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震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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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偏過頭,陰影覆上側臉。 趙以川聽見裴哲綿長的呼吸越來越重。 他慢慢地往后靠,始終用背對著趙以川。聽出他在極力壓抑著情緒,深藍色毛衣柔軟地貼著裴哲的脊骨,微微顫抖。 傷疤幾乎貫穿了裴哲,時至今日,依舊是他軀體上一道裂谷。 趙以川坐過去。 曾經他大致聽過只言片語,也想過有朝一日用自己的方式填平深淵,但他找不到從哪兒開始。時隔四年,他有點想通了。 那里不需要任何人填補。 裴哲已經把它抹平了,用逃避。 安慰的話有點蒼白,又覺得自己故意惹他難受很過分。 趙以川忍不住想順一順裴哲的后背,但伸出手碰他,裴哲突兀地往前縮,甕聲甕氣問:“……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特別討人厭???” 時間跳躍,趙以川愣了愣:“還好?!?/br> 裴哲整張臉都埋進一個靠墊里。 趙以川用力摩挲過裴哲肩膀,補充道:“挺乖的,你看你還會自己換衣服?!?/br> “這事兒就別提了?!?/br> “放心吧,我什么也沒看到?!?/br> 悶在臉上的抱枕動了動,裴哲最后郁卒地倒在了一邊。 趙以川坐在他身側,垂眼就看得見裴哲正不知道怎么放才舒服的腿交疊著,露出腳踝,沒開暖氣的房間,他大概是冷,踝骨都有點發紅。 “裴哲?!壁w以川叫他,“那不是你的錯?!?/br> 良久,抱枕下傳來裴哲的聲音,有點憋著一股勁兒:“……我知道?!?/br> “所以你怕什么?” 裴哲始終沒移開抱枕,那像他的護盾,又仿佛面對趙以川的一個代號形象,有它才能坦誠。他好像忘了話題的起因是對趙以川的前任感興趣,也不再糾結ig的點贊和照片,想了很久后說。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想談戀愛了?!?/br> “和任何人嗎?” “和任何人?!迸嵴茴D了頓,猶豫地補上答案,“我有點怕再傷心?!?/br> 對于裴哲多少,這應該算邁出了一步,但趙以川那天就猜測他應該短期內不會和裴哲見面,留點時間給彼此,好緩沖這場意外的交談。 當他走出電梯間,尚未稍微平復剛被強行贈送了一輛車的復雜心情,又遇到個核對門牌號的熟人。 “裴哲?”趙以川走過去,“你來干什么?” 絲毫沒有被抓包的慌亂,仿佛這場拜訪早就在日程表里。裴哲拎著一個盒子遞給他,看著像某種禮物。 趙以川接了,打開門禮貌地請裴哲進屋。 “那輛新能源呢?沒在車位看到我就把車位占了?!迸嵴艿拈_場白帶點戲謔,“說什么從家里開了車來,不會是騙我的吧?” 趙以川:“隔壁小區?!?/br> 裴哲說“哦”,把車鑰匙隨意地扔進玄關處的收納盒。 趙以川失笑:“非要給我開???” “正好,過年的時候你把家里的車開回臨港?!迸嵴苤笓]他,低頭看見趙以川給自己拿了新拖鞋,說一句謝謝后自覺換上。 趙以川站在一邊拆了盒子,不用拆進最里層包裝,他看見那個logo就明白是什么。 帶點驚訝,他問:“這家店開到虹市了嗎?” “剛開,全國首店?!迸嵴芪惨糨p松上揚,“火爆得很,姜嘉鈺聽我想買,趕緊說給她多少錢都不樂意去?!?/br> “那你怎么買到的?” “不告訴你?!迸嵴芤呀涀叩娇蛷d里和金絲熊打招呼了。 專做巧克力蛋糕的日本牌子,據說無論開到哪兒都是從北海道空運的原料全手工制作,小小一塊,價格自然標得對得起這份“匠心”。過去只有日本本土有店,后來第一家海外店開到了北美,趙以川閑得無聊專程前去試吃,合他口味,為此發送照片一張,至今仍是他ig點贊量最高的一條。 如果不是互聯網有記錄,照片始終留存,趙以川大概都不會相信自己曾經心血來潮從芝加哥飛到洛杉磯,就為吃一個巧克力蛋糕。 時光一去不復返了。 他想問裴哲,“怎么突然對我有興趣了?” 但趙以川掂著包裝繁復的盒子,隔一層玻璃紙觀察其中那塊小小的千層蛋糕,說出口卻是:“找黃牛又花了多少錢?” 裴哲不答,生硬地錯開話題:“賠錢貨最近怎么長得亂糟糟的,倉鼠也爆毛?” “你真的看了我ig主頁?” 裴哲抓了顆瓜子,專心致志地逗金絲熊。 趙以川:“不會吧?” 裴哲側過臉躲開他探究的目光,別扭地說:“沒有專門看?!?/br> 當天裴哲吃過晚飯才走,湊合的兩份青椒rou絲炒面。他不喜歡面食,卻一反尋常地吃得干干凈凈,只覺得有點咸。 離開后,他告訴自己公司離趙以川住的地方很近所以蹭頓飯符合正常邏輯,更別提他還要給趙以川送車鑰匙。只是短會進行到一半,裴哲拿出手機,在幾個軟件中來回戳了個遍,不知怎么又點開了很久沒上線的instagram。 沒有關注,他直接在搜索框打下id。 出乎意料的,趙以川一年多沒更新的主頁多了張照片。 金絲熊爆著毛看上去大了一圈,它躺在男人掌中,把自己攤成了一張鼠餅,瞇著眼,好像非常享受與主人的親近。 1:總算讓我摸了。 分明在說金絲熊,裴哲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后。 ……挺熱。 作者有話說: 裴哲:代了。 第28章 二八、只要是裴哲希望的 新年剛來臨,商場和各大電商平臺就開始迫不及待接檔渲染春節氣氛。今年情況特殊,氣氛渲染了快一個月,掀開日歷,才臘月二十六。 過年太晚,人心卻早早懈怠。許多工作半死不活地拖著,戰線拉長后,連向來不太做人的蘇藝都開始遲到早退。 “聽說蘇藝姐談戀愛了,隔壁張律手底下的小常告訴我的,他昨天看見蘇藝姐下班后上了一輛敞篷法拉利,男的打扮特sao包?!睂幩紙愡呑鍪?,小聲向趙以川透露情報,“好像是個年下小狼狗!” 旁人不認識,他卻知道八成是楚暢。 “小狼狗”和楚暢的形象聯系在一起,趙以川的名場面梅開二度,咖啡灑了一鍵盤。 寧思垚以為他是被震驚的,唯恐趙以川不信,急急地補充:“真的!小常說他親耳聽見那個法拉利男管蘇藝姐叫‘jiejie’……” “嗯,挺好?!壁w以川扯了張紙狼狽地擦鍵盤,“春天是戀愛的季節?!?/br> 冬天都沒過完呢。 寧思垚叼著奶茶吸管笑:“羨慕???” 趙以川:“我有什么好羨慕的?!?/br> “結婚了就沒有談戀愛那會兒自由了唄?!睂幩紙惸昙o輕輕說話卻老氣橫秋,“哎,一腳踩進墳墓,多了柴米油鹽,就少了浪漫和驚喜啦——” 趙以川笑罵她:“小丫頭,理論一套一套的,這就是你不婚主義的原因?” “對嘍!”寧思垚認真地點頭,“婚姻和利益捆綁,被道德束縛,有了小孩兒還會被掐住軟肋——不過你應該沒小孩——反正沒意思?!?/br> 趙以川:“估計裴哲跟你想得差不多,他也覺得沒意思?!?/br> 寧思垚乍一聽沒發現毛病,低頭敲了幾行字,突然猛地抬頭:“師父,你這話啥意思???裴哲不是你對象嗎……你們吵架啦?” 話音未落,物業安保抱著一大束香檳玫瑰向他們走來。 “喲?!壁w以川露出看好戲的神色,問寧思垚,“可說天天糾結婚姻,你談戀愛了?” 寧思垚一頭霧水。 安保捧著太重的花束有點吃力,勉強把它安頓在趙以川的工位邊,這才直起腰緩緩吐了口氣,拿出一張花店送貨單。 “趙律,這是給您送的,麻煩您簽收?!贝笫灏褑巫舆f給趙以川。 趙以川:“……???” 寧思垚:“哇!” 大叔見他茫然,再次強調:“沒弄錯,真是給您的?!?/br> 說完,他押著趙以川簽了回單,好像急著回復送花的人就匆忙走了。 香檳玫瑰安靜地占據趙以川辦公桌邊緣一角,無辜地散發馥郁。 以法文報紙做包裝,淺色絲帶做裝飾,沒有其他植物點綴,玫瑰高高低低、擁擁擠擠的一大束,每朵都足有掌心大小。香氣清淡悠遠,帶著一絲不令人反感的甜味,花瓣上偶爾一兩滴朝露是新鮮度最好佐證。 辦公室內黑白灰為主,香檳玫瑰顏色雖不如火焰亮麗,但也毫不客氣點燃了一池死水。 同事們看熱鬧不嫌事大,蜂擁而至,霎時就把趙以川的工位圍得水泄不通。 “誰送的,誰送的???!”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嗎?” “好漂亮的玫瑰!哦,‘拾花’這家店我知道,賣的花全進口——” “看著得有99朵了,那要多少錢啊……” 七嘴八舌,吵得趙以川頭痛,腦內一閃而過的靈光就此遺落。眼見有人想對花束動手,他立刻整個抱起挪到辦公桌最里面。 “別碰!”趙以川雖笑著,已全然是不能冒犯的姿態,“萬一送錯了呢?” 同事們:“怎么可能——” 正糾結著,安保大叔再次飛奔而來,這回手里拎著碩大禮盒并一個小袋,在趙以川面前站定,張口就是喜氣洋洋的祝福:“原來您今天生日啊,趙律!生日快樂!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給您的生日禮物和蛋糕!” 安靜了片刻,同事們齊齊爆出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