種法子讓這些人聽見他的名字就要躲。 至于云家,云家一家子都是讀書人,換成他那位白癡大哥肯定要擔心的,說不定真聽見云子瞻的名頭就懵了,自己可不怕。 謝平害怕,那他盡管怕去,他是來給謝平出氣,可真當他在意謝平的前程?謝平那個傻子總以為能拿捏得住他,卻不知,那傻子只不過是他無聊時最愛逗弄的一個樂子而已。當然,也是要給別人留個弱點。 他也要吃飯,他還要養一幫弟兄,便是爛泥,總歸都要活下去的,這年頭,想在京城這等地處活下去,沒弱點怎么成? 謝振無妻無子,沒爹沒娘,不信神佛不信命,現在擺一個大哥擱在明面上,讓人知道他好歹有些在乎的東西,在別人心里,大約也就把他當成個可以掌控,可以使喚的人。 諸般念頭閃過,謝振回過神,謹慎地審視這臨時搭建的彩棚,還有店小二和食客們,角落里兩個書生臉上帶著些驚懼,卻是穩穩當當地坐著,那邊小孩子小心翼翼地偷瞥他,卻依舊動都不動,瘦子正驚疑不定地瞪著那書生,那書生白白凈凈的,臉上既無憤怒也無驚懼,偏也不是那種木木呆呆,反而挺機靈聰明的模樣。 可分明每一個人的反應都不正常。 謝振眨了眨眼,招了招手,他身邊那五個弟兄就把那螃蟹步給收斂了一二,晃悠一圈,四下看了看,又走到謝振身邊,尋了個靠近門口的空位,一屁股坐下來。 “老大,這美——人——呢!” 瘦子張口就拖長了音調,喊了一嗓子。 “瞧瞧這一屋的妖魔鬼怪,哪個是美人?” 謝振嘖了聲,啪啪拍了兩下桌子:“就是啊,樂子呢,你們不是極樂宴么?酒在哪里?rou在哪里?美人何在?” 門口兩個店小二默默回頭看他們,面無表情。 謝振心中越發感覺怪異,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遇見那些個權貴公子,當面可以說跪舔就跪舔,但心里其實是不怕的,背過頭去,指不定哪天看哪個公子哥不順眼,就能整得對方哭爹喊娘,恨不能趕緊死了了事。 可這會兒呆在大相國寺外,京城地界最繁華的所在之一,光天化日之下,他卻不由心里有些煩悶——食客們沒給他該有的反應。 都鬧了這半晌,‘顧記’食肆的人也沒給他任何他希望看到的反應。 沒人過來驅趕,也沒人過來呵斥,同樣沒人過來帶著一臉嫌惡塞錢請他們走人。 謝振瞇了瞇眼,眼角的余光就見到那個女廚子雙手抵著下巴,饒有興趣地正朝他這邊看,他猛地轉頭也看過去,一咧嘴,露出個輕佻的笑容:“你就是那個,讓赫赫有名的,二十幾年都端方雅正的張家大公子鬼迷心竅,在御前和李家公子大打出手的妖女?聽說連京城那位狄小公子,也對你情有獨鐘,為此不惜上懟君王,下懟父母,簡直要鬧得天翻地覆?” 顧湘:“……” “老子本是想著直接一把火燒了你這破地處了事的,誰讓你得罪我哥?” 謝振嘖了聲,“只是看見你們家的招子,當然得先見識一下,張大公子心尖上的大美人辦的極樂宴?!?/br> 他聲音極高,從目光,表情,到語氣,都輕佻至極,任何人聽了這話,都要憤怒生氣。 謝振從不怕人生氣。 果然,在座的食客臉色都變了變,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過頭盯著他看。 謝振心里總算踏實了些,可也只一瞬間,他忽就感覺背脊發寒,本能地伸手握住腰間的匕首,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 張喬安暗道了聲晦氣,連想都沒想,徑直走到謝振的桌上坐下,壓低聲音:“知道上一個在‘顧記’提起那些流言的人,現在如何了?” 謝振一怔,隨即就見周圍幾個聽到這話的食客,面上都露出個慘不忍睹的……絕望表情來。 他一時竟口拙了下。 張喬安不等他開口,又站起身,雙手撐著桌子,鄭重道:“至少在‘顧記’,別漏了口風,否則——你等于和這京城九成的人在作對?!?/br> “你個小子,找死??!” 謝振身邊幾個混子聞言,齊齊鼓噪起來,扯開嗓子大聲呵斥,“敢這么跟我們振哥說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算什么東西,狂個屁!再狂,老子現在就讓你把‘后悔’倆字帶墳墓里頭去?!?/br> 謝振卻是沒吭聲,目光只落在顧湘身上,卻見她面容平靜,笑容溫婉和緩,眼底略帶幾分好奇,就如圍觀看熱鬧的外人一般。 “振哥,這女人也未免,未免太邪門了些?!?/br> 京城的風氣,開放雖是開放,可也萬萬沒開放到未出閣的貴女攪和到這等風月事里,還能仿若無事的。 顧湘饒有興致地揚眉:“聽你這意思,我還有做妖女的潛質?說不定能史書上留下一筆?” 謝振猛地扭頭看過去。 秋麗在后臺正忙,聽見動靜過來一瞧,捂了下額頭,趕緊把自家小娘子給拖回去。要光是自己人,說說也就得了,外面立了一幫找茬的,還有好些食客,這等不著調的話,怎能亂說? 張喬安眨了眨眼,忙高聲問道:“顧廚,這極樂宴的水牌好像沒掛出來?什么時候可以點菜?” 其他食客也紛紛應和,只當謝振不存在。 此時風一吹,門簾吹起,外面走進來兩個中年書生,皆是眉頭緊鎖,轉頭四顧,眉宇間的不悅到是少了些:“敢問可是顧記食肆?為何打這樣的招子?著實不雅?!?/br> 第三百五十一章 開幕 “趙城?” “振哥,八賢王怕是來了?!?/br> 這趙城是八王府的管家,小時候做過王爺的伴讀,還當過官,只后來不知什么緣故辭官歸鄉了兩年,又把八賢王領回王府做了管事。自來同王爺是砣不離稱,顯少分開行動。 謝振立時低頭,眼角的余光掃了過去,后面那中年書生撩起門簾,便走進來一灰褐色衣袍的男子。 這男子有些看不出年紀,乍一看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仔細看卻見他眼角已有了很多細紋,應該有些年紀了,說四五十歲也有可能,不過眼神很年輕。 他一桌雖普通,但一身的氣質,非同凡響。 謝振看清楚對方的臉,登時有點牙疼。 來人正是八賢王,這位顯然就屬于他特別不想招惹的那種人了,應該說京城內黑白兩道,都不想招惹這位。 趙城四下打量了下:“瞧著到還清爽,不像亂七八糟的地處。不過,郎君,我可不會因為她是張平甫看中的人,就信她的廚藝真好到能上《探食》的首頁,還力壓謝尚一籌?!?/br> 他眼睛一瞇,低聲道:“王爺,您老人家,莫不是真拿了張家的好處?這回故意要讓那小娘子露臉?” 八賢王:“……” “我聽說謝尚拿了張家那位吳夫人的重禮,如今正四處吹捧這小娘子,關系都疏通到咱們王府來,話都遞到您老人家面前了?!?/br> 八賢王:“本王怎不知道?” 顧湘的耳朵靈,那邊的聲音雖低,但她還是聽得極清楚。 其實自從張平甫和李生在顧記爭執起來之前,和這兩個公子相關的流言就滿天飛了。 要說在這京城里,哪里的八卦最受歡迎,那絕對是皇宮無疑。 宮里若是發生點新鮮事,第二日也會傳得天下皆知,當今陛下自己就不是個會因言獲罪的人,以至于東京驕民們個頂個的膽子大,編排皇帝,編排大臣,編排宮里的娘娘們,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談。 早前張平甫和李生在宮里打了一架,傳言登時數不勝數,其中不靠譜的還有說兩個人因為宮里一宮女爭風吃醋,所以打起來了,陛下沒辦法,只好一人給了二十大板,讓他們兩個回家思過。 后來張平甫吃不下飯,張家滿天下的尋廚子,更是引人側目,傳言莫名就又變成了張舍人對某位貴女求而不得,傷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也有人說,張舍人的戀人另有所愛,他才會如此。 如此這般,傳言紛紛,待到后來,張平甫,李生,狄雅懷齊至,就在顧記的地盤上沖突大爆發,有賴于狄雅懷那幾嗓子,顧湘瞬間成了里頭的重要角色。 就是張平甫和李侍衛不惜大打出手,也要得到的那個美人! 按理說這事是挺嚴重,但顧湘對此根本沒什么真實感,擔憂程度恐怕還不如家里的使女們。 顧湘輕笑了聲,看了看時辰,沖秋麗她們擺擺手:“準備吧,法會馬上就結束?!?/br> 食客們是沒聽到八賢王和書生們的對話,不過,大家瞥了八賢王等人一眼,就齊刷刷地嘆了口氣。 兩個書生模樣的食客鼓了鼓臉,壓低聲音抱怨:“真是,一看就是胃口很大的那類,又有錢?!?/br> 這樣的有錢人,為何要來和他們爭食?兩人都是平時從口糧上省錢,攢了許久,此次也是借了浴佛節的東風,才痛下決心把所有攢的銀子都取出來,打算痛痛快快地大吃上一回?,F在任何跟他們搶食的,都是敵人。 年輕一點的讀書人心思電閃,轉頭看向門簾處的這幾位,皮笑rou不笑地道:“諸位,聽說樊樓那邊請了好些名角助興,而且謝尚謝主廚也要做幾道新菜,謝廚都有好幾年沒正經下過廚了,我瞧您幾位都是貴人,怎不去樊樓那邊瞧瞧?” 他這話說得極客氣,可周圍食客都噗地一聲笑了,便是門口新來的這三人也聽得出,這話里多少帶出來點兒嫌棄。 趙城瞥了食客們一眼,他也想去樊樓,轉身低聲同王爺商量道:“不如我們先去樊樓坐坐?” 便是要給林楓那小子,亦或是張平甫等人一個面子,讓阿肖留下試一試菜便是,何必勞動王爺? 話音未落,就見戲臺上的幕布徐徐拉開,彩棚的頂端倏然四下滑動,陽光透落,穿過棚頂,直直地落在了戲臺之上,緩緩旋轉,時而匯聚,時而散開,竟似活了一般。 趙城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說話,目光追著這些陽光匯集而成的字幕來來回回。 “極——樂宴?”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睜開,眼見那陽光變成了淡淡的粉色,在戲臺上清清楚楚地寫了這三個巨大的字,字從戲臺的地上,又轉移到幕布上。 三個大字上升,下方呈現出無數的小字,小字緩緩地升到上頭,陡然間碎裂開來,竟變成五彩繽紛的光芒,半晌才褪去濃烈的色澤,最后竟緩緩變成了——汴河。 河中畫舫緩緩行進,道邊行人栩栩如生,雖只有一角,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呼?!?/br> 待到顏色驟然消散,趙城回過神,這時才驚覺,原來自己竟屏住了呼吸。 “這是什么……什么戲法么?” 顧湘笑道:“當它是影戲便好?!?/br> 趙城嘴唇抖了抖,他可不是沒看過戲耍,沒見識過影戲,什么樣的影戲能,能這樣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